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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孩子的女人

2016-11-25 20:26:49/
青年文學(xué) 2016年2期

⊙ 文 / 蘇 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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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孩子的女人

⊙ 文 / 蘇 羊

蘇 羊:一九七六年出生,浙江溫州人。著有隨筆集《在藏地》,小說集《瓶中嘆息》。

有那么一刻鐘的時間,簡方明幾乎一個字都不曾寫下,可他仍然做出一副奮筆疾書的樣子,好讓眼前這對悲慟欲絕的夫婦相信,他正在努力捕捉他們說出的每一個字。但事實上,他什么都聽不見。一種類似于哭泣的聲音在他的耳朵里此起彼伏,弄得他頭昏腦漲。他起初以為是對面那個女人發(fā)出來的。但不是。她盡管在流淚,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弄出來。那些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接連不斷地往外涌,爬過臉頰,流經(jīng)下巴,很快就打濕了她胸前的衣服,使她那對也許還在哺乳期的乳頭顯得十分突兀,它們挺立在衣服后面,像兩個尖尖的錐子。簡方明慌亂地朝那對小錐子看了看,很快就移開了眼睛。他不斷地在筆記本上畫下她的臉。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一個人的眼睛里居然會儲存這么多的淚水。如果不出手制止,任她繼續(xù)這么流下去,說不定世界都會被淹沒。簡方明不無揶揄地想著。

他不想隱瞞,這些眼淚滴在他的心里,幾乎沒有引起一點憐憫。他的職業(yè)不允許他這么做。如果你也是警察,也許你會理解簡方明:這個世界有太多悲痛絕望的母親,她們的眼淚早就將他那所謂的憐憫之心洗劫一空。很難確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簡方明面無表情地盯視著女人的臉。那對夫婦把他的面無表情理解成了嚴肅和同情。那男人在說完一句話后,突然撲過來,握住簡方明的手,熱切地注視著他的臉,但避免看到他的眼睛,說:同志,同志,您一定要幫我們把孩子找回來,一定?。『喎矫餮杆俸仙狭斯P記本。

女人此刻正把頭扭向一邊,盯著墻角那張空空的嬰兒床,一縷寒風(fēng)從窗戶縫里鉆進來,白色的小蚊帳如同樹枝上的枯葉,微微顫抖起來。女人也開始顫抖,她和白色小蚊帳用同一種頻率顫抖著。

我們會盡力的。簡方明對男人說。事實上,他不能確定,他們有沒有把握把那個孩子找回來。如果偷孩子的保姆已經(jīng)離開本市或者已經(jīng)把孩子倒賣給人販集團,事情會變得非常復(fù)雜。這個案子將會變成無數(shù)個懸案當(dāng)中的一個。若干年后,也許他們的孩子會在某一個遙遠而偏僻的小山村里,為一個陌生的家族干著傳宗接代的事情。也許,有一天,這對夫妻走在街頭,會在某個跪地乞討的畸形人的眉眼中,依稀辨別出遺傳自他們的神情來。這種荒誕的事情并非沒有發(fā)生過。

臨走之際,簡方明跟他們要一張保姆的照片。那個男人從桌子上抓起一個信封塞進他手里,都在這里了。知道會有用,早就準備好了。男人這么說的時候,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得意的神情。簡方明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那點得意之情稍縱即逝。男人的臉重新變得凝重起來。那一瞬間,簡方明有些疑心這個男人的傷心和絕望是裝出來的。

他挑了一張照片,把其他的還給了男人。是張合影:在一片枯黃的草地上,那個保姆微微屈下身來,雙手插進孩子的腋下,拼命把他往自己膝蓋上靠。孩子很小,只有七個月大,因為是借助外力勉強站立,所以他的姿勢看起來相當(dāng)別扭:腦袋耷拉著,雙腿一前一后,像個紙人。他胯下的小雞雞露在開襠褲的外面,幾乎處于照片的正中央,這使它成了整張照片的重點。他們身旁有一個巨大的用各色花裝飾出來的圓球,和枯黃的草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許不過是一些假花。簡方明企圖辨別出裝飾圓球的是真花還是假花??伤粺o所獲。

那個女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吸引了他。她在照片里肆無忌憚地瞪著簡方明,眼神穿透薄膜,幾乎對他構(gòu)成一種莫名其妙的威脅。他突然渾身發(fā)燙,并且產(chǎn)生了一種相當(dāng)奇怪的感覺,好像此刻他正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接受這個女人的審視。他覺得在哪里見過這樣的眼神。他不動聲色地把照片塞進筆記本,暗暗罵了一句粗話。

