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朝元觀記》碑簡考

汪明

（麥積區博物館，甘肅天水74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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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朝元觀記》碑簡考

汪明

（麥積區博物館，甘肅天水741020）

［摘要］天水市麥積區伯陽鎮七真觀蒙古中統三年（1262）《朝元觀記》碑，記載了春秋時期“七茅真君”在茅谷升仙的典故。該碑是目前隴東南地區全真教龍門派傳教活動的最早記載，碑文資料可補我國道教典籍中“秦州七真升仙”記載所缺，對研究天水道教文化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此外，碑文中有關鎮遠軍官員的記載，對研究金置鎮遠軍節鎮和蒙古沿置情況提供了依據。

［關鍵詞］蒙古；《朝元觀記》碑；七茅真君；鎮遠軍

一、《朝元觀記》碑的基本情況

蒙古中統三年（1262）《朝元觀記》碑，記載了春秋時期七茅真君在秦州茅谷修道，老子降臨其宅后升仙的典故。碑高87厘米，寬53厘米。斷為二截。白巖石質，碑呈長方形，碑側飾連續草葉紋，碑表面磨損較嚴重，部分字跡模糊。茲錄碑文如下：“靈光完頥散人七真之母、巖虛靈寶真君、嚴空太靈真君、巖霄太華真君、玄真微妙真君、完容圓圣真君、顯頤紫福真君、八天護圣真君/老氏之道遠矣、大矣，隱微杳冥，深不可測。然悟之者，羽化青霄，神游金闕。是以上古之士，慕斯道而超凡入圣者，不知其幾人也。七茅者，春秋時隱者也。兄弟七人同居不仕，處山林之幽寂，采道德之玄微，感太上之降臨，致拔宅而輕舉。迄今茲山居民號曰茅谷，谷口翠微之下，乃其上升之所也。道家者流，屢建觀宇，自兵火以來，悉為荊棘/至于大朝，重陽王祖師傳授于七真長春丘神仙，親化于太祖。全真大啟，至道隆興，修煉之士所在云集。乃有道人李志堅、董志希，嗜云水之清閑，樂單瓢之恬淡，遂化此地結草為庵。時大宗師披云子舉七茅升仙之事，賜以觀額，號曰‘朝元'。然七茅仙傳，歲月流邁，時人罕知。乙巳冬，李志堅忽晝寢，夢一仙童告以真君圣號，而李記之，既覺疑焉。后數載云游定西，邂逅一宋人，袖出手軸，舒而閱之，乃七茅真君圣號。詢厥故，答云：‘家世秦人，居于茅谷，畫常奉之，雖經喪亂，罔敢遺棄。'所傳與李志堅之夢果合，因感靈應如見/至壬戌之秋，李志堅、董志希乃化信士而言曰：‘七茅真君登仙之地，依舊址構堂宇，妝法像，鏤刻圣號。諸事粗完，若鐫之山石，使傳不朽，亦一方之妙瞻也。'眾皆欣允，因訪子曰：‘子久寓于此山之陰，可謂聞而知之者為我記之。'遂以真辭為記。寶峰鄭奕謹書/中統三年孟冬中旬日，終南靈沖子李志堅、黃冠張知和立石/秦州管內道正司□□劉吉采、清真子王通/鎮遠軍節度判官、秦州總領王貴興舍觀基錢，質子總領孫亨助緣/鎮遠軍節度副使、秦州□副元帥鞏□□泊夫人蘇樂善同立石。”

該碑現存天水市麥積區伯陽鎮七真觀，殘斷原因不詳。民國四年（1915），天水張世英等人曾考察過此碑，見碑文字跡多有漫漶，又重刊碑文，并撰有《重刊七真觀序》，所立之碑今存七真觀，詳情另作介紹。

二、碑文中涉及的人物

秦州是甘、陜、川交通咽喉和戰略要地，在宋、金、蒙古對峙時期，成為各方極力爭奪的軍事重鎮。蒙古太宗七年（1235），秦州歸屬蒙古，境內社會漸為安定，百廢俱興。時全真教受到朝廷重視，進入迅猛發展的全盛時期，有全真派修行弟子李志堅、董志希云游至秦州，境內茅谷秀美的山水風光，太上降臨之仙家遺跡，七真升仙的道家寶地，讓全真修行弟子不由產生了結庵居住之意。這些有利條件，為茅谷七真升仙之事能流傳至今奠定了基礎。

