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巖
【摘 要】影片《禁閉島》和《盜夢空間》為著名導演馬丁·斯科塞斯近年來的鼎力之作。影片利用了解構主義的手法,以陌生化的角度出現在觀眾面前,顛覆了傳統的價值觀念,將夢境、瘋癲與現實融為一體,給觀眾帶來全新的視聽盛宴。
【關鍵詞】《禁閉島》;《盜夢空間》;解構主義;瘋癲;夢幻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1-0084-02
演員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于1974年出生于美國紐約,早年曾飾演多種角色,而憑借1997年在《泰塔尼克號》中的精彩演出獲得了當年柏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殊榮,擠進了好萊塢一線影星的行列,而其飾演的兩部新作《禁閉島》和《盜夢空間》再次轟動了全球影壇,掀起了一股懸疑電影的浪潮。
《禁閉島》改編自美國作家丹尼斯·勒翰的同名小說,講述了患有精神妄想癥的軍官泰迪到禁閉島精神病院調查案件,而殺害自己妻子的兇手也在該處,每每迫近真相時,情節卻急轉直下,愈發撲朔迷離。《盜夢空間》則描述了具有特異功能的柯布一行人,利用夢境來實施商業計劃,而柯布卻長期被妻子的陰影所籠罩。當今時代的文化日趨多元化,觀眾的欣賞口味也各有迥異,一部電影的成功必須依賴于大眾的接受角度和審美觀點,而這兩部影片恰恰是關注觀眾的心理期待,利用解構主義的創作手段,使審美主體感覺日常的逆反效果,顛覆其原有的價值理念和道德標準,在尋常中發現新奇,創設多種審美角度,使尋常變新知,化腐朽為神奇。
19世紀末,尼采曾宣稱“上帝死了”,并意圖修正西方價值觀念,其叛逆思想對西方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隨后1968年的激進學生運動則勇敢地向西方資本主義思想發起了挑戰,引發了學者們對傳統價值觀的反思和質疑。以海德格爾、德里達為代表的哲學家為了反對形而上學,批判傳統理念,反對邏各斯中心,大力宣揚主題消散,能指自由的思想,解構主義應運而生。眾所周知,傳統的邏各斯主義以嚴格二元對立為基準,言語對文字、男人對女人、正義對邪惡等等,而解構主義強烈反對二元對立,認為兩者之間雖有差異,但并無優劣之分,且大量相互滲透。影片《禁閉島》和《盜夢空間》正是借助了解構主義手法,消解了觀眾內心原有的二元對立價值觀,徹底顛覆其內心的審美期待,以層出不窮的懸念和豐富的想象力重新架構多面的觀察視角,使得影片極具觀賞性的同時,還蘊含了大量的人生哲理,讓人深思,回味無窮。
在《禁閉島》中,導演馬丁·斯科塞斯沿襲了以往驚悚片昏暗的背景、緊張的節奏、重重的懸念以及濃重的心理氣氛,卻突破了其早先作品《誰在敲我的門》、《下班后》、《無間行者》中的套路,關注人物的內心世界和精神狀態,以解構的手法挑戰傳統價值觀,給觀眾更多的思考空間。弗洛伊德曾指出,“潛意識乃是真正的精神現實。由于潛意識具有原始性、動物性和野蠻性,不見容于社會理性,所以被壓抑在意識閾下,但未被消滅。它無時不在暗中活動,要求直接或間接地滿足。正是這些東西從深層支配著人的整個心理活動,成為人的一切動機和意圖的源泉。”瘋癲與正常作為潛意識支配下的兩種表現形式,永遠是水火不容的,觀眾通常會按照正常世界的觀點來揣測影片的發展,結果卻出人意料。片中泰迪曾是二戰的老兵,目睹了戰爭的殘忍、正義與非正義的殺戮,內心世界遭受了沖擊,對傳統道德標準產生了質疑,又在自我意識下不斷修正。泰迪的妻子本是向往青春與浪漫的南方姑娘,對于生活充滿著渴望,卻在殘酷現實生活面前敗下陣來,精神抑郁,成為了社會的犧牲品。在男主人公眼中,整個世界是瘋狂的,是令人窒息的。在這樣的環境中,人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只得隨波逐流。而在他人看來,泰迪幻想著殺死妻子的兇手,甚至常有傷人的傾向,是典型的妄想癥患者。但不論是從道德上還是精神上,要控制真情實感的流露是殘忍的,是剝奪人權的,來自南方浪漫,充滿幻想的妻子被社會的重重壓力殘忍地謀殺了。因此,泰迪的瘋癲未嘗不是人生的另一種詮釋,是對其潛意識下內心呼聲的主動回應;而所謂的正常社會卻危機四伏,壓力重重。
導演在影片中充分利用了二元對立的手法,以增強影片的深度和廣度。主人公泰迪與其構想的萊迪斯、泰迪與伙伴查克、妻子與兇手、女醫生蕾切爾與其他醫生、主管醫生考利與泰迪,幻想的環境與兇案的真相、象征集權制度的燈塔、醫院、病房與象征自由的避難所的懸崖、海洋,這一切均構成了影片的主題,即個人與集體的關系、內心世界與外部環境的關系、權力所有者與挑戰特權者的關系。群體民眾在封閉的環境下無法釋放自我的情感,精神上極度空虛和壓抑。影片利用集體無意識來喚醒觀眾心中的個人有意識,產生強烈的共鳴。影片并非只是呈現給觀眾以對立的邏輯主義,而是將其置于時代的大背景下與個人的小世界中加以審視,進而利用片中角色實現解構。泰迪的精神分裂、女醫生蕾切爾的逃離均對集權形成了質疑和挑戰;泰迪妻子的殺戮與自殺同樣揭開了當時溫文爾雅的社會面紗,顯露出生活陰暗面。虛構的殺手萊迪斯則十分特殊,他既象征著人內心的邪惡,同樣也是對丑陋世界的妥協。導演在解構影片元素后,又實現了解構主義中極為重要的重構。泰迪的妄想癥將其禁錮在自己的情節中:兇手萊迪斯殺死泰迪的妻兒后,一把大火燒掉了一切,如今就躲在這個島上;與《飛躍瘋人院》一樣,蕾切爾暗示只要不服從管理的人,都要被切除大腦;考利醫生的醫學嘗試未嘗不是對病人人權的限制。影片緊緊圍繞正常與瘋癲的對立展開,但最后又融匯于泰迪這個雙重精神共同體,從而構建了新的精神世界。
