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通過對現實主義畫派杰出代表畫家讓·弗朗索瓦·米勒的作品《晚鐘》進行解析,從四個方面探究了作品的形式語言與宗教意蘊。畫面選于農民勞作時的場景,描繪了當時底層勞動人民的辛苦,以及他們對宗教的虔誠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關鍵詞:現實主義;暖灰色調;農民;宗教
溫克爾曼曾經說過,美是大自然的偉大奧妙之一,我們都能看到并感受到它的影響;至高無上的美寓于上帝之中;統一與單純提升了所有的美;統一性又產生了崇高的美的另一特性,即非個別性,也就是說,美的形式不是靠點和線來勾畫的,而是其本身就是美的形狀構成。《晚鐘》從整體上刻畫了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透著昏黃穿過夕陽的晚霞,整個畫面空曠而凝重,一對農民夫婦在忙完一天的勞作,伴隨著遠方的鐘聲響起,雙手相扣,虔誠地祈禱,畫面真實而永恒,讓人猶如身臨其境般被畫中氛圍所感動。整幅畫面中畫家并沒有對人物形象細節的刻畫,只是對人物透過逆光的剪影,更能讓觀者感受到一種純凈而神圣的光芒閃耀在余暉中,筆者不由得想起了溫克爾曼的那句話: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
一、歷史背景
《晚鐘》是法國著名現實主義畫家讓·弗朗索瓦·米勒創作于1850年的傳世之作,現收藏于巴黎奧賽美術館。在基督教文明近兩千多年的西方,大多數的西方油畫家繪畫題材來源于宗教題材和神話故事,根深蒂固的《圣經》題材繪畫在當時是主流文化,鮮有對現實主義的描繪。19世紀的藝術世界有兩股力量的抗衡,一方是傳統力量,另一方是新生力量,而當時的畫家米勒是新生力量的代表。他出生于諾曼底的一個農民家庭,中年定居于巴黎東南郊外的巴比松小鎮。由于從小就看著農民在近乎不人道的嚴格勞動中求生存,因此,當他在眺望自然時,也毫不忽略在自然中與大地結合為一的人類。在米勒生活最艱難時,他不得不畫一些仿蒲珊和佛拉貢納的洛可可風格的香艷體繪畫,放在畫店里出售。但是,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他時刻希望能用自己的畫筆描繪法國農民淳樸而勤勞的形象。他居住于巴比松小鎮達27年之久,時間比誰都長。在那里,他上午去田間勞動,午后畫畫,長年累月沒有改變過,所以,他對農民題材的刻畫,更加地生動形象,讓觀者猶如身臨其境。
二、內容解析
畫面中一對中年農民夫婦衣著樸素,沒有華貴的服裝和飾品,在忙完了一天的農活之后,寂靜的黃昏,落日余暉灑滿一望無垠的草地,左面的男主人公放下了手中的農具鐵耙,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手里拿著剛剛從袋子里滑落出來的馬鈴薯,一旁的竹籃里放滿了一天的勞動成果,右面的女主人公雙手相扣,低頭拘身,后面是小巧而簡陋的手推車。整個畫面中沒有夸張的道具與姿勢,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實,對畫面中人物也沒有做出精細的刻畫,人物采用了逆光剪影的效果,在黃昏余暉照耀下的大地,伴隨著遠方祈禱的鐘聲響起的那一刻,忙碌了一天的農民,開始了一天的禱告。然而勞累了一天的他們,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疲倦,每個人都在虔誠地禱告。我們不知道他們在禱告些什么,或許是一天勞動成果對神的感謝,又或許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總之畫面把觀者拉近了距離,這不再是單純的一幅油畫,更不單單是畫面中到底畫了些什么,更多的是讓觀者忍不住和畫上的主人翁一樣,想去深深地祈禱,祈愿我們對生活的美好向往。
畫面中的女主人公手指沒有拉斐爾繪畫中的圣女手如柔荑,而是粗糙丑陋;頭包圍巾的形象也沒有維米爾《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中優雅;在忙了一天的農活之后沾滿了灰塵的長衣,更比不上安格爾繪畫中宮廷貴族的雍容華貴。沒有教堂,沒有住持,沒有人組織,而是自覺地就地而站的虔誠祈禱。男主人公也沒有多么地高大強壯,但在畫面中晚霞照耀在人物的身上,整個畫面氛圍使人物高大神圣,女主人就好像是圣母一樣,孕育著整個大地,在廣袤的曠野中佇立著,高大而形象,純潔而神圣,安靜而肅穆。猶如時間的定格,前一秒的過去及后一秒的到來都僅停留在這一刻,安靜而祥和的氛圍中,是一種對大自然的領悟和對心靈世界的洗禮。無論現實的生活多么破爛不堪,那種對生活的堅忍,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那顆虔誠的心,都深深地打動了筆者。一旁的男主人公在安靜地陪伴,更是描繪出了現實生活中的場景,沒有言語的表達,只是一起共同勞作的辛苦,共同祈禱時刻的美好向往。就是這樣農民生活的真實描繪,畫家米勒受到了當時最底層勞動人民的愛戴,得到了人民的贊譽——“農民畫家”。
米勒也曾這樣說過:“我就是一個農民。”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自己想要的有沒有畫出來,而他想要的就是“當下的、眼前正在發生的”。
三、構圖形式與色彩分割
