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 斌
詭奇絢麗的敦煌—敦煌旅行札記
文/郝 斌
白云下,那一碧千里的大草原;夜色下,那廣袤、沉寂的戈壁灘、沙海。可能,并沒有多少人真正愿意生活在這里,舍棄都市的繁華與喧囂。然而,它仍承載著我們很多人的夢,哪怕只是一眼、一瞬。
早時便夢想奔赴西部,期望瞻仰莫高窟,卻因種種原因無緣成行。一路向西,奔向敦煌,逃離北京,逃離城市,奔往心靈的那片向往之地。哪怕只是幾日、幾時。這種想法越加強烈了。
“況且況且況且……”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徐徐略過的景色。終于出發了,一路向西。
歷經20小時的車程,我們終于在清早抵達敦煌。敦煌的天氣可謂瞬息萬變,在搭車去酒店的路上還晴空萬里,待安頓好、吃過中飯,已經揚起了風沙。天色也頓時黯淡了下來。
從敦煌小城到莫高窟還有一段較長的路程。當汽車駛出敦煌小城,沒過多久,便一頭扎進了茫茫荒漠中。尤其是當沙塵暴襲來之時,除了前方略微能夠看清的一小段道路,周圍皆是虛無,恰如一葉扁舟漂蕩在無際的大海中。狂風挾裹著沙礫敲打著車窗。這就是西部吧。

敦煌莫高窟第156窟《張議潮統軍出行圖》局部
感覺大家都十分擔心。我卻在想,這可能是佛陀故意安排給我們的一場洗禮,洗去附著在身上的那層都市的喧囂,化去心中那層殘存的浮躁,使我們的心靈得到凈化與升華……
風沙仍在肆虐,天色也變得昏黃,莫高窟則似披上了一層紗巾,變得神秘了起來……
最先參觀的是第158窟—大佛窟,一尊體量巨大的涅槃臥佛橫臥其中,洞窟后壁壁面上繪滿了呈劇烈悲痛狀的各類人物,左側是舉哀的弟子,右側是各國王子,他們夸張的形象與臥佛安詳的神態形成強烈對比。我們既折服于臥佛的安詳與寧靜,又動容于壁畫人物的悲痛。站在他巨大的腳邊,瞻仰他那安詳的面容,只贊嘆于佛的偉大。這不僅是藝術的魅力,亦包含著宗教的魄力。
在第257窟和第254窟,敦煌壁畫的工匠們創造性地運用連續畫面的方式(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連環畫”)講述佛本生故事,充分發揮了圖畫的敘事性和生動性。第257窟的《鹿王本生圖》和第254窟的《薩埵那太子本生圖》,分別講述了釋迦牟尼生前化身為九色鹿和薩埵那太子舍生取義的偉大事跡。這兩幅壁畫成為我們今天了解敦煌北魏壁畫最珍貴的材料。
入唐以后,經變畫開始成為敦煌壁畫的主要敘述主題。我們有幸觀摩到了盛唐第103窟《維摩詰經變》,描繪了文殊菩薩與維摩辯論的情景。當然,最重要的看點除了畫面塑造的緊張氛圍,還有被認為是受吳道子“吳帶當風”畫風影響而描繪的維摩詰像:畫像位于石窟入口的左壁中部,實際很不起眼,畫中維摩手持麈尾,正襟危坐,胡須和寬松的衣飾似隨風飄起,雙眉緊鎖,雙眸炯炯有神,散發出深沉的智慧,刻畫線條亦遒勁有力,極為生動。
第156窟是晚唐窟,在南北兩壁中部描繪了尺幅巨大的《張議潮統軍出行圖》,被認為是一幅反映敦煌歷史的畫面,而我卻認為它正昭示著敦煌佛教藝術發展的歷史轉折。因為,在此之前,虔誠的供養人為顯示佛的偉大和自己的謙卑,總是將自己的肖像繪制在石窟壁畫的最底層,亦僅繪供養人及其侍從,人物也不過二三。然而,該畫則在南北兩壁的中間位置,描繪出恢宏的出行場景,北壁繪《張議潮出行圖》,南壁繪《張議潮夫人出行圖》。奢華的現實生活替代了佛國的極樂圖,成為了壁畫表現的主角,而敦煌石窟藝術正自此衰落了。
學習美術史的我們自認為對敦煌壁畫熟知和敏感。然而,盛唐第45窟,惟妙惟肖的彩塑佛像讓我頗感震撼。我們一直贊許古希臘羅馬以及西方“文藝復興”以來的寫實雕塑的歷史和成就。以45窟精彩的造像為例,在佛教的影響下,中國古代寫實造型的藝術傳統可窺一斑,且與西方藝術相比,一點都不遜色。只不過,這一傳統在世俗藝術中并未受到重視,逐漸中斷了。可以遙想,在當時色彩保存仍然鮮艷的時候,這與真人等大的一尊尊佛像,在這高超逼真的彩繪裝飾下,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那是何等的真切、生動。它要表達的正是:佛就在你的面前,而佛那微睜的眼睛也正注視著你;信徒可以與佛直接對話。即便是看慣了寫實造像的今人,在真正與這些造像面對面的時候,仍然真切地感到深刻的觸動,更何況古人了。
參觀結束了,站在莫高窟的出口,回望這藝術的圣地。在這鬼斧神工的石窟藝術的背后,作為香火旺盛的佛教圣地,我們亦可以想見昔日敦煌莫高窟在“絲路”上的繁華……

