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經濤/江蘇
女人如煙(外一篇)
王經濤/江蘇
周末的清晨,路清風醒了,他張開眼,翹首望了望窗外,窗外的天空還沒有完全放亮,他試著挪了挪身子,就起床了。他把一切動作都做得很輕,他怕驚醒了妻子單明月。他躡手躡腳地經過女兒路瑤的門口,看到女兒的被子落到地上,他輕輕走過去,把被子從地上兜起來,用很輕的動作抖了抖,又重新蓋到路瑤的身上,掖好被角,在女兒光滑的小臉蛋上親吻了一下,女兒皺了皺眉,用紅潤晶亮的指甲撓了撓,笑了。她笑得很甜,沒有睡醒的樣子,翻了一個身,又睡了。路清風也笑了,他笑得更甜,兩排牙在晨光中越發清亮。
他退出小房間,輕輕帶上門。他又轉過頭,看了看睡得很香的妻子單明月,松軟的被角蓋在單明月的身上,她的一只胳膊又搭在被子上,均勻的呼吸讓被子很有節奏地起伏,宛如春風蕩漾的湖面,白皙的皮膚發出水潤潤的光澤,曲線勾勒的臉部非常誘人: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紅潤的唇……路清風看著這一切,心滿意足地關上門。
他把自己的一切動作都做得很輕很輕,他怕驚動她們,影響她們的睡眠。
路清風感覺自己很幸福,漂亮賢惠的妻子,恬靜可愛的女兒,外加一個勤勞吃苦的自己,組成這么個溫馨的三口之家。
他走到衛生間,開始放水洗臉。他發現近幾天清晨的自來水,很臟。剛放出來的水,帶著暗暗的紅色,還散發出一股鐵銹才有的腥味。他輕輕地敲打著水龍頭,他怕自家的自來水管因年久失修而生銹。他知道鐵銹的毒性遠比蔬菜里的農藥危害大得多。雖然誤食的鐵銹分子能夠隨汗液排出,但還是會對消化道造成一定的傷害。雖然傷害是輕微的,但他看來,那也不行的。女兒路瑤這段時間的食欲明顯下降,路清風覺得應該跟這水質有關。
約莫十來秒鐘以后,清澈的水流才汩汩流出。他先是把剛才接到的臟水倒進馬桶,馬桶里“咕咚咚”的聲音傳來,他怕流水的聲音過大,影響了娘倆休息,就把衛生間的門輕輕地關上。他重新打開水龍頭,水比剛才清澈了許多。咝咝的自來水的聲音太大,他就趕緊關掉,重新慢慢擰著旋鈕,細細的水流,低低的咝咝水聲,刺激著他的神經。他感覺他現在很清醒。
他利用這空隙拿過牙缸、牙刷、牙膏,用很快的速度擠出牙膏。他把牙缸放在細水流下,接滿了水,順勢關掉水龍頭。他開始刷牙、洗臉。
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也特別好。因為昨晚的天氣預報說,明天多云轉晴。
對于昨天來說,明天即是今天。他又重新看了看窗外,外面漸漸明亮起來,天空雖然有些暗黑的云,但是云層的邊緣有金色的霞光射出來。看上去,今天應該是個不錯的天氣。
天氣預報還真準!路清風很自在地說。他把早餐做好,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吃過,就將電飯煲擰到保溫自動擋上。
七點鐘不到,他就慢慢地打開門,腳輕輕地邁出去,然后,又輕輕地關上門。
路清風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地下樓,掏鑰匙的速度也很快速,大有速戰速決的意思。車庫的門咣當一聲開了。他用很快的速度把電動車前面車籃里的雨衣和雨傘全拿出來,放在車庫的桌子上,然后他把電動車推出來,鎖上門,然后騎上車一溜煙似的走了。
街上的行人不是太多,灑水車唱著歡樂的歌從遠處悠然開來,它高興地噴灑著路面,路人紛紛躲避,防止濺濕衣褲。路清風立刻剎車,雙腳叉開,一只腳點地,另一只腳抬起老高。以至于街邊開店的包子鋪里的人都朝路清風瞅。路清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沖店內一笑,旋轉車把,快速駛去。
路清風在晨風中行駛,他感到臉上火熱,一是剛才的失態讓他覺得臉紅,二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前女友劉如煙。他深感意外,她不是在西藏嗎?她不是打算不回來了嗎?怎么又會出現在這里?