碑文中“靈光完頥散人七真之母、巖虛靈寶真君、嚴空太靈真君、巖霄太華真君、玄真微妙真君、完容圓圣真君、顯頤紫福真君、八天護圣真君”所列道教諸神，在我國的道教文獻中均無記載，碑文可補我國春秋時期道教中七真之母與七茅真君的神號及升仙典傳。有關七茅真君的生平事跡，除當地流傳有七真人舉家升仙的傳說外，地方文獻記載較為簡略。乾隆《直隸秦州新志·建置》載：“朝元觀，東南九十里。一名毛公宅，公不知何時人。相傳有一道人乞食其家，去而遺其余。公合家食之，皆上升。”①州志所載與民間傳說略同，但民間逸聞更具世俗與傳奇色彩。

重陽王祖師，即王喆（1113～1170），名中孚，字允卿，陜西咸陽人。南宋初年于陜西終南山修道，號重陽子，道教全真派創始人。金世宗大定七年（1167）在山東傳教，開創全真教派，其弟子馬鈺、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七人，號稱“北七真”，七真各立門戶，分創遇仙、南無、隨山、龍門、蝓山、華山、清靜七大流派，為全真派的發揚光大奠定了堅實基礎。從此以后，全真教弟子遍布全國。

“七真長春丘神仙”，即丘處機（1148～1227），字通密，號長春子，山東登州棲霞人，重陽王真人弟子“北七真”之一。元太祖十五至十八年間（1220～1223），丘處機應詔赴西域大雪山（今阿富汗境內興都庫什山）謁見元太祖成吉思汗，受到禮遇，命其掌管道教，之后各地大建道教宮觀，全真教進入全盛時期。《元史·釋老傳》載：“丘處機，登州棲霞人，自號長春子。兒時，有相者謂其異日當為神仙宗伯。年十九，為全真學于寧海之昆崳山，與馬鈺、譚處端、劉處玄、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同師重陽王真人……太祖時方西征，日事攻戰，處機每言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殺人。及問為治之方，則對以敬天愛民為本。問長生久視之道，則告以清心寡欲為要。太祖深契其言，曰：‘天錫仙翁，以寤朕志。'命左右書之，且以訓諸子焉。于是錫之虎符，副以璽書，不斥其名，惟曰‘神仙'。”②

大宗師披云子為陜西終南山道士，俗名宋德方，道號披云子，丘處機弟子。金興定四年（1220），隨師丘處機赴西域拜見元太祖成吉思汗，三載還燕，授封“國師”，后提點教門，主持醮事。《終南山祖庭仙真內傳·卷下》載：“披云真人，師姓宋，諱德方，字廣道，萊州掖城人。其初生之夕，里人見其家祥光照徹比日，即大定癸卯（1183）歲八月一日也，時人遂異之……至丁未（1247）冬十月十有一日，沐浴更衣，示微疾而逝于所居之待鶴亭，春秋六十有五。”③結合史料和碑文可知，披云子在秦州茅谷講七茅升仙之事及賜“朝元”觀額時，即在蒙古太宗三年（1244），披云真人雖是花甲之年，但他聰穎好學，博聞強記，對流傳秦州境內的道教逸聞典故甚為熟悉。

碑文中秦州官員劉吉采、王貴興、孫亨及道眾李志堅、董志希、張知和、終南靈沖子、清真子王通等人均不見文獻記載。

三、關于鎮遠軍節鎮建制

隴右重鎮秦州為軍事戰略要地，在宋、金、蒙古對峙時期，是各家力爭據守的軍事要沖。1127年北宋滅亡，南宋與金在秦州渭水沿線展開了長期的拉鋸戰。金皇統二年（1142），宋金議和，秦州清水縣及成紀縣部分地域歸金，置秦州防御使，隸熙秦路。金大定二十七年（1187），秦州屬金。金元光二年（1223）四月，秦州升鎮遠軍節鎮，轄成紀、冶坊、甘谷、清水、雞川、隴城、西寧、秦安八縣，伏羌城，隴城、三陽務、弓門三寨，床穰、靜戎二鎮。《金史·地理志下》載：“秦州，下。宋天水郡雄武軍節度，后置秦鳳路。國初置節度，皇統二年置防御使，隸熙秦路，大定二十七年來屬。元光二年四月升為節鎮，軍曰鎮遠，后罷，貞佑三年復置。縣八、城一、寨三、鎮二。”④