簡方明把整理出來的筆錄送到隊長辦公室,隊長剛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他顯然有些惱火,你這是在給《青年報》寫口述實錄嗎?他嚷道,這是警察局,不需要小說家。

那你要什么?簡方明聽著他的訓(xùn)斥,忍不住想道。

——那個女人長得很干凈。平時不大說話,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眉眼間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憂傷。

——我們怎么也想不到她會偷孩子。我們非常信任她,所以才會放心地把孩子交給她!男人反復(fù)強調(diào)。

簡方明認為這很重要,也許能夠通過這些描述找到一個突破口,初步搞清楚保姆偷孩子的原因??伤裁丛挾紱]說。他知道要是隊長聽完這番見解,又會暴跳如雷。在隊長眼里,簡方明是他手下最無能的警察。也許這跟去年簡方明的妻子突然病故有關(guān)。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想必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承受那樣大的打擊。

簡方明一言不發(fā)地收回筆錄,按照隊長的吩咐去復(fù)印了上百張保姆和孩子的照片,發(fā)放到各個客運站、火車站的警察室和大小旅社,并將對全市的流動人口進行地毯式的搜查。隊長一口認定,那個偷孩子的保姆可能還在本市,尚未來得及離開。如果你的筆錄記的是事實,很有可能,這個女人短時間內(nèi)也許舍不得將孩子出手。在簡方明離開辦公室之前,隊長用一種略帶妥協(xié)的口氣對他說。

舉報電話是一個女人打過來的,她既沒有留姓名,也不愿意要懸賞通告里提到過的那筆不菲的獎金。她報上詳細地址以后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三十分鐘后,簡方明和他的同事吳鎮(zhèn)哲趕到了那家位于城北的私人小旅館。老板甚是不安,他從服務(wù)臺后頭的側(cè)門里迎出來。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醒目的紅色酒糟鼻在他臉上夸張地顫抖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顯得他極有可能是個有問題的家伙,但現(xiàn)在誰也顧不上他。再說了,這年頭,人人都有問題,就連警察也不例外。老板努力做出一副認真的樣子看了看簡方明出示的照片,便點點頭,神情凝重地說:跟我來。

難道你們之前沒有收到懸賞通告嗎?吳鎮(zhèn)哲問。他支支吾吾,一會兒說有一會兒說沒有。他帶著警察進入一條狹窄的通道,那里雖然亮著燈,卻跟黑夜毫無區(qū)別。一些瓶瓶罐罐在黑暗中被腳碰倒,滾動著,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敞著門的廁所門口,一只手放在胯前,把褲子的拉鏈拉上去褪下來,褪下來再拉上去。如此反復(fù),仿佛那個簡單的動作對他而言蘊藏著無比的快樂。他面朝過道,卻沒有看著來人。如同一個盲人,他眼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滾,滾到后頭去!旅館老板突然提高聲音沖那個老頭子嚷道。隨即又換回阿諛奉承的神情對警察們解釋:這是個瘋子。我看他可憐,養(yǎng)著他。事情真相是這樣的嗎?不得而知。瘋男人并沒有滾開,他依舊站在廁所門口重復(fù)著那個動作:拉上來,褪下去。褪下去,拉上來。簡方明和吳鎮(zhèn)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他拋在了身后。

他們無聲地穿行在那條長長的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通道里。他們當(dāng)中的每一個人經(jīng)手的大小案件不可計數(shù),他們非常清楚,并非所有的案件都能真相大白。有些案件,即便他們百年之后,或許還只能作為懸案躺在無人查閱的檔案里。當(dāng)然,面對那些已經(jīng)了結(jié)的案件,簡方明常常忍不住要懷疑,他們找到的所謂的真相,真的是真相嗎?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傷,對這個一度無比熱愛的職業(yè)產(chǎn)生了一種深深的倦怠感。

他們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門框上孤零零地粘著一個“0”。左右兩邊的數(shù)字早就掉了,看不出一點痕跡。老板故作嚴肅地朝兩個警察看了一眼。得到默許后,伸出熊掌一般粗壯的手,“砰砰砰”打起門來。屋里一片寂靜。簡方明和吳鎮(zhèn)哲交換了眼神,正打算撞門時,門開了,一道狹長的光投射在昏暗的過道上。

那個長得干干凈凈的女人出現(xiàn)在門后頭。她“心事重重,眉眼間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憂愁”,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門外的一行人。孩子發(fā)燒了。她先發(fā)制人般地開口說話了,帶著哭腔:求求你們救救他。別讓他死掉。