敦煌莫高窟第103窟《維摩詰經變》局部

敦煌莫高窟第272窟《聽法菩薩》
剛剛經過了莫高窟的“洗禮”,次日,我們便馬不停蹄地啟程前往雅丹魔鬼城。
如同魔鬼城的名字一樣,這段旅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它的不凡。近3個小時的車程,我們一直奔馳在渺無人煙的荒漠中,我們的身心也似乎正經受著別樣的旅行。霎時間,似乎穿越了星際,來到了異域的星球。周圍所有的景色都不是習見的:沒有綠色,沒有泥土,沒有河流,滿眼是灰色的荒漠,一種灰色的石子鋪滿了整個荒漠,偶爾能夠望見遠方的石山,以及前方那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馬路……
遠遠地,前方灰色的地面上開始出現一些黃色的土墩子。司機說,前面就是魔鬼城了。
在魔鬼城的入口,地勢較高,視野也頓時開朗,能俯瞰遠處一片片用土墩筑成的魔鬼城。即便真正身臨其境,內心仍然在懷疑,這真的是地球的風景嗎?搭乘景區的旅游大巴進入其中,歷經千百年風蝕后的殘存形象徐徐映入眼簾:“獅身人面像”“天壇”“佛陀”“金字塔”“孔雀”“南海艦隊”……這些奇特的雅丹地貌,被自然塑造成了各具特色的形象。我們在其中駐足,觀看,拍照,流連忘返……
在遠處,眼界消失的地方,仍有許許多多無以名狀的奇異形象。
“叮叮……叮叮叮叮……”一隊隊駱駝的鈴聲響徹耳際。它們如同中古的商隊,行走在古絲綢之路上。在鳴沙山的沙丘前面,我們仿佛看到了昔日絲綢之路繁榮時期的盛況。古代的胡商們越過沙漠、穿過隔壁,往來東西之間。不同的是,古代的駝隊滿載著東西方的商品,而今則載著游客。經過歷史的變遷,敦煌已化身為旅游勝地了。
走走停停。在終于快到達山頂時,居然下起了小雨。初始,沙丘的陰面被雨淋濕,顏色變深;而沙丘的向陽面,由于風的吹動,仍然保持著原有的色彩。于是,就在山脊處形成一條界限分明的雨線。看到此,趕緊拿出相機,拍了又拍。
站在鳴沙山頂,眺望月牙泉,宛若仙境;走近,方可仔細端詳,那分明是一彎清泉,在茂盛的蘆葦的裝扮下,分外詭麗妖嬈。
其實,我好想能夠晚上前來觀賞月牙泉,尤其是晴朗的夜空中掛著一輪彎月的時候。彎彎的月牙泉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那該是怎樣的美景呢?浪漫的構象只能留給下次敦煌之旅了,卻又不知何時才能如愿。
(本文作者為中央美術學院博士在讀)
責編/楊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