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散了

□　尤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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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散了

□尤克利

別再說你不認識我

聽說新視野號在太空跋涉了近十年的旅程后

終于向冥王星投去了驚艷的一瞥

開普勒-452b在1400光年之外

被認作是地球的堂兄弟

還有多少俏麗的星球被遺落在九天云外

還有多少嬌美的面孔在紅塵中默默無聞

別再說你不認識我

別再說你的寂寞

此刻我的心已經背起行李出發

我正走在去敦煌的路上，走在去拉薩的路上

走在去桂林的路上，走在去東營的路上

走在去納木錯的路上，走在去德令哈的路上

走在去加德滿都的路上，走在去佛羅里達的路上

我要見到你

趁著你容顏未老，趁著你青春年少

趁著光年還不打算帶我們駛離這個蔚藍的星球

我要沿著星宿的指引，找到你

讓你把愉悅的初識當成千年等待之后的重逢

讓我把心中的石頭落地

時光交錯

人一旦伏下身子就目光短淺

動物如果站起來也能看得高遠

漫道是滾滾的江流

它的前身，白雪皚皚的山峰

全都披著天女撒下來的高貴的花朵

夜晚的星空垂下懸梯

誰的夢扶搖直上

在星河間將星星裝滿口袋，將金子

放入沉甸甸的褡褳

泥水總是喜愛爬上我們的腳踝

牛馬和驢騾各懷心事

莊稼在夜晚抽出嫩嫩的葉子

我們向天空索要陰晴，祈求穩妥的收成

掐指一算，期望中的財富還很遙遠

夢中情人其實根本不在夢里

她就在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某個瞬間

想想身前身后事

時光交錯

有多少已成定局的過往已然遠去

還將有多少未知的經歷

將會在某一個閃光點上，眨眨眼睛

然后被慢慢地遺忘到星河

民國時期的旗袍

民國時期的旗袍，在我的眼里

滿是贊美

我知道我迷上了一些過時的東西

過時的英雄和美人

木質的閣樓，長長巷道口的送別，和

裝滿衣物的柳條箱

油紙傘作為一個人的天空，是寂寥的

當它成為兩個人的天下

必然迸發出愛情的火花；穿旗袍的美人

華麗，端莊，大腿修長

畫龍點睛一樣修飾著一些舊時事物

讓我在一本老情書里輕易就找到了她

讓我在一部言情劇里看一眼就迷上了她

民國時期的旗袍，它們的主人

越是和我隔著一段不可跨越的距離

越有可能一步走到我的心上，或者

抬腿邁進我的心房

想要的溫暖

年和年交接，節氣和節氣相依

歲月天衣無縫

我們沐浴過第一縷陽光

穿上梭子甲，在印花襁褓里

看母親慈愛的臉

每個人的一生都被母親祝福過上千次

也囑咐過上千次

母親多么想將我們親手交到觀音菩薩手中

做個善財童子

做個心地善良的人，伺機看見

自己的知命之年、花甲之年、古稀之年

看見那時陽光的衣裳

還能呵護住內心的溫暖

吹散了

吹散了，土場上稻谷的薄衣

吹散了，腳步在鄉路上騰起的塵土

吹散了，蒲公英帶降落傘的種子

吹散了，秋天大樹上落下的葉片

吹散了，雞狗鵝鴨牛羊在一起的好時光

吹散了，母親喚兒回家吃飯的聲音

吹散了，相親相愛的連理枝

吹散了，生生世世的一代人

吹散了，銀河中篩下的點點細沙

吹散了，從山口吹來的風

拐過了墻角，穿過了胡同，越過了河道

向著蒼莽的大地，各奔東西

月亮告訴我要照看滿天星星

月亮瘦骨嶙峋的時候

告訴我要照看滿天星星

把它們疲憊的光芒接在手中

我的手和眼睛

撫摸過五谷雜糧、水果、小獸

和愛人的秀發

撫摸過長久的石頭

滿月下夢幻般的家園與螢火點點

如今，又要把星星暫時托管

父母臨走的時候告訴我

要照看好自己，照看好自己

也就是照看好了祖上留下的田畝

記憶中戀戀不舍的家

鍋屋里準時飄出的飯香

照看好了灶王爺、門神和諸路神仙

四季中悄然而至的節令

守著孩子長大成人

由著自己在月缺月圓中慢慢衰老

在彌留之際

我也會選一個光影迷離的時辰

忍著淚

告訴孩子們要好好地照看滿天星星

更要好好地照看自己

如同照看走遠了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