她的聲音聽上去像馱在馬背上的重物,在一條模糊的岔道上,繞了足足半分鐘才被送進簡方明的耳朵。不知為什么,簡方明覺得一種微妙的力量,伴隨著這女人的聲音,不由分說,鉆進了他的耳孔深處。他一聲不吭地盯視著白色亮光中的女人。

吳鎮(zhèn)哲從褲兜里掏出手銬。兩道冰冷、清脆的咔嚓聲代替他們對女人的話做出了應(yīng)有的回答。

女人一口咬定那孩子是她的。我沒有偷孩子。是他們偷了我的孩子。那孩子是我的。女人聲嘶力竭地喊著,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警察們面無表情地聽著,沒有人把她所說的這句話記錄在案。

孩子已經(jīng)被那對夫婦抱了回去,他們出示了所有能夠出示的證件:結(jié)婚證、準生證、出生證以及免疫預(yù)防接種證。孩子確實是他們的。眼前的這個女人要么是在為自己推脫罪行,要么是個瘋子!然而,她那悲慟欲絕的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姓名?

孩子是我的!

家庭住址?

孩子是我的!

你為什么要偷孩子?

孩子是我的!

你是不是有同伙?

孩子是我的!

這是她唯一能夠提供給警察的答案。這個瘋女人!簡方明和吳鎮(zhèn)哲面面相覷。他們決定暫停審問,明天再說。

就在他們跨出審訊室的那一刻,女人突然又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把孩子還給我!孩子是我的!

去年九月的一天,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簡方明的妻子張靜慧突然死了。人生的這個彎拐得實在有點大,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簡方明拒絕接受這一事實。每當(dāng)他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內(nèi)心總是懷著這樣一種模糊的期待:接下來,他將會聽到鑰匙插在鎖孔里轉(zhuǎn)動的聲音,幾秒鐘后,門被推開了,妻子悄然出現(xiàn)在門框里,帶著迷茫的神情沖簡方明笑笑。當(dāng)這期待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時,簡方明清醒過來,渾身戰(zhàn)栗著,用手捂住臉,他的動作看起來那樣生硬,像一個人捂住另一個人鮮血迸涌的傷口。一些遙遠而含糊的聲音如同雨滴一樣飄進他的耳朵:有人朝墻上釘東西的砰砰聲,一個女人穿著高跟鞋從樓道里遲疑地走過,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叫喊……這些匯聚在一起的再日常不過的聲音,讓簡方明越發(fā)感到孤獨。這時他完全清醒過來了,并且意識到:妻子不在了。不管他再怎么期待,鑰匙插在鎖孔里那樣轉(zhuǎn)動的聲音,門被推開時那樣輕微的哎呀聲,都聽不到了。

是的,他以后很可能還會有另一個妻子,但不一樣的,一定不一樣。這世上,人們制造出來的聲音總是存在這樣那樣的區(qū)別,就算他們打開的是同一個門,翻開的是同一本書,放下的是同一個碗。他是警察,他知道這一點。他一再地回憶起那天早晨出門前跟妻子告別時的情形,雖然他也承認,那一天其實跟前一天,或者跟大前天的早晨,沒什么兩樣——

張靜慧穿著她那套鵝黃色的睡衣,跟在簡方明的后頭走到大門口,輕聲詢問他晚上想吃點什么,中午簡方明一般在局里用工作餐。簡方明彎腰將鞋子套在腳上,頭也不回地扔給妻子兩個字:隨便。他的聲音因彎著腰而失了常,像是從一口幽深的井里遠遠傳出來的回聲,聽上去含含糊糊的。妻子像往常一樣默不作聲地接過這兩個字,轉(zhuǎn)身進了臥室。每一個工作日的早晨,他們總是以這樣的對話進行告別。結(jié)婚十一年了,晚上吃什么的決定權(quán)其實一直在妻子手里。身為警察,簡方明從來不會考慮這些瑣碎的日常之事。自從娶了張靜慧,他甚至連自己的內(nèi)褲都沒有洗過。妻子張靜慧,暗中還扮演了母親的角色。