想到這,路清風又掉轉車頭,折回那間包子鋪。他站好車,走進去,掏出錢來買了三塊錢的包子。等包子的時候,他四處張望,連劉如煙的影子也沒看著,剛才劉如煙坐的位子上,兩個學生模樣的孩子正坐在那里吃早餐。他失望地搖搖頭。也許是看花眼了,他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
路清風重新跨上車的時候,許久沒有撒潑的太陽肆無忌憚地升起來了。那張橘紅的臉很羞澀地探出,像是在白絮中好奇地張望,橘黃色的腦袋周邊,縈繞著一縷縷如紗的繭絲。害羞地拿著雪白的云朵,遮住羞紅的臉龐。厚厚的白云層層疊疊,一團團簇擁在一起,看起來軟軟的,就如誘人的棉花糖一般,令人垂涎欲滴。路清風高興得不得了。
明天多云轉晴,他重復著這句話,天氣預報還真準!
路清風原是一家清潔公司的老清潔工人,后來因身體損傷,不能登高,就被辭退了。現在在一處建筑工地上打雜。對于工作,路清風從來不挑剔,只要能掙到錢,再臟再累的活兒他都能干。
這些天的連續陰雨,讓原本閑不住的路清風的心里非常難受。只要陰天他的老毛病就會發作,發作了他的全身也感覺難受,這時候他需要抽煙來壓制自己內心和身體的異樣。他悶在家里,天天唉聲嘆氣,老天一下雨,他就沒辦法掙錢,不掙錢他就沒有煙抽沒有酒喝。沒煙沒酒的日子它不叫過日子,路清風從來就是這么想的。他現在抽煙抽得很厲害,一天就五包煙,如果再算上偶爾熬個夜什么的,那就得七八包了。他的煙也不貴,五塊錢一包的黃果樹或蝴蝶泉,有時也會買一兩包小蘇煙解解饞。
路清風原來是不抽煙的,但是自從和劉如煙分手以后,他就戀上了抽煙。劉如煙不但把他的感情騙走了,還騙走了他多年的積蓄。有人說內心有傷痛的男人才喜歡抽煙,路清風覺得很有道理。煙是鎮痛劑,抽煙的男人就應該是涅槃中的鳳凰,在陣痛與撕裂中吶喊,在悲催的吶喊中重生。選擇抽煙,也就是選擇這種自我毀滅的凄美。路清風有時也感覺抽煙其實是對每一個美好細節的緬懷,對每一個悲憤故事的回想。抽煙儼然變成路清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依賴和心理上不可缺少的需求。這時的煙,就不再是簡單純粹的煙,它在男人的心中就是那翻滾的浪潮、情欲的峰巔和泄憤的良藥。
煙也是一種別離,選擇了煙,也就選擇了一種回絕。路清風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夜在絕望中,他點燃人生的第一支煙。那支煙在暗夜中時明時暗,煙霧繚繞在路清風的面前,他用蒼白顫抖的手指夾著,緩緩放到嘴邊,猛吸一口,那嗆人的煙霧順著喉嚨往下,逼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但他還是忍著淚水將煙霧下咽,悶了好久才輕輕吐出來。當他仰起臉來傾吐煙霧的時候,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暢快。雖然留下的是寂寞,吐出的還是寂寞,但他自我感覺抽過煙的他才是真正的男人。當煙在霧氣中繚繞得還剩下煙屁股時,路清風壓滅了煙蒂,重又點燃一支,但他沒有把煙嘴送到嘴邊,只是看著它靜靜燃燒。此時他的眼角流出兩滴晶瑩的淚珠,他感覺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內心也是空蕩蕩的,他幻想著自己隨著煙霧,云朵那樣飛向了天空,慢慢消失在天空中。看著逐漸消失了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股濃烈的煙的味道,燒過的煙灰如此寂寞地蹲在火星的一旁。路清風輕輕地抽搐了一下,煙灰伴隨著抖動而飄落,就是這么簡單,它可以不用思考,不用顧忌,隨意地讓自己散落,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哀怨。
路清風突然把煙蒂狠狠地摁到地上,使勁地揉搓。直至煙頭的火星湮滅,煙霧消失。
噴吐的霧氣在房間里漸漸飄散,路清風用手在煙霧中揮舞著,他走到門邊,打開門,讓煙霧慢慢散去。也許是對過往的不能釋懷,路清風從此戀上了煙。
