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情文字不覺長
——散文《尋夢江南》欣賞

李柏民

著情文字不覺長
——散文《尋夢江南》欣賞

李柏民

李柏民

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朝陽建平縣人。入讀師范學校期間，開始喜愛并嘗試散文寫作，曾在全國青少年征文大賽中獲獎。參加工作后，一直將抒情寫意作為業余首要愛好，有感而發，自得其樂。先后在國家、省、市級紙質及網絡媒體發表作品40余篇。

大抵從有了懵懂意識，人就有了形形色色的情感，初如雜草，亂蓬蓬在小小心床附著蔓生，不能理出個頭緒。隨著歲月的潛滋暗長，閱歷愈加豐厚廣博，人的思想反而避繁就簡，在紛雜的世事演繹中，在某一個或幾個節點沉淀、攢聚成頑固而明晰的心結，它可以是故園的舊人、草木老屋、溪流山丘，是他鄉的一次邂逅、一個承諾、一段臆想……思之念之，情之所至，當是揪心扯肺，食不甘味。

人到中年的鄭文革，是朝陽散文作家，他 “一直做著江南的夢”：“我柔弱善感的心如江南沾衣欲濕的杏花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如絲般織綴著秦淮河迷離曖昧的夜色，太湖萬頃浩淼波光，姑蘇江楓漁火深處悠悠鐘聲，西子湖畔飄飛的柳絮如畫的煙雨，又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暗暗描摹著江南——我心中的白馬王子。”于是，就有了一次“飛越關山阻隔，付一次與你傾情的約會”，就有了《尋夢江南》（發表于《作家天地》）如時尚美人般款款走來，一襲霓裳，端麗高雅，令人心動不已。

《尋夢江南》由序：無錫：夢與幻、南京：今非昨、蘇州：情與愛、杭州：情未了及尾聲等六部分精心組成，各部分既可獨立成篇，又可化零為整、一氣呵成，洋洋灑灑近一萬五千字的篇幅，按說此文夠長的，可該文氣勢浩淼，亮點紛呈，讀來絕無冗長乏味之感，其訣竅是架構精巧，頗具匠心，情真意切。作者恰似一位出色老到的服裝大師，面對龐大的“江南”這塊衣料成竹在胸，剪裁、縫合、加襯、點綴無不信手拈來，處處融匯著自己對“夢”的用心詮釋，作品自然好看，耐看，新穎而不落窠臼。

作為文學的第一要素，語言從來就是打動并感動人的一劑良藥，輕可醫治軀體，重則觸及靈魂。成功的書面語言即文字，總是充滿閱讀的張力，盡顯形象之美、神韻之美。“穿過六朝的繁華，拂去歷史的滄桑，兩千多年的風雨飄搖，斑駁了王謝艷跡，遠去了血雨腥風，褪淡了六朝金粉，唯留金陵舊事如夢。”“我仿佛走進大宋的煙雨，懷一腔報國志，寫一篇錦繡文，持一把青鋒劍，讓那香艷的秦淮河變得雄壯陽剛。”語言凝練斑斕，表達靈活多變，得益于作者文學史學美學方面豐厚扎實的功底，故而對暢游之地的歷史文化、名人典故拿捏得極有分寸。比喻、排比、引用、反問等多種修辭手法的驅遣駕輕就熟，增強了藝術感染力，很多句子、段落朗朗上口，閃爍著音樂般起伏跳躍的律動，讓人印象深刻。