從畫面整體上來看這幅畫采用的橫式構圖,在畫面中畫出圖像的黃金分割線,會發現在視覺中心的兩個人物形象正好處于黃金分割線上,人物位置的相對平衡,讓整幅畫面不偏不倚,和諧而統一。天與地的結合,地平線的抬高,使大地面積看上去一望無垠。鐵耙、男主人公以及后面的小推車,形成一個三角形,女主人公、鐵耙、竹籃又形成了另外一個三角形,雙重三角形的疊加在畫面中,更加重了畫面的穩實感。兩個人物形象地佇立于地平線又形成了雙十字的構圖,與背景中隱隱約約可見的教堂形成呼應,更體現了《晚鐘》的意蘊表達。畫面中人物與農業工具圍成了一個“圓”形,又像寓意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耕耘(鐵耙)、播種(人物)、收獲(馬鈴薯籃筐、小推車)。他們長年累月地辛勤勞動,但從不怨天尤人,要的是付出一份努力得到一份回報的滿足。小到這幅畫,大到我們現在的生活,無不是在耕耘、播種、收獲中循環度過,也是天、地、人的和諧。
色彩上畫面整體采用暖灰色調,在黃昏夕陽的映襯下,彩霞交織著藍天的紫灰色調,加上遠處的遠山、鐘樓的少許藍紫色調,大片在夕陽照耀下如金子般金黃的大地,歡快而明朗,即使黑夜來臨前的黃昏,也不失一種別樣的美麗。畫面三分之一大地的暗部,在與大面積的亮部形成鮮明的對比,由近到遠、由上到下逐漸變亮,使畫面有了更強的空間感。遠處的夕陽從左往右由紅灰色調逐漸變為冷色調,按地理學解釋,夕陽正在西南方往西北方滑落,夜幕即將來臨。
沒有對人物細節的著重刻畫,模糊的外輪廓造型,沒有任何的服裝線條的修飾,身體鞠身前傾佇立,與米勒之前的那些農民畫又有著很大的不同,被稱為米勒接觸三大作品的《播種者》《拾穗者》,人物形象都在活動,而《晚鐘》這幅畫中的安靜,所有人物都停止了活動,只是佇立,采用了聽覺上鐘聲來表達畫面的主題,這也是有區別于其他兩幅作品的最大區別。
四、宗教意蘊
宗教本質上是一種社會意識,它是與超自然力量的信仰相適應的一種社會歷史文化現象。基督教是西方文化的核心,西方繪畫藝術必然受到基督教思想的影響。
畫面中可以仔細觀察女主人公的手勢,是十指相扣、鞠身低頭,而佛教的雙手合十、屈膝跪禮,伊斯蘭教面朝天方,雙手捧在胸前,這也是有區別于其他宗教的禱告手勢。基督教不敲鐘,一般天主教會敲鐘。天主教的敲鐘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不同的地方敲的次數也不相同,一般只是根據每個天主教堂的晨禱、晚禱還有彌撒的時間來定。天主教又是基督教的分支之一,所以再加上遠方模糊尖尖的教堂穹頂,從而可以判斷鐘聲是在基督教中的天主教教堂響起的晚禱的晚鐘。早禱每天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的一小時禱告,晚禱為每天的黃昏六點。當然《晚鐘》就是講述晚禱的。
在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感謝神對自己一天的衛護,饒恕一天所犯下的罪過,饒恕對我所作惡的人,賜予一夜長眠,保護免受黑暗的誘惑……晚鐘時刻也是對自己一天的懺悔與祈禱。
祈禱就是與神的交流,是基督教對神的一種內心深處的呼求和仰望。耶穌曾應許: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叩門的,就給他開門。禱告是用誠實的心靈與神交流,就不拘什么方式,無論走路、躺臥、做事時都能禱告。不論何時何地,只要心有所感,就可以毫無拘束地默默獻上禱告,或在家,或出門,或工作,或休息,隨時隨地都是禱告的機會和場所,都是與神交流的“至圣所”。禱告不在乎話語的多少、辭句的巧拙,而是用心靈和誠實向神說話,是將心中的話告訴神,或祈求和代求、或感恩和贊美,不論大事小事,難事易事,凡是心中的事都可以告訴神,不僅是為自己,也是為別人、為教會、為這個世界禱告。在禱告和敬拜的生命里,神無盡的慈愛是基督教喜樂及力量的泉源。畫中的農民夫婦沒有怨天尤人,每當祈禱的鐘聲響起時,他們會靜靜地禱告,感激著神的恩賜,以真誠、善良的心態聽從主的安排,忠貞不渝地堅守自己的信仰。正如米勒自己一樣,出生在一個民風淳樸的偏僻荒涼的村莊,他的父親任教堂唱詩班的指揮,祖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所以米勒從兒時起就受到基督教文化的熏陶,耶穌的甘霖一直沐浴著他的成長,正因如此,他的繪畫作品多以人物為主,靈感源泉來自于生活的自然情景與《圣經》故事。由于對宗教的信仰,常使他的作品在平凡畫面中流露出崇高莊嚴的精神。他的藝術一直表現生活與情感,作畫不僅是造型問題,更重要的是思想的傳達,這是他藝術的精髓,所以他的畫思想集中,構圖堅實,描寫單純化,而且具有古典主義的象征性;另一方面,他的畫作可以說是生活與藝術的交流,他以對人生的感受,形之于繪畫作品中。
五、結語
欣賞米勒的繪畫,要從世俗生活與宗教精神兩方面去體驗。在他的所有畫中多處可見農場農民干活的場景,簡陋粗糙的環境下卻被他刻畫得那般沉靜、莊重、含蓄而不失優雅,農民的質樸與單純,簡約而干凈,正好符合了溫克爾曼的那句“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播種者》辛苦的播種、《晚鐘》的耕耘、《拾穗者》的收獲,不愧為米勒的三大名作。對生活真善美的追求,使得他在美術史上有著不朽的價值和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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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聰聰,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