因為卵巢早衰無法生育,對丈夫,張靜慧始終懷有一種不曾說出口的愧疚。而簡方明呢,雖然從未因此表現(xiàn)過不滿,但在內(nèi)心深處,他一定是有遺憾的。自打張靜慧被查出卵巢早衰后,他們就棄用避孕套了。但不知為什么,簡方明卻暗中生出這樣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他們倆分別被裹進了巨大的人形避孕套。當(dāng)他進入張靜慧的身體,帶著要撕碎點什么的情緒,伸手抓撓張靜慧的乳房時,他覺得自己碰到的是一層薄膜。一種冰冷的感覺,從指尖朝全身蔓延。妻子的乳房在薄膜下涌動。他觸摸不到它,那兩個飽滿溫暖的乳房,單方面跟他劃清了界限。

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在某年的中秋節(jié),他跟局里的同事聚餐,因為喝了過量的酒,不免放縱起來,一回家,就默不作聲地把妻子壓在沙發(fā)上。他被高潮的狂亂擊中,張大嘴巴胡亂叫喊著:我要兒子!我要一個兒子!上衣還完好地套在身上的張靜慧,躺在布面沙發(fā)上,從幽暗的光線中仰看丈夫那張淚流滿面的臉,莫名覺得自己成了一堆高空墜落物,砰的一聲巨響,她的心裂開了。去年的一天,當(dāng)她從人民醫(yī)院婦產(chǎn)科拿到檢查報告時,就感到自己的身體整個兒地萎縮起來,像一枚脫水的蘋果。而此刻,在丈夫的喊叫中,這枚蘋果迅速爬滿了腐爛的斑點。如果有一天我死去,必定是從心開始。她暗自思忖著,慢慢抬起右手,漠然地擦拭著丈夫臉上的淚。對不起。她呢喃著。但簡方明什么都沒有聽見。他的思維、他的聽覺、他的感官被過量的酒精擾亂了。他繼續(xù)大喊大叫,拼命抽動著陽具,徒勞地把精液射到張靜慧的子宮里。徒勞啊,徒勞。他悲傷地想道:多少個兒子,就這樣被扔進一口深井,有去無回。

第二天酒醒,簡方明十分懊悔,他深知自己昨晚這種不得體的表現(xiàn),是對妻子致命的傷害??伤恢撊绾蔚狼?,只好懷著深深的愧疚,溫柔地對待妻子,搶著做一切能做的事情:洗碗,拖地,剛洗完澡身體還沒擦干呢,就馬上把臟衣服送進洗衣機……他們心照不宣假裝忘掉了那樣一場酒后的性事。但實際上,不管怎樣,不管做出多少努力,他們都已經(jīng)無法回到過去那種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當(dāng)中去了。兩人之間出現(xiàn)了一些不可調(diào)和的東西,那層看不見的薄膜越來越大,越來越厚,并且無處不在。他們彼此小心翼翼地相處,生怕一不留神,就會弄破對方裹在身上的膜。有時候,即便是在一個房間里面對面坐著,他們也總是壓低了聲音說話,像在密謀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當(dāng)他們做愛時,總要盡力避開對方的眼睛,仿佛只有這樣,才有勇氣繼續(xù)。

在他們床頭上方那盞黃色的壁燈外罩上,歪歪扭扭地寫有這樣一句話:在愛中,我們像兩個瘋子。那是許多年前,在婚前,在他們初相識的美好時光里,在一場完美得無與倫比的性事結(jié)束之后,張靜慧隨手操起床頭柜上的一支筆,赤身裸體地從被窩里翻身起來,半跪著,在燈罩上快速畫下這行字。這是愛的見證。她笑嘻嘻地扭頭對簡方明說。小心感冒。簡方明說著,像被子一樣蓋到了張靜慧的后背。他們滑進被窩,又做了起來。那行剛剛被寫下的字,在燈光的投射中熠熠生輝,像這對熱戀中的男女,擁有一種令人羨慕嫉妒的光芒。

現(xiàn)在,這行字依舊在這里。但寫下它的人不在了。她死了。死得太突然了。

那天早上十點,距簡方明離開家不到一個半小時,他和同事吳鎮(zhèn)哲面對面站在辦公室里抽煙,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不值一提的閑話。如果沒有公務(wù)需要執(zhí)行,通常情況下,他們總是這樣在辦公室里消磨時光。手機鈴聲從煙霧中騰空而起。簡方明扭過半個頭,把香煙叼在嘴里,從散落在桌子上的一堆報紙中摸出手機。一個自稱是人民醫(yī)院護士的女人在電話那頭冷冰冰地將張靜慧的死訊通報給了他。這不可能。他說。但女人已經(jīng)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怎么啦?”吳鎮(zhèn)哲問?!耙粋€女人說我老婆死了。這不可能,我早上出門她還好好的。她又沒有病?!焙喎矫饕豢谡J定是那女人弄錯了。他深吸了一口煙,打算繼續(xù)被手機打斷的話題。他剛剛張開嘴巴,手機再度響起,這次是岳父打來的。他用一種遲疑、悲傷、難過的語調(diào)重復(fù)著剛才電話里那個陌生女人的話。這之后,是岳父一番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敘述。簡方明穩(wěn)住自己,半瞇著眼睛,費力地將這些話拼湊在一起:

死神是在菜市場門口擄走張靜慧的。密集的人群中,有好幾個買菜的婦女同時聽見她們中間有人突然說:頭好暈呀。那聲音雖然輕微,聽起來卻像一個人臨終前哀怨而持久的呼喊。一個為此感到好奇的婦女,站住腳,目送著張靜慧像盲人一樣,摸索著,慢慢走到一家理發(fā)店門口,一屁股坐到臺階上。一股冷氣從脊梁骨那里躥到了后腦勺。張靜慧小心地喘著氣,覺得自己好多了。她扭過頭,朝理發(fā)店內(nèi)看了看,用眼神向熟識的店主打過招呼后起身離去??墒?,她才走了兩步路,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像只猛然被拍子擊中的蒼蠅,再也沒有起來。就這樣,提著一布袋子的菜,張靜慧離開了人世。

在幾個了解情況的親友看來,妻子的意外身亡,對簡方明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愿死者安息)。在張靜慧的喪禮上,就已經(jīng)有人暗中準備將自己的表妹或者家族中一個守寡多年的婦女介紹給簡方明。他們表現(xiàn)得那樣急不可耐,好像需要一個新妻子的,是他們,而不是剛剛做了鰥夫的簡方明。出于情面,簡方明并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他幾乎是來者不拒,一次次聽從親友的安排,去會見這個那個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年紀大的、年紀小的,離異的、守寡的……簡方明好奇地端詳著這些女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在他周圍還會有這么多的單身女人。他一個都沒有相中。

每次相親,他總會下意識地在對方身上尋找妻子張靜慧的影子。他當(dāng)然什么都找不到。沒有人會擁有張靜慧那樣一雙溫順的眼睛。那樣的眼睛,現(xiàn)在只有在雌性動物臉上才能看到,憂郁、恬靜,像平靜時的大海,無法目測的深度。對張靜慧的愛,像回撲過來的潮水,淹沒了簡方明。有時候,當(dāng)簡方明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中,對著一屋子的空虛,想起張靜慧的那雙眼睛,便悲從中來,靠著沙發(fā)干嘔一陣。這是一個男人表達悲傷的方式。

隨后,他會伸手摸起小茶幾上的電話,撥出一個號碼。幾秒鐘之后,舒伯特的《C大調(diào)第九交響樂》在空中驟然響起。那是張靜慧最喜歡的樂曲。她生前設(shè)置好的手機彩鈴。他想起從前有一回,他們就在《C大調(diào)第九交響樂》澎湃的音符中拼命地做愛,像一雙激情洋溢的手敲打著鋼琴那樣,簡方明敲打著張靜慧,舉起來,又落下去。他曾經(jīng)那樣迷戀過的身體,如今不見了,消失得那么徹底,成了灰,在墳?zāi)估锛拍靥芍??!禖大調(diào)第九交響樂》不斷地重復(fù)著,一分鐘不到的片段,戛然而止,停頓一秒,然后再響起。再停頓,再響起,如是三番,一遍遍呼喚主人接電話。但主人不在了。簡方明扔下電話,終于哭出聲來。

簡方明第一次夢見那個偷孩子的女人時,嚇了一跳。這是件怪事。一個警察,是不應(yīng)該夢見一個嫌疑犯的。一個該下地獄的人販子。在夢里,她就坐在鐵窗的后頭,睜大眼睛,一聲不吭地瞅著他,仿佛一遍遍地在重復(fù):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滾!簡方明在喊叫聲中醒過來,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漆黑的房間里水波一樣蕩漾。見鬼了。他想。這是他二十余年的警察生涯,第一次遇到的事情。當(dāng)然,從前他偶爾也會夢見自己親手抓捕的嫌疑犯,可他們總是低垂著頭,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即便那是在夢里。而他呢,也通??偸且桓贝罅x凜然的模樣,從來沒有忘掉自己警察的身份。所以,讓他吃驚的,絕非因為夢見了這個偷孩子的女人,而是自己的表現(xiàn)。