唐宋以來，朝廷在軍事活動頻繁的重要州鎮設立節度或節鎮，最高長官為節度使，掌管轄境內的軍、政、財大權，節度使受命時賜雙旌雙節，授以軍事專殺之權，行則建節，威儀極盛。宋代改由朝臣出任知州，行使州府財政權力，節度使的財權和政權被剝奪，又削弱部分統兵權，節度使逐步發展為一種榮譽性的虛銜。金代分別于大州或節鎮諸州置節度使，掌管軍民兩政，集軍、政、財三權于一身。故金置鎮遠軍節鎮由節度使掌管境內軍民事務，集軍、民、財大權于一身，威權極大，成為擁兵自重的一方諸侯。《金史·百官志三》載：“諸節鎮，節度使一員，從三品，掌鎮撫諸軍防刺，總判本鎮兵馬之事，兼本州管內觀察使。”⑤

金天興三年（1234），蒙古和南宋聯手亡金。蒙古太宗七年（1235），皇子闊端兵臨鞏昌，金鎮遠軍節度使、鞏昌府便宜總帥汪世顯所統諸城軍民歸降蒙古。秦州歸屬蒙古，并沿置金鎮遠軍節鎮，領成紀、清水、秦安、雞川、隴城、冶坊六縣。《元史·汪世顯傳》載：“（汪世顯）仕金，屢立戰功，官至鎮遠軍節度使，鞏昌便宜總帥。金平，郡縣望風款附，世顯獨城守，及皇子闊端駐兵馬城下，始率眾降……皇子大悅，承制錫世顯章服，官從其舊。”⑥《朝元觀記》碑載有鎮遠軍節度副使、秦州□副元帥，鎮遠軍節度判官，證明在蒙古中統三年（1262）時，鎮遠軍節鎮的建制仍存。

中統五年（1264），元世祖忽必烈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在各地方并立州縣，實行軍民分治。至元七年（1270），秦州并雞川、隴城入秦安，冶坊入清水，秦州為中州，隸屬鞏昌路便宜都總帥府，領成紀、清水、秦安三縣。《元史·地理志三》載：“秦州，中。唐初為秦州，宋為天水郡。金為秦州，舊領六縣。元至元七年，并雞川、隴城入秦安，治（冶）坊入清水。領縣三。”⑦文獻記載無明確廢止鎮遠軍時間，但在至元七年（1270），鎮遠軍隨同秦州并立州縣時一并逐廢。按以上史料可知，金鎮遠軍節鎮自元光二年（1223）四月始置，至蒙古至元七年（1270）止，共存47年，其中金置11年，蒙古沿置36年。

四、結語

七真觀位于天水市麥積區伯陽鎮韓河村，屬縣級文物保護單位。相傳春秋時七茅真君在此地修道成仙，宋金戰亂時道觀毀于兵燹。元代全真教龍門派道士又重建殿宇，取名“朝元觀”，并記載了七茅升仙之事。當地因有毛公吃道人剩食而升仙之傳聞，清代又名“毛公宅”，今稱“七真觀”。伯陽鎮境內道教古跡遺存較多，人文氣息濃厚。蒙古中統三年（1262）《朝元觀記》碑，是研究隴東南道教文化的珍貴實物資料，同時，對研究金置鎮遠軍節鎮和蒙古沿置情況提供了依據，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注釋］

①費廷珍、胡錢編撰：《直隸秦州新志》卷3《建置》，第15頁。

②明·宋濂等：《元史》卷202《釋老》，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4524～4525頁。

③李道謙：《終南山祖庭仙真內傳》卷下。

④元·脫脫等：《金史》卷26《地理下》，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646～647頁。

⑤元·脫脫等：《金史》卷57《百官三》，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311頁。

⑥明·宋濂等：《元史》卷155《汪世顯傳》，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3649頁。

⑦明·宋濂等：《元史》卷60《地理三》，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430頁。

［中圖分類號］K87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6）12-001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