寓情于景，輕松自然，意境細膩深邃，回味綿長，是《尋夢江南》的又一顯著特色。在太湖之濱，在對娟秀婉約的江南美景縱情領略中，作者不是僅僅滿足于眼福之飽：“在無錫靈山，在靈山大佛身邊，曾經臆想虛幻中的佛引領我走進無我無他的境界，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感到自己在見到靈山大佛那一刻已經脫離了塵世的一切繁雜，那一刻的自己真的很平靜，淡泊而從容，寧靜而致遠。”彼時的靈山大佛綠樹環擁，高聳云天，矗立在瞻仰者心里的已不是靜止的青銅巨像，那莊嚴安詳的面目，那不離左右的“眼神”就是諾亞方舟，度人于凡塵心若止水，清澈無瑕，身心全然步入一個嶄新的境界。同樣，“就在烏鎮濃郁的古樸風雅的氛圍里，塵世的喧囂與心靈上的浮躁無影無蹤，心內泛起了絲絲人文的氣息”。水到渠成，意境交融，讀者如臨其境，引發強烈共鳴。

就寫作技法而言，在由“形”見 “神”的脈絡舒張中，該文敘述、描寫、抒情、議論和說明多種表達方式并用，鋪墊、伏筆、照應、聯想、點面結合、虛實相生等系列表達技巧融匯，揮灑自如，技法嫻熟豐富，提升了文字的質感和美感。

“江南，我夢中的江南，并非是小橋流水，枕河人家，并非夜船吹笛，閑敲棋子，并非酒香盈巷，柳絲醉軟”，這一句運用了排比、對偶的手法，從另一個側面寫出了江南的婉轉淡雅，筆簡意豐，可謂情文并茂。又如：“搖櫓的船娘藍布碎花小褂，性格豪爽，不似江南水鄉女子倒像極了辣妹子，唱著一曲曲山歌的同時，還會冷不防將木船晃起來，我們就在這一驚一笑中，心旌搖蕩，情致盎然。”泛舟蘇州的香溪，拿溫婉與火辣兩種性情的女子做比，水鄉船娘俏皮可愛的形象躍然紙上，更凸顯了游玩之樂、之趣。“江南秋末冬初的陽光柔柔的，亮亮的，梧桐樹茂密的葉子被麗日暖陽鍍上一層金色，宛如鳳凰美羽上黃色的花紋，發著耀眼的靈光。”細膩入微的描寫，新穎別致的比喻，既表達了其時作者拜謁中山陵明朗的心境，又為下文“他的英名如一只飛落在梧桐樹上的金鳳凰”做了鋪墊，由衷抒發了對革命先驅無限敬仰之情，前后關照，構思嚴謹巧妙。

鄭文革的文字向來以情感充沛奔放見長，這在《尋夢江南》中更是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那些浸淫在長句短句的抒懷達意，或激昂澎湃，如大江東去：“在歲月的深處，在江南，有岳飛‘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的吶喊，有南唐后主李煜‘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的哀嘆，有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簽訂后‘江南禾黍地，半為蘆荻州’的凄涼，有太平天國招搖的大旗血染的風采......”或深沉豁達，飽含人生哲理和感悟：“為什么在浮躁如潮的鬧市外，能有這樣的世外桃源，讓我的心純凈？為什么在營營逐利的銅臭世界中，還有這樣的歸所，讓我的情虔誠？”或平實自然，卻真摯悠長：“而老公的愛，卻像這蘇州的雨，綿長而深情，滴滴滲入我的心田，無時無刻不在溫暖著我，包圍著我。”這樣的例句文中俯拾皆是，不一而足。作者融情于景，寓情于物，沒有生命的物像被賦予了鮮活的靈魂，文字內涵波涌，意蘊卓然。

在為“愛”執著尋夢、只求打開美麗心結的江南之旅，作者經歷的一場意外不能不說是個遺憾，然而“隔窗聽雨，想著崴腳后發生的一幕幕，同事情、鄰里情、朋友情如蘇州的美景，讓我感動并綴飾了我的人生旅途”。因禍得福，這不如說是一次額外的收獲，無以復加，珍貴至極。其實，人的一生都在旅途，為愛尋覓，因情勞神，一遭走過，驀然回首，世間最美的風景、最心儀的“白馬王子”原來就在你我左右。

責任編輯 孫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