他敏銳地捕捉到自己在夢中對這個女人流露出來的同情。那個大聲喊出來的“滾”字,無疑帶著一些虛張聲勢的味道。他也不知道這種思想從何而起。但他的的確確為此感到擔(dān)心。第二天,他總有一種想去臨時看守所看看那個女人的欲望,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按捺住了。這一天,他的煙抽得比平常兇。他不斷地跟吳鎮(zhèn)哲說話,簡直到了沒話找話的地步。

在煙霧中,吳鎮(zhèn)哲好幾次沒有接過話題,而是好奇地抬頭端詳著簡方明,一副欲言又止、奇奇怪怪的神情。晚上回家,他特意囑咐老婆留意一下有沒有認識的單身女子,就是那些輕浮女人也成。簡方明需要一個女人。這些日子他的言行舉止越來越古怪了。他對老婆說。因此后來,當(dāng)那件事情發(fā)生時,他并沒有感到驚訝。他覺得自己好像早就預(yù)感到了。

在第五次夢見那個女人的那個早晨,簡方明走進了臨時看守所。這段時間,城里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兇殺案:一名入室搶劫犯在作案時,用菜刀將熟睡中的一家三口統(tǒng)統(tǒng)殺死了。手段極其兇殘,現(xiàn)場慘不忍睹。為了盡早破案,全局出動。沒人顧得上偷孩子的女人。事實上,自從抓捕了這個女人以后,參與案件的同事都被翻來覆去的“孩子是我的”那句話,搞得十分厭煩。這個女人就是一個神經(jīng)??!妄想癥患者。吳鎮(zhèn)哲罵道。因而,關(guān)心這個案件的人,就只剩下簡方明一人。

這話其實也不準確,簡方明關(guān)心的是人,而不是案件,女人的眼睛吸引了他。當(dāng)她接二連三地潛入他夢中時,他開始有些相信,那個孩子很有可能真的是這個女人的。他不說“夢見”,而用了“潛入”這個詞,也許并非空穴來風(fēng),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女人極其鎮(zhèn)定,似乎一點都沒有身陷囹圄的感覺。她看看他,沉默了一會兒,就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兩年前,那對夫妻在一家中介公司看中她的時候,她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這對年紀輕輕、工作并不繁忙的小夫妻,非要找一個保姆在家里。他們發(fā)給她的月工資,遠遠超出了雙方簽訂合同時定下的數(shù)額,也遠遠超出了她的預(yù)期,高得令她心驚肉跳。他們的理由是,很難找到像她這樣合心的保姆。她為此感恩戴德,對他們唯命是從。這樣過了幾個月,她迎來了自己二十五歲生日,這對小夫妻在家中為她操辦了一個隆重的生日宴會,就他們?nèi)齻€。在一種受寵若驚的狀態(tài)下,她喝了過多的酒,回房間睡覺時,暈暈乎乎壓根沒有想起鎖門。第二天醒來時,發(fā)現(xiàn)床單上皺褶累累,身體有明顯的不適感。她雖然不是處女,但這么多年來,幾乎沒有過男人。她拼了命地回想昨晚酒后的情形,終于在模糊的印象中,拼湊出一個男人的形象。當(dāng)然是男主人。這時,她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男主人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她驚恐地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光著身子。她扯過被單,裹住自己?!皠e怕。她不在。昨天就回娘家了。你喝醉了以后,我們吵架了。”他說著,開始伸手撫摸她。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當(dāng)時既不氣憤也沒有拒絕。他們就在還沒有完全消散的酒氣中交媾了一次。她覺得自己盼望這樣的親熱一定盼望很久了。那種不適感消失了。女主人有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一連七天,每個晚上,男主人都要求跟她同床。七天后,女主人回到家中。羞愧這才涌上她的心頭。那一天,她的眼睛躲躲閃閃,始終不敢跟女主人對視。但女主人一如既往地對待她,絲毫沒有覺察丈夫和保姆的關(guān)系已今非昔比。當(dāng)然,不知為什么,自此以后,夫妻倆經(jīng)常吵架,每一次都以女主人摔門而出回娘家而告終。剩下兩個人就順理成章地睡在了一起。

