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王德寶
還在呻吟的碎片(十章)
四川 王德寶
花兒一開,春天就轉身了;草木一深,秋天就要來了。磨了無數個晝夜的鐮刀,終于等到了收割的對象。
覬覦的目光像梳子,過濾著每一條河流每一個山崗。走走,停停,猶豫的是影子,顫栗的是欲望。
大汗淋漓過后,就想攀住一塊巨石,不隨季節去流浪;卻又擔心,大大咧咧的石頭會突然松手,將自己摔得遍體鱗傷……
壓力把每個人都箍成了火藥桶,一不留神就會被點燃。
孩子不能報名上學,馬上揮刀向師生;病人治療未如愿,馬上打砸醫院;你要在旁邊多看我一眼,我立馬攆得你無處逃竄……每個人心中似乎都有一只潘多拉魔盒,不知何時會打開。
每次出門,我都在心中默念:我也是只火藥桶,我不招惹你,你也別把我點燃!
言辭如刀,嘴巴一揮動,就可置對方于死地;話語如風,輕啟雙唇,也能化干戈為玉帛。
言辭是使用者豢養的寵物,怎樣現身,全看主人的修為。言辭一旦形成,就有了自己的生命。
嘴巴不是言辭的唯一出口,手也不是。
你有時會在不經意的眼神里看到它,會在莫名其妙的嘆息里聽到它。
言辭一出現,所有的人都無法心靜如水。
沒有退路。盡頭就在這里。
凋落的花瓣已經無力重復開放的姿勢。燃燒后的灰燼,默默地滋養著這個夏天。一夜風雨,就把你回頭的憂傷,映進了每個人的眼里。
有的眼里還有一些鮮艷和美麗,只是已經縹緲殘缺得像一段無法安放的記憶。
你沒想到,從冬天剝離的想法,會引燃一個季節,改換一片天地,到最后,耗盡自己……
盡管那座山還在咳嗽,那片云還在埋怨天空,我卻再也不想向誰搖頭或者點頭。
我的耳朵早就不會捕捉了,就像那些撤去網線的蜘蛛。我每天等待的只是一些雨露,希望它們能為我清掃出一條回到過去的路。
癩蛤蟆早就在天鵝的故事里沉沉睡去,我很奇怪為什么還能在半夜的夢囈里,聽到他不緊不慢的咳嗽……
一上路,萬物就流動起來,自己的感受,也被不斷被刷新。
死水微瀾,慣養了魚的慵懶;一成不變,靜止的可能是整個世界。這不是活著應有的狀態。
想要打破,也許只需扔出手中那顆躁動的石子,或者接受某個想法的慫恿,或者任不經意看到的眼神和手勢左右。
上了路,我就不想拒絕跟隨,也不擔心自己會被后來者超越……
樹不清楚自己的位置,鳥兒清楚;河流不理解小溪的艱辛,大海理解;曉月不明白夜的曖昧,驕陽明白。
你以為筑起了銅墻鐵壁,在別人的眼里可能早已土崩瓦解。小草感覺自己頂天立地,山坳也不會提醒它其實生長在自己的幼稚里。
浮云過眼,閱盡世間事,卻無人清楚,到底有多少細節,被他人裝進眼里,卻并不放在心里……
八月的桂花樹,站在春天的庭院里。
桃花和春風的戲弄讓她落寞無語。走錯季節,盡管不是她的責任,她卻無法拒絕由此帶來的孤獨和憂郁。光陰的挾持總是讓人迫不得已。
路過這棵樹,我總要抬起頭,把我的問候和同情送過去,然后看那些好心的鳥兒飛過來,在枝頭上嘰嘰喳喳地梳理她對另一個季節的情思……
那一道道凜冽的寒光,被不安的后背,收入眼簾。
因為打量不從正面,評論不用語言,我們的肢體一度方寸大亂。好在有適應和調整的程序,早就裝進人體這張硬盤。不用眼睛就能看見,不用耳朵就能分辨,不用行走就可抵達,早就讓這個世界纖毫畢現。
如果你非要回轉身,一無所獲的,可能就是你逡巡的眼……
獨自坐在花園里,任那些一掠而過的燈光和聲音,劃傷自己。
過去的刀片又在眼前揮舞。疼痛已成為經驗,成為回憶,讓我感受不到緊張和壓力。馬槽酒早已鼓動著各位兄弟握手道別,回到家里,或者通過牌局,奔向明天早晨。
現在,只有我還在靜靜地望著身旁這些開過花的樹,還有悄悄變綠的草地,期待它們伸出手指,給我一點暗示:走向明天,還有哪些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