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血暴中殺聲動

文/王昕

冰血暴中殺聲動

文/王昕

資深媒體人

音樂愛好者，積蓄都用來燒唱片

喜愛搖滾樂、爵士樂和藍調

曾出版音樂方面著述4冊，在多家媒體開設專欄

凡事皆有例外，且例外往往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88歲的埃尼奧·莫里康內在今年的第88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憑借《八惡人》獲得了自己第一座奧斯卡最佳作曲獎杯。埃尼奧·莫里康內和昆汀·塔倫蒂諾在《八惡人》之前只合作過一次，在塔倫蒂諾的《被解放的姜戈》中，莫里康內寫了一首插曲《Ancora Qui》，這次合作后，莫里康內放出話來，今后絕不再與塔倫蒂諾合作。其中恩怨，至今不得而知。

而現在的結果是，兩位電影界的大腕，還是在《八惡人》中完成了合作，并且，這部電影配樂為莫里康內獲得了第一座嚴格意義上的奧斯卡最佳原創音樂獎。埃尼奧·莫里康內此前獲得過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榮譽，但無論《美國往事》或是《天堂電影院》，還是《傳教團》，包括《西西里的美麗傳說》，這些電影配樂史上公認的杰作，從未為他帶來一尊奧斯卡作曲獎小金人。

昆汀對于莫里康內老爺子，倒是始終尊敬不已。有案可查的就至少有4部電影在拍攝時他希望由莫里康內作曲：《殺死比爾》《金剛不壞》《無恥混蛋》和《被解放的姜戈》。《八惡人》的合作也打破了昆汀的電影從來只用歌曲而非原創音樂制作原聲專輯的慣例。昆汀歷來以桀驁不馴著稱，事實證明，只要他認為是牛人的，他必然尊敬，并且，這份尊敬同樣為他的電影增光不少。

在昆汀的電影生涯里，《八惡人》是他的第一部西部片。說到西部片，莫里康內確是擔任配樂的不二人選，因為他正是憑著西部片的配樂才奠定了自己在電影配樂界一代宗師的地位。莫里康內合作最多、最深入的導演，莫屬他的同鄉賽爾喬·萊昂內，他們合作的賞金三部曲《荒野大鏢客》《黃昏雙鏢客》和《黃金三鏢客》，以及往事三部曲《西部往事》《革命往事》和《美國往事》，其中5部是西部題材，開創了意大利西部片的潮流。這些作品及其配樂，都堪稱經典中的經典，從電影和配樂雙重角度定義了意大利西部片。昆汀·塔倫蒂諾邀請莫里康內配樂，眼光絕對老辣，或許這也是莫里康內食言出山配樂的原因。

莫里康內上一部的西部片配樂已經是在34年前，現在再作馮婦，威風不減當年。在好萊塢式管弦樂統治電影配樂主流的當年，莫里康內將馬鞭聲、口哨聲、爵士樂、民間音樂帶入到配樂中，而了解他早期配樂的人更清楚他當年甚至是以迷幻恍惚的合成器之聲為招牌。即便到了現在一把年紀，被尊為一代宗師，他的配樂中仍然流露著一股不走尋常路的氣派?！栋藧喝恕肥俏鞑款}材，但在根本上依然是昆汀電影的風格：黑色、血腥、燒腦，還有大段的神級對話。而那些神秘莫測的對白，被莫里康內大量的取樣在了配樂之中，讓配樂聽起來有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神經質感。

在整體風格上，弦樂部、管樂合奏、打擊樂段落都充滿著神來之筆，突兀刺激，形成驚悚冷峻神秘乖戾的配樂主線。180分鐘的影片，始終籠罩在不安的情緒之中，毫無冷場之處，冰血暴中，殺聲陣陣，配樂為如此的情緒遞進迂回起到極好的襯托，有時更是與畫面和情景完全融合，配樂本身就構成場景的一部分。莫里康內作為配樂大師，他深諳自己的音樂，不僅僅服從于影片，更是與導演一起作為電影的創作者，用聲音和后者的畫面一起將觀眾帶入并沉浸于影片。一個優秀的配樂者，他也是導演，影片聲音和整體的建筑師。

原創配樂之外，莫里康內也選取了一些歌曲嵌入影片之中，大部分是老歌，多來自20世紀70、80年代的恐怖片，包括《殺人不分左右》《怪形》《驅魔人續集》等。這些以民謠為基調的歌曲都散發著陰森的氣息，和影片氣氛很是吻合。結尾處，他用搖擺時代歌王羅伊·奧比森（ROY ORBISON）的一曲《該回家了》（There Won't Be Many Coming Home）收官，慵懶的演唱在慘兮兮的結尾出現，流露出一絲死亡氣息，印象真是深刻。

據說，莫里康內完成《八惡人》所有的作曲之前，根本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及其拍攝素材，或許，他心中，多年以來，早就在等待這樣一部電影的出現，那些出神入化跌宕起伏的音樂，其實早就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