這樣過了幾個月,一天,她發(fā)現(xiàn)離月經(jīng)要來的那個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星期。因為被這突如其來的艷情搞得頭昏腦漲,她居然把這事忘得干干凈凈。懷著驚恐的心情,她把這一情況告訴了男主人。那一刻,她明明看到他眼中有驚喜閃現(xiàn),可聽到的話卻是這樣的:這下糟糕了,我安排一下,你哪天去一趟醫(yī)院。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去醫(yī)院的日子,但等來的卻是女主人的巴掌。她幾乎是劈頭蓋臉狠狠地打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保姆一頓。那個溫和的女主人突然之間不見了,搖身變成一個兇惡的婆娘。她被反鎖在房間,每天好吃好喝供著?!暗任覀兩塘亢昧?,再修理你?!庇质且粋€月過去了,等她的妊娠反應(yīng)開始出現(xiàn)時,女主人將她從房間里放了出來。商量的結(jié)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一是送她去醫(yī)院,做完人流手術(shù)就滾蛋。二是她得把孩子生下,然后交到他們手里;等孩子一斷奶,她再滾蛋。她有些害怕上醫(yī)院,卻也不知道如果把孩子生下,將會帶來什么后果。見她面有猶豫之色,女主人又把她推進房間,反鎖起來,“好好想想后再回答”。那一晚,男主人再度進入她的房間向她求歡,然后對她說:既然她說可以把孩子生下,那你就把孩子生下吧,總歸是我的骨肉。她六神無主,感到害怕,就抱住男主人“嗚嗚”哭起來,可他壓根沒有撫慰她,冷冷地拂開她的手,走出房間。她聽到房門被反鎖的聲音。她滿腹狐疑,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卻因沒有任何依靠,只得在不明不白中,生下了那個孩子。

女人淚臉滿面地說完這席話,癱倒在看守所的地上。

簡方明大口吸著煙,一再地揮舞雙手,驅(qū)趕想要靠近她的悲憫之心。他在煙霧中冷冷地盯視著那個女人,企圖在她臉上找出一點說謊的跡象??伤臉幼樱拇_不像是在說謊。這時,簡方明的心突然像被重物撞擊了一下似的顫抖起來:眼睛,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年多來,他一直在尋找這樣的眼睛。溫順、清澈、憂郁、恬靜,即便被巨大的悲傷擊中,即便淚流滿面,卻依舊像平靜時的大海,無法目測的深度。那一刻,簡方明終于明白為什么第一次看到這女人的照片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連數(shù)日,簡方明沉浸在女人的故事中?,F(xiàn)在,當(dāng)他獨自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坐著時,再也不給妻子打無人接聽的電話了。他的腦袋里出現(xiàn)了兩種語調(diào)的聲音,重復(fù)疊加在一起:“我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時既不氣憤也沒有拒絕?!薄八麄兙驮谶€沒有完全消散的酒氣中交媾了一次。她覺得自己盼望這樣的親熱一定盼望很久了。下體的那種不適感消失了?!薄芭魅擞幸粋€星期沒有回家。一連七天,每個晚上,男主人都要求跟我同床?!彼[著眼睛,因為從中聽出了自己的聲音而略感驚訝。出于一種他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的原因,他參與了對這個故事的重述。也正是通過這樣的重述,他說服了自己,他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因而,當(dāng)他撥通吳鎮(zhèn)哲的電話,順著電流線路傳送到對方收話器里的聲音,聽起來那樣堅決、強有力,帶著不顧一切要去破案的勁頭。

吳鎮(zhèn)哲應(yīng)約而來。他們在一家常去的酒店小包廂里見面。這是張靜慧去世后,簡方明第一次主動約人。吳鎮(zhèn)哲很高興,拉開椅子,在簡方明對面坐下后,還說了幾句玩笑話。雖然那起謀殺案的兇手尚未緝拿歸案,局里壓抑的氣氛難免影響了他們個人的心情,但他們總歸是活著、笑著、說著。有時大概是因為暗中慶幸,活著的人總會把玩笑話開過了頭。但這沒什么。這是活著的好處,要盡可能地學(xué)會利用和享受。簡方明開懷大笑起來,遞給吳鎮(zhèn)哲一根煙,像在辦公室里常干的那樣,他們又面對面抽起來了。

煙霧繚繞中,簡方明開口復(fù)述了那個女人的故事。

吳鎮(zhèn)哲大吃了一驚,不是因為女人的遭遇,而是因為朋友的輕信,他說:“老簡,這樣拙劣的故事你怎么會相信?!那個保姆明顯是《知音》看多了呀!”

