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說話未曾講

你對我有多重要，我后悔沒讓你知道。

2015年的尾巴上，我逃了兩個小時班，踩著高跟鞋風(fēng)塵仆仆地徒步跑了兩個公交站，才終于打到一輛愿意送我去高鐵站的私家車。

那是我小半生中，僅有的一次，那么生怕錯過一班列車，生怕錯過一個很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

他是我在《聽說你還回憶我》第一部里，輕輕松松一筆帶過，怎么也不愿交代我與他的后來的人。

許多寫字的人，都有一個信念，覺得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和還無法放下的人，是沒有辦法寫到自己的故事里的，因為舍不得。

可當(dāng)我氣喘吁吁下了車，匆忙奔下電梯，遠遠看到站在光亮處沖我微笑的沈明朗時，聽到他對我說：“你寫的書，我其實有買。甚至翻開書，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我們之間故事的影子?！?/p>

說到這里，他尷尬又無奈地一笑：“可惜，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你的書里，只是一位看起來并不重要的過客?！?/p>

我聽到這里，眼眶一澀。

我抬起手臂，在空中比畫了半晌，卻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告訴他，那些能鼓起勇氣說出口的，總是已失去。正因為對他的私心和珍視，我才不忍在書中多做言語。

前些天給一個短篇結(jié)尾，我寫：還沒來得及好好道別，怎么就已經(jīng)注定再也不見？

但事實上，我和沈明朗這場相見，應(yīng)該算是好好地道過別了吧。

那天，他跟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有那么一刻，他扭過頭，欲言又止地看著我，說：“你知道嗎，其實現(xiàn)在，并不是因為……”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扭頭望著我，我們對視，他眼眸閃爍著清冽的波光。

“不是因為你不夠好。”他說，“是因為，時間，時間真的不對。”

后來，我曾抱著電話和閨密痛哭失聲地復(fù)述這個場景，我哽咽著說：“我其實看得出來，他原本要說的，根本就不是那句話?！?/p>

他要說的不是“不是因為你不夠好”，而是“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了”。

我聽懂了，在他沉默的停頓里，在他扭頭看我的眼光里。

那天以前，我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我們某天不期而遇的場景。但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認真地向?qū)Ψ降绖e。

他對我說的其中一句話是：“你知道嗎，人生很長的，而我們所做的每一種選擇，到最后會發(fā)現(xiàn)，其實都不會過得太差。”

我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安慰的意思，我知道，他或許并不只是在安慰我，也是同時在安慰著那個內(nèi)心深處的自己。

我們都過了可以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任性的年紀，而長成了世故的大人。他在不清楚我的心意以前，遇到了另一個同樣很好的女生。等我后知后覺地弄清楚了一切，已經(jīng)晚了一步。

如果說見面之前，我以為我可以伸出手，再試圖抓一下他的手。但相見時，我卻連一個臨別的擁抱都沒能鼓足勇氣索取。

我們聊了快兩個小時，其間他默默退掉了原本訂好的過早的車票，重新買了一張。我送他去進站口，沖他招手說“再見”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著他走遠。他三步一回頭地轉(zhuǎn)身看我，我看到他眼中閃著光，就像從前我們還在學(xué)校，課間我的眼光越過其他同學(xué)，偷偷落在他身上，卻總會心下一驚，發(fā)現(xiàn)他也在偷瞄我。

他對我說，雖然我們可能終其一生，再不要有任何聯(lián)絡(luò)。但只要我還在寫書，他就會一直買我的書。

像十年前，我們剛認識的夏天，他會在課堂上認真看我寫的每一個稚嫩的故事那樣。

跟他招手說再見以后，我轉(zhuǎn)身就哭了。

原來人生真的會有永別，會有再也不見。

那天回來，我寫完了《聽說你還回憶我2》的番外，我知道他一定會看，也知道，他往后的人生，一定會很好很好。

我掐斷了手機音樂軟件里反復(fù)回播的《請跟我聯(lián)絡(luò)》，把歌換成了《還是要幸福》：“你如果很幸福，半夜的簡訊我就無須回復(fù)，因為你的悲喜已經(jīng)有了容身之處?！?/p>

《聽說你還回憶我2》

林梔藍 作品

作者親身經(jīng)歷 誠實書寫

2016年4月 全國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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