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新聞報道的規范化及法律問題研究

劉峙奧

摘要：在法治社會中，任何人的任何行為都應當受到規范的制約，在新聞報道中同樣如此。法制新聞報道作為新聞報道的一部分，有其區別于其它報道的使命和特點，其中主要的一點就是法制新聞報道的規范化要求更高，涉及的法律問題更多。本文將梳理國內外的相關法律法規，探討存在的法律問題。

關鍵詞：法制新聞；規范化；法律問題

中圖分類號：G2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CN61-1487-（2016）02-2-0038-03

一、法制新聞報道規范概念界定

法制新聞報道規范是指由國家機關和行業組織頒布的，對法制新聞報道活動進行約束和指導的原則。

政府、媒體、公民作為法制新聞報道的參與者，擁有不同大小的權力（權利）和義務，一般而言，政府作為國家機關，權力最大，媒體也擁有相當力量的權力，公民更多的是權利（與義務相對）。當權力行使出現問題時，就可能會出現政府出于各種考慮拒絕公開政府信息、上級部門“打招呼”求情、事前審查、禁止報道等現象，侵犯媒體的采訪權和報道權。也可能出現法制新聞媒體在新聞報道中，有意或者無意地侵犯公民的人格權，主要是名譽權和隱私權的現象。這時，媒體和公民作為較弱勢的一方，權利常常無法得到保障。

不過，媒體和公民也不總是被動的。根據權力制衡原理，媒體可以對政府進行權利反制，即輿論監督，然而一旦監督失當，就可能會出現媒介審判，妨害司法獨立。公民也可以對媒體進行權利反制，在我國新聞媒體逐步實現轉企改制后，新聞媒體的主要經濟來源不再是政府撥款，而是廣告和發行收入，而廣告收入產生的根源也在于公民的購買行為，因此公民購買行為一定意義上決定了法制新聞媒體的存亡，為了生存，媒體可能會過度迎合受眾。

當出現上述各種法律問題時，就需要由相關規范來協調各方權益。那么，國內外法制新聞報道規范的現狀如何呢？

二、國內外法制新聞報道規范的現狀及改進建議

（一）在防止權力濫用方面

1.保護采訪權、報道權

（1）我國的現有規范

我國的《憲法》第35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的自由。”這是媒體采訪權和報道權的法理基礎。

在具體的操作層面，為了保證媒體的采訪權和報道權，我國制定了一系列政府信息公開的法律法規，如2007年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單就法制新聞報道涉及的政府部門而言，《憲法》第125條，《民事訴訟法》第134條，《刑事訴訟法》第11條、第174條、第183條，《行政訴訟法》第45條，《人民法院組織法》第7條都規定了法院具有審判公開的義務。在2009年底發布的《關于司法公開的六項規定》和《關于人民法院接受新聞媒體輿論監督的若干規定》更是規定了司法機關立案公開、庭審公開、執行公開、聽證公開、文書公開和審務公開的義務。同時，最高人民檢察院也先后發布了7件涉及檢務公開的文件。

（2）外國的相關規范

法國《人權宣言》（1789年）第10條、第11條，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1791年），德國《基本法》（1949年）第5條等直接規定禁止政府對言論和新聞的事先檢查以保障媒體的表達權。

美國在1966年頒布了《信息自由法令》，它的頒布是為了敦促政府進行信息公開，對政府權力進行監督，該法案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新聞業獲取信息的合法性。法國的《出版自由法》（1881年）確立了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的法律原則。日本的《信息公開法》（2001年）正式建立了政府機關信息公開制度，新聞媒介從政府機構獲得信息得到了法律保障。澳大利亞的《信息自由法》（1981年）以知情權為前提，使該國與有關政府掌握的信息的法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3）改進建議

我國有比較全面的法制信息公開的規范，但是實行效果并不好，筆者認為應當做以下改進：

第一，目前的關于信息公開的規范比較多，比較雜亂，有矛盾之處，應當統一標準，有專門的規范制定機構，而不是很多機構都擁有規范制定權，應該最終建立一套完善的信息公開制度；并且提高規范標準，從條例規范提升到法律法規的標準。