但所謂“正常”與“瘋狂”不過是形容人精神狀態的兩個詞語罷了,在未注入意識形態的闡釋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別。考慮到影片時間背景設定在美國20世紀60年代,民權運動正如火如荼地展開,倡導“人人生來平等”的社會里,具有話語權的一小部分“正常人”是否能充當上帝的角色來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來摧毀他人心中的“公理”,的確值得人深思。
與《禁閉島》不同,《盜夢空間》則利用了多重夢境來闡釋人類的精神世界。影片中的邏各斯中心主義極為明顯。影片緊緊圍繞夢境這一主題展開,各個夢境相連,層層夢境相通,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整體夢境。同時導演借助了大量的電影手段,以極為突出的二元對立手法構建了影片豐富的畫面。布景方面,林立的高樓與破敗的小屋、斷崖式的階梯與高聳的天橋、波瀾壯闊的大海與平靜的海灘、巍峨的雪山與莊嚴的壁壘、搖曳的燈光與明媚的天空不時地以色彩斑斕的形式出現在觀眾的眼前,刺激著觀眾的視覺神經,同時將影片虛幻的基調表現得惟妙惟肖。人物方面,男主人公柯布與死去的妻子難以割舍;齋藤與費雪之間的對手競爭;老年的齋藤與年輕的齋藤構成鮮明的對比;而團隊中的成員與費雪及其勢力之間的斗智斗勇,所有這一切都將影片置于不斷變化的進程中,情節離奇刺激,千回百轉。
然而,所有的二元對比又在影片固有的沖突,即夢幻與現實,對于真理的追求中消解了。佛洛伊德認為:“凡是夢都是欲望的滿足。夢是一種(被壓抑、被壓制的)欲望(以偽裝形式出現的)滿足。人在清醒時往往因為這些欲望與道德習俗所不容而將其壓抑為無意識。”影片中,夢境本為人類最為隱蔽的信息庫,卻在他人的操縱下喪失本來的面目,淪為了利益的工具。在許多解構主義學家看來:“文本要表達什么意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言語本身。消解中心性、確定性與所謂唯一不變的解構和意義,強調差異性、不確定性與變化性”,成為了其探討的核心。《盜夢空間》將聚焦放在夢境與現實的消解和融合上,兩者代表的含義并非影片的目標,而打破其間的界限,重構價值觀才是真正的目的。夢境中的事物在柯布等人的控制下一步步地變為了現實,而現實卻在一次次的夢境試驗中變得面目全非。盜夢者通過意念可以創設任何場景,拔地而起的高樓、天馬行空的馳騁,以及驚心動魄的打斗都打破了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限,顛覆了觀眾原本的審美價值觀。同時每個人的夢境也融為了一體。
影片另一亮點是通過解構的手法來探討人生的哲理。主人公柯布對妻子的內疚使其難以釋懷,因此不斷創設夢境來釋放其情緒,與其說是對妻子的難以忘懷,不如說是對自己內心深處的負罪與邪惡的痛恨和恐懼。柯布的妻子在品嘗過愛情的熾熱和浪漫后,已無法分辨現實與夢境,最終導致了自我的悲劇。費雪與父親之間冷漠的親情恰恰成為了盜夢者利用的機會。片中的人物無時無刻不在審視身邊的世界和自我的內心,而觀眾在滿足自我窺視欲的同時,亦是在窺視自己的內心,思考自己生活中的困境與迷茫。《盜夢空間》中的人物無一例外地選擇了逃離現實,但最后卻“媚俗”地回到了現實,人生主題由此顯現:人類永不停歇地在尋找著人生中美好的事物,期望得到精神的解脫,宗教也罷、理想也好,哪怕是無窮盡的夢境也能使其滿足。但現實是殘酷的,只有勇于面對現實,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自我迷失,才可能找到真理,重歸伊甸園。影片中永恒轉動的陀螺時刻在提醒人類,面對著物化和異化的世界,壓力之中的我們是否還分得清現實與夢幻、夢境與真實,人類是否還有能力找回曾經善良、純真的自我。
影片《禁閉島》和《盜夢空間》中大量的二元對立增強了影片的藝術效果,實現了與觀眾的共鳴,但隨后的解構和重構,卻推翻了觀眾的前視野。觀眾通過價值觀念和情感重構,對影片的深層含義加以闡釋,思考人生的哲理,喚醒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善念,勇于追求真正的自我。美國作家海明威曾談到:“冰山運動之雄偉壯觀,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八分之七在水面下,而文學作品的含義恰恰在于水面下的那部分。”這兩部影片則恰恰通過夢幻和瘋癲兩個人類潛意識下的狀態使水下的冰山逐步浮出水面,融化在每個觀眾的心中,促使觀眾沖破“本我”和“自我”的牢籠,走向“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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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 巖(1980-),男,河北省張家口市人,漢族,講師,鹽城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教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