夢想瘦了（外五首）

王靜

小米溪瘦了

白的石塊，是枯死的骨

絕望地與天空對峙

蠶桑林的桑樹，已腐朽成泥

蠶桑林的民居瘋長成摩天高樓

東郊的天空，瘦了

晴天里投下一片陰影

夜里不見半點月光

后街有教堂

街頭的無知少年

用拳頭、鋼管、尖刀作道具

演繹著他們的膽識和信義

稚氣的臉龐，在神秘的煙圈

和虛張聲勢的尖叫聲里

傲慢，扭曲

白晰的指頭

生硬地抖落，幾點瘦瘦的火光

寬厚的主啊，此時

你在憤怒，沉默，嘆惋

還是像我一樣無能，逃也似的躲開

幸福所在

——寫給胡紅老師

你沒來的時候

我的書包里除了讀本

還裝滿孤獨和倔強

貧困能讓人自強，也會

帶給人自卑和拘謹

有時我想吶喊，聲音被卡在喉間

我想奔跑，腳印還未踩在路上

疼痛卻也烙在腳板上

你帶著微笑來了

教室里裝滿陽光

你的聲音

輕盈如蝶舞

清脆如山溪

那些生澀的詞句

在你沉靜的誦讀聲里

變得飽滿而明麗

每一個鼓勵的眼神

是你賜給我的藜仗

我輕快地站了起來

那些膽小虛弱的文字

也字字圓潤，句句鏗鏘

我的幸福

是用你給我的陽光

溫暖了無數個的我

盡快地聯系起來

拾荒老人

我想

一定是你踩疼了鈴聲

這不，你踉蹌著走來

起床鈴就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你不顧黎明驚異的表情

在第一縷曙光里

松松散散地坐下來

像一床陳舊的棉被

溫暖著一塊冰涼的青石板

“哐當”，學校大門關上了

你閉著的嘴巴，突然張大

沒吐一個字，也不見一顆牙

暮色漸濃

你匐地晚歸

竹簍里有幾片廢紙

像托起你破碎的日子

冬晨，小小讀書郎

黎明到來之前

黑夜，鋪開一張厚實的棉被

將軍山不愿醒來

瘦弱的小米溪，安睡在空曠的河床里

夢里有康乃馨正在盛放

六點二十分的鬧鈴，是呼嘯而來的風

花瓣散落。孩子的夢里還有魔法城堡

我以高分貝的能量闖進去

他醒了，眉毛擰成了一條毛毛蟲

恰似最心愛的創意模型，又被我忽視

甚至打翻

六點五十分，我和我的孩子

還有許多父母，和他們的孩子

疾步穿過了深巷

這時，黎明還在身后緩緩行走

我把老鴨趕成天馬

——監考有感

此刻，時間在公平打發

給你呼嘯的馬匹

給我沉默的老鴨

先說又野又烈的吧

百草凌亂，丘壑蕩平

如風的嘶鳴

把思慮，撕裂

天空比填空題更空

浮云比白卷還白

可憐的瘦馬，踟躕于方寸間

皮下凸起不安的骨骼

最穩健的馬匹

已沿著心中的茂林修竹

走過八千里

我在沉默中等待

在等待中學會善待

一 天

關上房門，世界隔在了門外

隔斷了一切聲響，光亮

風不再進來

書籍散亂

沙發上擱著的，暖爐上躺著的

比人還懶

一些荒蕪的情緒，又蔓延到眉間

廢棄的還是扔掉吧

除了不舍得，別無它用

門又打開，風吹進來

無形的火，讓休眠的情緒

在心里奔跑成野獸

把修整過的一切

再次踐踏 打翻

靜 夜

深夜，是我狹小的床

不足一尺見方

不過，我的確只需要一尺見方

夜已褪盡一切負累

睡得比我安穩

我不該把這純粹的夜色，

當作白晝投下的陰影

不該去分辨一陣莫須有的抗議和咒罵

去捕捉一些若有似無的哭聲

因為這些光影和聲響

它們只會源自我深受壓迫的左心房里

這樣的夜晚

其實，我是一塊沉重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