工地上,工友們陸陸續續地推著車子從四面八方圍聚過來。一會兒工夫,工地上就熱鬧起來。大家互相問候的聲音此起彼伏。在這里大家都是兄弟,沒有任何的距離,雖不是同一個父母所生,卻勝似親兄弟。路清風站好車子,拿著包子在工友中穿梭,問這個,問那個。
吃了沒?墩子。
餓了吧,二刀子。
大家都擺擺手,說,吃過了,吃過了。轉了一圈,大家都說吃過,最后在包子要冷了的情況下,路清風才打開袋子,三下五去二地吃著包子。
劉麻子過來,把他的煙掏出來,每人一支地散開來,邊散邊說,昨個兒一親戚送的好煙,大家嘗一口。有的人接過煙放在鼻子上聞聞,有的拿在手里睜大眼睛看著,還有的直接接過煙夾到耳朵上。路清風很友好地接過煙,橫豎看著,突然他眼睛一亮:九五至尊!
好煙,好煙。他自言自語道。說完,就叼在嘴上,點上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臉來,慢慢地享受著。
所有的人看著路清風陶醉的樣子,都笑了。一輪下來,那包煙只剩下三五根。劉麻子走到路清風面前,拉開他的上衣口袋,把煙包塞進去。拍拍路清風的肩膀,笑了笑。
接下來的時間里,工友們進入了緊張而有序的工作,先是清理工地上的積水,接著就是大師和壯工們攀高砌墻,路清風在樓層下面忙碌著,一會兒把灰桶掛到吊鉤上,一會兒又要把地上散落的“尼龍鉤”搜集起來,忙得不亦樂乎!
休息的時候,路清風找個地方坐下來,他掏出煙來放在鼻子上聞著,他舍不得抽。大家都知道路清風的身體不好,都勸他煙要少抽,他都面帶微笑答應著。
工頭也走過來,笑瞇瞇地對路清風說,小路,多注意身體啊!要是累了,休息一會,沒關系的。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這兒跟家里一樣。
路清風很友好地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領導的好意。
一上午的工作雖然繁忙些,倒也不累。中午,路清風和工友們就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館里就餐。這家餐館的主人地道,做的菜也地道,物美價廉。附近的工友吃飯全聚到這里來。一回生,二回熟。聚到一起,大家都像老朋友似的,說說笑笑。路清風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遠遠地望著遠處的路面。
遠處是一座煥然一新的城市,這里只是城市的一隅,這里沒有美輪美奐的高樓大廈,這里正在加快建設的步伐。路清風看著遠處的高樓,又一次陷入沉思。
劉如煙重新回到他的腦海里,他對劉如煙的回憶,應該永無止境的。畢竟她走進路清風的心里,不是一天兩天,一朝一夕的。五年!這女人的影子在男人的心里就像這煙一般。雖然明知道對身體有害,卻還要一口一口、接二連三地抽。
人是感情始終處于矛盾中的動物,明明知道沒有用的東西,卻偏偏硬要得到。劉如煙和路清風的年齡相差較大,原本他們不應該發展成為戀人關系的。而且他們相識的過程真是有些戲劇性,說它戲劇性,路清風想起來都感覺自己那時是多么幼稚。想起這些來,路清風就罵自己是個孬種、蠢貨。辛苦了許多年的錢卻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整了去,而且不是人家要的,是自己給的,而且還是自己一大把一大把往人家手里頭塞。
劉如煙是什么人,路清風原本真的不知情,可當他知道以后,一切都已經晚了,劉如煙卷著自己的十萬血汗錢走了,這一走就是六年。今天她終于又出現了,可是出現了又怎樣?問她要回自己的錢?能要到嗎?路清風的心開始打鼓了。