第二，要明確信息公開爭議的救濟措施，《信息公開條例》第33—35條規定了信息公開爭議的救濟措施，但是沒有明確地規定公民、法人的申請復議、舉報、行政訴訟的流程和要求，不利于公民和法人行使權利。所以，要規定具體的操作流程，并進行公示，同時實現救濟部門的獨立運行，防止“部部相護”，保障公民和法人的合法權利。

第三，要明確信息公開的豁免事由，一般而言事關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信息不應當進行公開，但是由誰、用什么樣的標準界定信息是否屬于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呢？目前我國的法律法規并沒有具體可操作的界定，這就導致了部分政府部門以國家機密為由拒絕信息公開。所以，我們必須制定一個嚴格的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范圍，最大程度上保護公民、媒體的知情權。

通過上述論述，我們發現就算法律規定了新聞從業者部分權利和義務，但是如果沒有將權力（權利）放入籠子里，權力（權利）位階較低者的權利仍然無法得到保障。新聞自由無法實現，新聞從業者的采訪權和報道權沒有得到保障，最后損害的是公民的知情權和言論自由；新聞從業者的不當自由，損害了公民的名譽權和隱私權，最后受到傷害的依舊是普通民眾。

2.保障公民人格權

（1）我國的現有規范

我國《憲法》第38條限定了新聞報道的界限，以保護公民權益為底線。《民法通則》第101條、第120條對公民的名譽權、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進行了規范，同時明確了相關的法人權利。《侵權責任法》 第2條相比于《憲法》《民法通則》的一般性規定要更細致的規定了幾項具體的人格權類型，不過由于它僅僅是規定侵權責任的法律，功能是救濟和保護，而不是確權，所以當法制新聞媒體和被報道者發生名譽權和隱私權糾紛時，以上三部法律都無法真正解決這個問題，需要更細致的法律法規來界定媒體的責權。

除此之外，最高人民法院曾于1993年發布了《關于審理名譽權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于1998年作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名譽權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于2001年作出《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雖然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一系列對于名譽權、隱私權的保護的司法解釋，但是這些司法解釋規定的比較寬泛，沒能完全涵蓋新聞報道中出現名譽權、隱私權糾紛時的各種可能性，且年代久遠已經跟不上新媒體時代法制新聞報道的步伐，在法制新聞規范化中有很多缺失。

（2）國外的相關規范

英國和美國文化背景不同，對于名譽權案件的審判標準也不同，英國的《妨害名譽法》傾向于對公民權利的保護，美國的《刑法》傾向于對言論自由的保護，但英美法系關于誹謗的定義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從破壞個人同他人的正常關系方面對誹謗加以規定的，這種關系不是財產關系、身份關系，而是一種交往關系。”

（3）改進建議

關于名譽權的保護，第一，明確名譽權的概念及構成要件，可以借鑒英美法系對于誹謗的定義，由于名譽損害類型不可能完全列舉，我們可以設立一個“合理人”標準，意為一個具有正常思維的人的合情合理的看法，如果一項言論足以降低一個人在社會“合理人”中的地位，或導致“合理人”“躲避”或“逃避”他，就是妨害名譽的言論。第二，明確名譽侵權的抗辯事由：①媒介報道真實或有理可據時，就算被報道者的社會地位被降低，也不能算侵犯名譽權；②秉持“公正評論”原則時，不侵犯名譽權，“公正”指以公共利益為出發點，“評論”則區別于報道，它不是陳述事實而是發表觀點，只要不是刻意辱罵侮辱，那媒介有權利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為了保護公民的隱私權需要制定《隱私權法》，該法的基本立法原則中與媒介相關的主要有兩點：其一，為某一目的而采集的公民個人信息，未經本人許可，不得用于其他目的；其二，任何采集、保有、使用或傳播個人信息的機構，必須保證該信息可靠地用于既定目的，合理地預防該信息濫用。在法制新聞案件報道中，媒體往往忽視對犯罪嫌疑人的隱私保護，為滿足公眾好奇心，提高關注度，常常深扒犯罪嫌疑人的背景，造成其及其家屬的合法利益受到侵害；有些時候對受害人的隱私保護力度也不夠，某些媒體的專業素養低下，在報道中披露受害人長相、聲音及個人信息，加深了受害人的痛苦。或者一些媒體也對被報道對象的隱私權進行了一定的保護，對被報道者進行化名、馬賽克、變聲處理，對于不熟悉他們的人而言，確實沒有造成隱私泄露，但是由于處理不徹底，認識他們的人可以很容易地識別出他們來，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因此，我們必須制定具體的隱私權保護規則，做到怎樣的程度才算保護了被報道者的隱私權，是我們必須要正視的問題。

