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謀不礙真君子

龔令民

兩千多年前，孔老夫子為讓后學們更加深刻理解“君子”的含義，特地為他們樹了一面鏡子——小人。今天所謂的“照鏡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是也。

春秋戰國時，吳起太冒尖，搶了貴族駙馬公叔痤的風頭。公叔痤決定治治他，先是在魏王面前對吳起的本領大肆吹噓了一番，接著又從魏秦的實力對比上給魏王作了形勢分析：魏小而秦大，吳起能力太強，又不是魏國本地人，為我用能傷人，為人用則傷我，你別看現在吳起給我們守著邊關，功勞甚著，一旦吳起投奔秦國，我們魏國將后患無窮。

魏王覺得有理，于是問公叔痤該如何辦。公叔痤說，投石問路，可以假意招之為駙馬，看其是否愿意，如果他愿意，說明他有久留之意，如果不答應，則說明他有二心。

魏王笑了，卿言甚是。

公叔痤回到家，馬上讓仆人去通知吳起來家里赴宴，在宴席上按照事先安排，故意讓老婆頤指氣使，自己則是一副水深火熱、苦大仇深的樣子，似乎當魏國駙馬就是一種痛苦和煎熬。這一切，吳起看在眼里。

等魏王召見吳起的那天，君臣二人說著說著就直奔正題，魏王說讓吳起從諸多公主中任選一個。可吳起突然想起前幾天公叔痤的窘樣，“店大欺客”，自然是推脫，魏王一見這架勢，遂對吳起生了疑心，吳起也不傻，見此情景，連夜逃到了楚國。

整出戲公叔痤策劃、導演、選角、布置一手包辦，妒賢嫉能，機關算盡，典型的小人嘴臉。但同樣的辦法，假如換一個人可能成就的就不是小人而是偉人。了解點歷史的都知道澶淵之盟，知道這是寇準一生事功的頂點，其實在促成宋真宗親征這事上，寇準玩了點心眼。

本來寇準連騙帶哄好說歹說才穩住皇上的心，讓皇上答應前往澶州，可隊伍剛到南城，皇上連著手下的眾多謀臣又打起了退堂鼓。大家說契丹兵馬正盛，當年太宗皇帝文治武功尚不能取勝，而今我們卻要跑到前線去跟契丹決一死戰，談何容易。還不如暫時屯駐南城，先窺探虛實，然后再圖謀進退。

宋真宗一聽，覺得大家講得也有道理，躊躇不前。寇準還是據理力爭，說我們這一趟出來是干嘛的？既然是御駕親征，哪有不到前線，走到半路卻逡巡徘徊的道理？這樣一來不僅師出無功，反而容易挫傷己方的銳氣。皇上覺得老寇也對，猶豫道：“都退下吧，容朕再考慮考慮。”

寇準出去后正好遇見太尉高瓊，寇準清楚高瓊的為人，于是把他拉到一個偏僻處說：“太尉世受國恩，現在國難當頭，有什么能報答陛下的嗎？”高瓊說：“我一介武夫，唯求殺退敵人、效死軍中。”

有了高瓊的表態，尚未走遠的寇準馬上站在宮門外大聲對著禁宮中的真宗說，陛下如果覺得臣說得不對，可以另外找個人問問，譬如高瓊。于是宋真宗下旨召見高瓊，高瓊的回答很簡單，十個字“準言是，機不可失，宜趨駕”。

這樣，真宗才真正下了決心，親臨澶州。也就有了后來的大敗契丹，射殺契丹統帥達攬于軍中，然后簽了那份著名的停戰協定——澶淵之盟。

同樣的辦法，公叔痤用了，鐵定小人，寇準用了，卻不影響后世對他的“君子”評價。看來，小人之小不在方法，而在于動機。公叔痤費盡心機只為一己之私，陷害忠良，罪不容誅。寇準靈光一現為的是天下蒼生，為的是大宋帝國，二人之境界不可同日而語。

都說小人不可學，其實這句話常常被誤解了，小人不可學的地方是他的處事目的、謀事動機，學他們處理某些事情的方式方法，然后把他們用于造福于社會，又何嘗不是一件美事呢！

（摘自《智慧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