其實路清風很懷念在清潔公司的日子,雖然活兒累點,臟點,可自己的心里是樂著的。那時他的確是個結實的小伙子,二十五六歲,正是年華正茂時,他的夢想也很遠大,就是好好辛苦地掙上幾年,等到三十歲再結婚生子。可是也就在那時,劉如煙出現了。劉如煙是路清風的一個客戶,十八九歲的樣子。劉如煙既年輕又很漂亮,還住著一幢大房子。路清風原本以為她是大家閨秀,當劉如煙打電話給路清風時,路清風總是表現得積極,這是他在工作中少有的熱情。雖說他干活不是吊兒郎當的那種,但至少劉如煙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總是風馳電掣的,沒有一絲含糊。剛開始的時候,路清風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搞的,好像著了魔一般。劉如煙打電話,他總是隨叫隨到。即使是深更半夜也絕不含糊。后來,路清風慢慢覺得自己有點過火了,好像一天不見劉如煙,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打不起精神來。再后來,路清風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劉如煙了。
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是一天晚上。那天天氣不是很好,很煩悶,路清風勞累了一天正準備躺下睡覺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那頭傳來劉如煙嬌滴滴黏人的聲音,路大哥,我家淋浴噴頭壞了,你能過來幫修一下嗎?雖說是個清潔公司,可路清風也順帶著幫客戶作簡單的修理工作,這是免費的,這也正是路清風在清潔公司業務多的主因。
當路清風風塵仆仆趕到劉如煙家的時候,披著散發的劉如煙只披著一件粉紅的浴裙,潔凈的軀體透著少女誘人的香氣息。路清風像被迷藥迷了似的,跟在劉如煙身后,就在那時,天空一道閃電一閃而過,緊接著就是一聲驚天響的叉雷,劉如煙雙手捂著耳朵,倒在了路清風懷里。路清風一下子懵了,他瞬間腦袋膨脹,血液上涌……
從此,路清風就喜歡上了劉如煙,但是劉如煙是什么人,干什么工作,路清風竟一概不知。他也懶得去問,因為他覺得每個人都有隱私,他不該窺探別人的隱私。
以后的日子了,路清風像換了個人似的。有事沒事的時候愛到劉如煙的房子里跑,給他送這送那的,久而久之,路清風仿佛把那里當作自己的家,自己的單身宿舍除了晚上休息的時候回去,其他時間他幾乎不再回去。
日子猶如白駒過隙般一天天過去,一晃五年過去。路清風早已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了劉如煙,劉如煙好像也早已把路清風當作自己的家人。
路清風感覺自己的夢想提早實現了。他對劉如煙說,再過一年,我們就結婚。
可是也就在那一夜,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劉如煙不見了,隨著劉如煙的消失,房間里能消失的一切東西也都消失了,當然也包括所有的存款。偌大的房間里僅剩下空蕩蕩的桌凳。
他撥打劉如煙的電話,熱情的話務員很溫柔地告訴他: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唐桃問梅曉梅,這么熱的天,一個人在家,不悶嗎?
梅曉梅說,悶,你來陪我啊?
唐桃說,那得看我有沒有空?昨天的衣服還沒洗。
梅曉梅說,我家的衣服一周只洗一次。嘿嘿!
唐桃說,梅子,你真懶!
梅曉梅據理力爭道,我們都很忙,只有周末有時間。不像你,家里還有保姆。
唐桃笑道,李金國怎么攤上你這個懶媳婦,當心李金國把你甩了。
梅曉梅先發了一個炸彈的表情,然后說道,桃子,去你的烏鴉嘴。李金國要是甩了我,肯定是你把他的魂給勾走了。
說完,梅曉梅不懷好意地笑。并且發了個齜牙。
唐桃回過來一個白眼,說道,就他,甭美了,倒貼錢我都不要。
梅曉梅和唐桃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網上瞎聊。在不知不覺中,外面的天已經大亮。突然,唐桃轉移了話題,問道,李金國還沒回來?
梅曉梅發了個委屈的表情,外加一個大哭。
唐桃回過來一個親親,并說道,沒關系,李金國不在,有我桃子呢!
梅曉梅還了個擁抱,然后唐桃又回了個笑臉。
漫漫長夜就在她們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融化了。
梅曉梅對唐桃說,謝謝你!在這樣寂靜又寂寞的夜里,有你陪我,真好!
