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詩晨
去拜訪青年藝術家翟一濤是一個陽光散漫的午后,民大校園里的銀杏落了一地,是大片大片的鮮黃,這樣的日子最適合飲茗、讀史,慢慢品味。
作為土生土長的陜西人,翟一濤似乎少了那種生冷蹭倔,反而多了份溫文爾雅,也許是長期受到學校學術氛圍的熏陶,也許是被天府之國的儒雅之氣賦予。在成都讀了三年研究生后,他沒有像許多同齡畫家那樣選擇做職業畫家的生活,而是留校成為一名教師,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性格使然。一邊踏實地教書、管理美術館,一邊謹慎地創作,天生的穩重和早慧的心智,讓他懂得何為韜光養晦。
縱然翟一濤深知藝術必將走向市場,但是他依舊一心一意地作畫,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到他的導師高小華的影響。談及師徒二人的關系,翟一濤坦然,比起普通的師生關系,兩人之間還多了一些親人的情感,尤其是老師對待藝術、對待人生的態度深深地影響著他。
從老師那里學習到了更多的繪畫技巧,翟一濤卻在突破自己的道路上義無反顧,他的作品個性鮮明,但是這種藝術思想的轉變和個人特色的成型不是一蹴而就的。翟一濤的繪畫經歷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他讀研時期。不斷在川陜之間來往,久而久之,心中漸漸升起一種孤獨感,這種孤獨感不斷滋長,持續了三年。期間他畫了一批公園系列作品,借助公園這個公共秩序的氛圍,來描述石頭、亭臺、水池、花卉之間的某種關系,通過山水風景來表現人與自然的依戀情感。然而這個方向并不能為他的藝術創作提供長久的依存,于是他在反思中回溯,直到他爬上家鄉的土城墻,一股漢唐文明的落寞感吹進他的內心,成為他永恒的惦記。
翟一濤近幾年的作品,無論是《遺失的文明》系列還是《磚》系列,這些作品的靈感來源都與他的生長環境息息相關。出生于陜西關中平原的翟一濤,從小就喜歡形狀各異的瓶子罐子,只要有時間就會臨摹瓦罐上面的圖案,這些在陜西隨處可見的陶罐花紋成就了他的繪畫啟蒙。后來到西安美術學院學習油畫,又到成都讀研究生繼續進修,從西北到西南,無論是自然環境還是人文環境都需要重新適應,他嘗試著改變創作材料,兼具實驗性與獨創性的《磚》系列誕生了。
《磚》系列作品,是按照西安城墻磚的尺寸制作的畫布和畫框。磚頭作為歷史遺留下來的最小元素,即使經歷烈火焚燒也得以存在,翟一濤將具象圖式消解在畫面的抽象解構當中,通過“磚”直觀地展現關于歷史的記憶,表達出一種時間的廢墟感。
背靠長安,面朝蜀地,翟一濤無數次地感受著地域文化的落差,但是他更堅定地朝歷史走去。《消失的記憶》系列,是他今年去甘肅麥積山、大地灣遺址回來畫的一組。當雄偉壯闊的古代文明以建筑、雕塑、壁畫、陶器等模樣在翟一濤面前展開的時候,他心里的這種想法更加堅定。他把這些元素提煉到自己的繪畫中,最顯著的就是顏色和形狀。他的作品往往以灰色為主,還有一些朱砂、白和黑,這是提煉于漢代陶器和敦煌壁畫的顏色。在《消失的記憶》里,可以看到一些井字形和三角形的符號。翟一濤借用這些符號對畫面進行了分割。這些形狀出現在畫面中,讓他不再通過形象,而是通過符號將古代文明和現代文明進行結合,把時間壓縮在畫面中。
從抒發小的個人情感,轉到大的歷史敘事,翟一濤繪畫藝術發生了重大的轉變,這種轉變來源于心靈和世界的對話,漢唐文化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的作品即使抽象,也透露出一種親切的時間感,立足當下,也提供了現實之外的某種可能。
從藝術回歸生活,翟一濤只希望自己能做一只永不裝滿的水杯。因為一個杯子如果裝滿了水,就會滲出來,其他東西也進不去了。他藝術和他的人生一樣,都是在不斷汲取土地的營養中,一點一點豐富起來。就像高小華老師講過的,人生就像上臺階,先把第一個臺階的事情做好,到第二個臺階再做第二個臺階的事,以此類推,一步一步踏踏實實。
翟一濤的繪畫藝術不是隱晦難懂的詞句,而是平平靜靜的敘述。是在厚重而深沉的歷史與記憶中,安安穩穩的地慢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