簡方明沒有想到吳鎮(zhèn)哲會說這樣的話,愣了一下,沉默良久,方才搖搖頭說:“老吳,那個女人沒有騙我,她說的是真的?!?/p>

吳鎮(zhèn)哲盯著簡方明。從朋友的臉上,他看出了某些他無法理解的、異樣的東西來。他為此感到擔(dān)憂。以一個資深警察的職業(yè)敏感,他預(yù)感到在不久的將來,簡方明會出事。

“你打算怎么做?”他問。

簡方明沒有馬上回答,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吳鎮(zhèn)哲把抽到一半的煙,掐滅在煙灰缸里,一心一意等著。片刻之后,他聽到了一句讓他失聲大叫的話:“我想救她出來,我需要你的幫忙?!?/p>

“你瘋掉了吧!”吳鎮(zhèn)哲從椅子上跳起來,膝蓋碰到桌子,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伤櫜簧献约?,他躥到簡方明面前,再次叫道:“你瘋掉了吧!”

簡方明不置可否。他扭過臉,茫然地盯視著用褐色壁紙裝飾出來的墻,那上面是一個個姿態(tài)各異、面目模糊的女人。他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而堅定的神情。

吳鎮(zhèn)哲迫切想要知道朋友要這樣做的原因。他覺得,其中一定暗藏著他不了解的東西。總會有理由,總需要一個理由。你得告訴我。

簡方明陷入了無邊的沉默中。他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張靜慧!他看見了妻子張靜慧。她的眼睛,溫柔、謙順。她在他身下,仰視著他,眼中充滿了愛意。哦,那些永遠都無法再彌補的過錯,那些錯亂的言語,那些淡漠,那些從不曾說出口的責(zé)怪,通過那個偷孩子的女人的眼睛,通通回來了。

簡方明說完話,搖搖晃晃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吳鎮(zhèn)哲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yīng)的時候,推開包廂的門,走了。他孤零零地走上那條令旁人匪夷所思的路。

數(shù)日后,當(dāng)吳鎮(zhèn)哲突然被叫到隊長辦公室,看著隊長拍著桌子,在一片狂怒中,語無倫次地告訴他簡方明私自攜帶那個女人出逃的事情時,他的淡定和平靜,幾乎讓隊長產(chǎn)生了一種他是同伙的懷疑。

吳鎮(zhèn)哲被指派到火車站去押解兩人歸案。警察和女犯,這對奇怪的男女,是在一輛開往昆明的火車上被抓住的。

吳鎮(zhèn)哲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出隊長辦公室。他不得不去干這件很不情愿的事情。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對待已經(jīng)成了嫌疑犯的朋友。

他硬著頭皮走進火車站的民警辦公室,簡方明和那個女人戴著手銬并排坐在沙發(fā)上。大概是簡方明之前是警察的緣故,車站民警給了他們這樣的特殊照顧。聽到動靜,簡方明仰起臉看著天花板。他不關(guān)心來人是誰,臉上一副落寞、茫然、恍惚的神情。他身邊的女人聽見聲響,驚慌地抬起了頭。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吳鎮(zhèn)哲看到的,是簡方明的妻子張靜慧。一件她以前穿過的湖藍色的開衫。一條真絲圍巾。一定都是簡方明從家中帶出來的。

她突然怪異地笑了一下,眼睛里有光短暫地閃現(xiàn),仿佛一只飛蛾在蜘蛛網(wǎng)中徒勞地扇動翅膀。那掙扎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吳鎮(zhèn)哲猶疑了一下,把目光重新轉(zhuǎn)向簡方明,對方依舊沒有理睬他。然而,仿佛只用了一秒,吳鎮(zhèn)哲就下了決心。他走過去,“咔嚓”一聲打開了手銬。

時隔多年,無數(shù)次回想起那一刻,吳鎮(zhèn)哲都愿意送給自己只配上帝擁有的贊美,他覺得自己打開手銬的動作,就好像是在撕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wǎng),那么的堅定、慈悲。

一對飛蛾從中騰空而起,重獲自由,從此不再跟他有過任何的聯(lián)系。他則為此付出了代價,丟了警察的工作。可他從來就沒有后悔過。從來沒有!

“我要說,那是我一生中做過的最牛逼的事情?!薄獏擎?zhèn)哲閃著一口黑色的牙對我說。但事實上,也許,他這一生中做過的最了不起的事情是:抽了大量的煙卻還擁有一個完好無損的肺。——身為他的主治醫(yī)生兼女婿,今天收到的報酬就是這個很有可能是虛構(gòu)的故事。

我懷著奇怪的耐心聽完,并且花一個星期的時間將它寫了下來。我不知道這樣做有什么意義,也不知道這樣一個故事究竟指向怎樣的人生啟示。我想弄明白的是:我們這些凡人,在別人的故事里,通常愿意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也許你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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