桃子立刻回復道,那是,誰叫梅子和桃子是閨蜜呢!桃子發過去之后,又緊接著發了個“愛情”。
梅曉梅很感動,她很慶幸交了桃子這樣的朋友。至少在自己孤獨的時候,可以陪著聊聊天。梅曉梅揉了揉發酸的胳膊,活動活動頸椎,起身伸了幾個懶腰。
最后發了一個哈欠,就順勢倒在床上,睡了。
梅曉梅醒來的時候,李金國已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梅曉梅抬頭看了看李金國,輕輕地下了床。她將高壓鍋收拾妥當以后,就開始四處收拾衣服。
梅曉梅在搜索衣服的整個過程中,總是嗅到一股濃濃的香水味兒,這種香水味兒很濃烈,仿佛硬往她的鼻孔里鉆似的。梅曉梅從來不用香水,她感到很奇怪。李金國昨晚脫下來的衣服斜躺在沙發上,梅曉梅提起來,用鼻子靠近聞了聞,一股男人的汗餿味兒里摻雜著很重的香水味兒。
這種香水味兒,在梅曉梅的腦海里翻騰。這是很熟悉的味道,梅曉梅很肯定地對自己說。清晨的風輕吹窗簾,窗簾上一朵朵碩大的玫瑰很飄逸地舞動,在梅曉梅的眼前起伏著。
玫瑰!梅曉梅突然一震,這濃郁的奇香,甜如玫瑰,香味乍濃猶淡如細水長流。
桃子!是桃子身上的那種香味兒。桃子一直用這種香水,她說用別的香水過敏。梅曉梅為自己的想法又是一震,繼而自己眩暈起來,她靠在沙發扶背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梅曉梅反復地告誡自己。
唐桃是梅曉梅工作之前的舍友,也是閨蜜。倆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后來,唐桃莫名其妙地突然到李金國的單位上班……
這一切的一切,在梅曉梅的腦子里轉悠,想擺脫都擺脫不掉。一整天,梅曉梅就把自己關在房子里,直到李金國悠然醒來。
昨晚加班累嗎?梅曉梅試探性地問道。
哦,還行,不算太累!李金國敷衍道。但他看到梅曉梅手里的衣服時,他的臉色變了。接著他加重語氣說,衣服我自己洗好了,你歇歇吧!我知道,你又一宿沒睡。梅曉梅沒有接話,渴望李金國對她解釋什么,可是他沒有,梅曉梅索性把衣服甩到沙發上。
噢,對了!我又要出差,今天晚上走,在家照顧好自己。李金國聲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語。
梅曉梅分明感到他在說謊。但梅曉梅沒有生氣,更沒有發火。其實她很想大罵李金國一頓,可她現在張不開口,更沒有興趣跟他吵架。
梅曉梅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只是“喔”了一聲,就再也沒有搭理他,徑直朝陽臺走去。她要到陽臺上透透氣,她感覺自己的胸腔悶得慌,像是要窒息,抑或要爆炸。
風徐徐地吹過來,落在梅曉梅的臉上,她頓覺清爽,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后慢慢吐出。慵懶的午后,太陽宛如蓬然粲放的花朵,調皮的陽光不安分地躍上陽臺,留下一抹溫馨的色彩,暖暖的,透著些浪漫,也夾雜著青春的幻想。百葉窗修長的腰身在風中搖曳,多像曼妙的裙裾飛舞在梅曉梅的眼前。
梅曉梅撩起米白色的百葉窗,走到陽臺的前沿站定,手扶欄桿,眼望遠方。往事如一軸畫卷,在她的腦海里一點一點展開。
唐桃喜歡穿米白色的裙子,梅曉梅也是。所以兩個有共同愛好的女子就走到一起,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她們在同一個單位、同一個辦公室上班,而且在同一個宿舍,睡的是同一個床的上下鋪。剛開始的時候,她們的關系一般,就是那次的舞會上,兩人卻穿著同一種款式、同一種顏色的裙子而引起大家的注意。從此兩人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李金國也是在那時認識的。
唐桃的男朋友尤大明沒來。唐桃先是和梅曉梅跳。梅曉梅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但還是經常踩到唐桃的腳。梅曉梅對唐桃說,桃子,我天生笨拙,學不會。要不你換個人試試?唐桃就四處搜索目標,結果把在舞場下面一個人坐著喝茶的李金國給揪住了。李金國瘦瘦高高的個子,整個人看上去卻顯得病怏怏的。
李金國更不會跳,可是唐桃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李金國還是會踩到唐桃的腳,可是唐桃并不生氣,還笑意盈盈地說,沒關系,再來!
