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外一首〕

李 莊

入睡〔外一首〕

李 莊

婦產科護士說：你要關燈

將襁褓裹緊，模仿子宮

這樣新生兒有安全感

幼兒不僅需要催眠曲

還需要輕柔的拍打

這拍打是告訴他你一直陪伴著他

成年男女需要親吻，情話

需要擁抱，需要融為一體

這是為了證明彼此不分離

老到失去性別的人不需要任何東西

甚至不需要他的影子

他適宜睡在自己的夢里

而永眠的人卻必須有一盞燈照亮

照亮家，照亮他在世上的最后一個夜晚

照亮那個影子一樣為他守夜的人

聲音

在饑餓的年代

我有過親手殺死哺乳動物的機會

但它們的眼神，叫聲讓我

想起自己是人，何況，它們的血

和我的血是一種顏色

“有一條尖叫的魚嗎？”

魚販望著水槽中活蹦亂跳的魚

泡白的手搓著圍裙上的魚鱗

搖搖頭，眼中有對我問話的不屑

魚們有暫時自由的尾巴

我曾伐過一棵白蠟樹

落葉，驚飛的鳥

與它倒下時發出的咔嚓聲

表達了它的絕望，憤怒

土地顫動了一下，然后是更深的沉默

求偶的青蛙使夏日的池塘徹夜喧鬧

而正午樹林中的蟬鳴撕心裂肺

它們有怎樣的冤屈？怎忍受得了

這樣高分貝的噪音？事實上

它們竟然是一群聾子，世代相傳

這些年，我默默地寫著一首詩

我的詩遵守語法，從不出格，游行

一個隱忍的啞巴，細心打造

一支金色的長號

它要從心底發出怎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