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水底的火 （外一首）

◆◇班琳麗

打撈水底的火 （外一首）

◆◇班琳麗

我沒那樣失過國，沒有過

跪在烽火燒焦的國土上，萬念俱灰

故園頭顱遍地，血如落紅

悲愴在身體里川流成河

我體味不出懷石投江的決絕

汨羅江，我不是你的赤子

連野草也不如的腐朽，注定要速爛

大道殘損，飛雪不降。你

徘徊在水邊，手里握不住

一粒故國的沙。既是最后的尊嚴

那就跳吧，一躍定格

讓一條叫汨羅的江，千年朱顏不改

縱然家亡國破。你

還是屈子，一個上下求索的詩人

楚地千里，帶吳鉤，喝蒲酒

大不了帶上心愛的人逐水飄零

雕欄玉砌，昨日離殤，還在心頭

大不了嘔出最后一滴血

將它們刻入歷史的恥辱柱

水的確可以修復人世的破碎，包括

無限山河。甚至能美化

將鉛刀指作利刃的國禍。詩人的舌頭

不會沒有話說。即便沒有了舌頭

喉嚨也不甘緘默。而今

除了那塊你懷抱的石頭，誰能

代替你向后人說出呢？那塊石頭

在不在都已成謎。但我知道

那水底亮著一盞燈，是一團不滅的火

大地托起汨羅。五月的汨羅

江水不寒。風從八方來，龍舟

做的使者。就在這一個五月歡騰吧

抱緊一段江河，打撈沉在水底的火

縱使時光快遞來的，仍是

一封無字的虛妄書

至少該這樣認真一次

至少很多事我們心知肚明

我們天生在手里攥著麥穗

今天適合向麥穗和遠方說“喂”

自然也適合說“我愛你”

如果只能說一次，我只向著五月的

麥田訴衷情。我的母親埋在那里

母親生前愛酒。今天的麥田適合大醉

適合升起炊煙，讓呼喚重新穿過黃昏

而我適合將母親的遺言說出

我們天生在手里攥著麥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