（二）在防止權利反制失范方面

1.防止媒介審判、保證司法獨立

（1）我國現有規范

我國《憲法》第126條、第131條分別對法院和檢察院的司法獨立進行了規范。《人民法院組織法》《人民檢察院組織法》《刑事訴訟法》第5條也對兩院依照法律獨立行使審判權或檢察權作了規定。上述規定對全體公民有效，當然也包括法制新聞媒體，法制新聞媒體有監督司法的權利，卻沒有干涉司法的權利。

（2）國外的相關規定

目前，我們國家還沒有具體的媒介審判定罪和處罰條款，但是在許多國家都有藐視法庭罪。此外，在德國、冰島、立陶宛等國的職業道德規范中，均規定處于調查和進一步審理中的案件報道應該在法院審判前遵守無罪推斷原則。波蘭也在行業自律中規定媒體不得在法庭宣判之前武斷推斷被告有罪。

（3）改進建議

在新聞報道實踐中媒介審判時有發生，不論是過往的“李天一案”“陳永洲案”，還是最近發生的“中傳女生被殺案”“成都女司機被暴打案”都在不同程度上發生了媒介審判，嚴重傷害了司法獨立性，但是鮮有媒體因此受到處罰，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這種趨勢的蔓延。所以，我們必須對現行的規范進行改進：

首先，要確定媒介審判的概念，什么是媒介審判，哪些行為構成了媒介審判，輿論監督不是媒介審判，只有帶有明確偏向性的報道、先于法院對被報道人進行定罪的報道、以道德標準代替法律標準的報道才是媒介審判；其次，要制定成體系的處罰措施，哪些報道要負侵犯被報道者人格權的民事責任，哪些要負刑事責任，界限要清晰明確。

此外，光有法律法規是不夠的，新聞界還應該加強行業自律，制定行業規范，真正使法制新聞報道健康發展。

2.防止媒體過度迎合受眾需求，避免報道暴力化、色情化、娛樂化

（1）我國現有規范

我國法律有一系列的規定禁止媒體傳播淫穢、色情內容，而大部分法制新聞報道的暴力、色情、娛樂化都構不成淫穢、色情的標準，最多只能算是低俗，然而正是這種“低俗”在潛移默化中破壞了社會的正常秩序。此外，我國法律法規中雖然有關于色情化的規定，但是對暴力化尤其是娛樂化的規定較少，這方面主要依靠媒介自律進行規范。《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2009）第四條規定：“發揚優良作風。要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加強品德修養，提高綜合素質，抵制不良風氣，接受社會監督。”報道的暴力化、色情化、娛樂化顯然是與上面的條款相抵觸的。

（2）國外的相關規定

加拿大《刑法典》第159條、美國聯邦《刑法》第1464條、英國《淫穢出版物法》等都有關于制作和傳播淫穢物品的處罰規定，但是由于西方文化的特征，對于淫穢物品的保有和傳播的處罰較為寬松，但是它們都很注重保護未成年人不受淫穢信息的侵害，對淫穢色情內容的向未成年人的傳播進行了嚴格管控。

（3）改進建議

法制新聞報道的低俗化、娛樂化、獵奇化屬于新聞實務的范疇，只要不傳播淫穢色情內容，就不是法律調整的范疇，更多涉及道德倫理和新聞報道的功能，不宜立法規范，也不宜由行業外人士在不了解新聞操作流程和新聞倫理的情況下妄加規定，只宜進行行業自律。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應當發揮其作用，發布新聞生產過程所需的行業規范，在符合新聞報道規律的同時，不僅要兼顧法制新聞的視聽娛樂功能，更要發揮其信息傳播功能、宣傳教育功能、輿論監督功能、預警引導功能、法律咨詢服務功能、法律文化傳承功能。

總之，規范化是實現法制新聞報道健康發展極其重要的一環。因此，我們必須不懈努力，不能被動等待問題的出現，而是要緊跟法制新聞報道實踐中出現的新問題，不斷地與時俱進，為實現法制新聞報道功能和作用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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