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又開

蘇 玲

梧桐花又開

蘇 玲

眼下，梧桐花又開。都說女人如花，很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梧桐花像什么樣的女人呢？

梧桐花開在田間地頭，開在農家小院，在春風里肆意地燦爛。那一樹樹的梧桐花開在高高的枝頭，讓人難以細細端詳。只有當它落了，才可以看清那淡紫的喇叭形花瓣上還有點點褐斑；湊近它便能聞到淡淡的花香，帶著桐木濕潤的清苦味，讓人覺得神清氣爽。雖然它缺少了花兒的嫵媚和艷麗，卻反倒多了些質樸和豪放。

小時候，我只是覺得梧桐花就是梧桐花，花落了，可以把花串成長長的一串，在那個很少有玩具的年代，我們揮舞著花串奔跑，玩得不亦樂乎。長大以后，我在鄉下教書，每年春天都穿行在淡淡的梧桐花香中。春天的夜里，忙了一天的嫂子、嬸子和大娘們聚在一起，高聲談論著自己的經歷或聽來的逸聞趣事，笑聲在小村上空傳得很遠很遠。我忽然覺得，那些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鄉村女人，就如那一樹樹盛開的梧桐花。她們像梧桐花一樣質樸而熱烈，做女兒時的柔媚被歲月一點點侵蝕；她們勤勞能干，和男人一起承擔生活的重擔；她們堅強忍耐，默默承受著命運的不測；她們樂觀開朗，生活的艱難冰凍不了她們臉上的笑容……

曾經的我自以為讀了幾年書，在心里潛意識地把自己與鄉村女人分開，后來我漸漸知道了自己的淺薄。我感到，在她們身上有著更多生活的真實，她們不會自詡深刻地惆悵，也不會自以為是地感慨。最底層的生活，讓她們樸素真實地表達生活的愿望，卻不失去對生活的追求和熱愛。小村因為有了她們而充滿了生機和活力，而她們卻又極少因為女人的身份而被人關注和欣賞，就像開在田間地頭和尋常院落里的那些梧桐花，極少有人細細觀賞，卻熱烈地盛開。她們就那樣撐起小村的春天，就像她們的母親，就像她們母親的母親……

她們也曾有美麗的羽衣，只是早已收起；也曾有絢麗的夢想，只是不再提及。她們從一個家來到另一個家，忘我地勞作，全身心地付出，很多時候她們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她們忘記了自己也是花，在歲月中早已站成了一棵樹，身上落滿了輕塵。

她們是一群沒有多少文化、不懂優雅不擅風情的鄉村女人，那里面其實也有你的媽媽和我的母親……她們平凡普通，默默無聞地走過長長的時光。我終于明白了，與她們相比，我只應該有一種姿態——仰望，她們就像那開在高高梧桐樹上的梧桐花，令人仰望。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