回去的路上梅曉梅說,桃子今天很有收獲哦!唐桃說,什么收獲,今天算我倒霉,遇上兩只豬。唐桃說完調皮一笑。梅曉梅大眼一瞪,故意生氣道,你才是豬呢,你教那瘦高個多有耐心吶!桃子,是不是你又想移情別戀?
唐桃說,是又怎樣?大不了和大明吹了?
你傻呀!大明多好,有錢又有權,生活無憂。不像我,現在什么也沒有。梅曉梅幽怨道。
梅子,其實你跟他挺合適的。要不,我去牽牽線?唐桃調皮地說。
一陣微風吹過。梅曉梅臉上泛起了紅暈。米白色的裙子都在風中飛舞起來,像兩只蹁躚的蝴蝶。
不多久,梅曉梅在唐桃的陪同下,有了第一次約會,然后接下來的時間里,梅曉梅和李金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婚了。而唐桃雖然沒有結婚,可早已肚大腰圓了。
婚后的日子雖不浪漫,但也滋潤。梅曉梅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上。李金國自從結婚以后,工作上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已躋身公司的管理層。
一年過去了,唐桃生了漂亮的女兒,為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尤大明花錢雇了保姆,唐桃辭職在家,做起了全職太太。再后來,孩子大了,唐桃感覺悶在家里實在無聊,就讓李金國幫她在公司里謀了個差事。
好多次,唐桃都很主動地約李金國跳舞。剛開始的時候,李金國還征求梅曉梅的意見,梅曉梅雖一百個不情愿,但是卻羞于反對,久而久之,李金國經常出去跳舞,很多時候,連個招呼也不打。這讓梅曉梅心里堵得慌。
李金國的舞步跳得越來越熟練了。很多次,唐桃跟梅曉梅說,梅曉梅總是笑笑,但她的內心充滿了醋意。
幾年過去,梅曉梅迫于生活的壓力,整個人看上去很老。唐桃卻越活越年輕。
李金國在生意場上,可謂是風云四起,原來看上去病秧子一樣的身軀,現在卻容光煥發。在家里,梅曉梅就好像是李金國的媽。隨著職務的升遷,加班的機會幾乎是天天有。
梅曉梅很多時候能明顯感覺到李金國對自己的冷漠。起初,她感覺也許這么多年下來,他已經厭倦了這種乏味的生活,況且現在的自己因為家庭的拖累,讓自己的容顏慢慢地衰老。于是她在新同事杜鵑的陪同下,狠心去美容了一番,臨回時,在美容師的一再推薦下,買了營養水和面膜。
杜鵑闖進梅曉梅家里的時候,梅曉梅的臉剛敷上面膜。杜鵑看上去心急如焚的樣子,她很焦急地問,李金國在家嗎?梅子說,他出差了。
杜鵑聽了,也不說話,一把扯過梅子臉上的面膜。嚷道,梅子,快跟我走!她不容分說,拽著梅子就往外跑。梅子甚至都沒來得及關上門。
今晚的風輕輕地,吹在梅子的臉上,涼涼的,也癢癢的。但是在跑出數步之后,梅子分明聽到自家的門“嘭”的一聲就關上了。
梅曉梅被杜鵑拽得莫名其妙,她一下甩開杜鵑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杜鵑,今晚跟我馬拉松的是不是?
杜鵑依然很焦急,喊道,快跟我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到達市民廣場,杜鵑漸漸放慢腳步,梅曉梅的心也跟著發慌,她的心突突突地跳得很厲害。
梅曉梅對杜鵑說,我實在是跑不動了,杜鵑。我喘不過氣來了。
杜鵑沖著她冷笑道,到了,到了。你自己看吧!
梅曉梅喘著粗氣,撥開人群,看到舞池中央,李金國面帶微笑,舞步輕盈,手里拉著一個高挑的女子。
他們四目相對、熱情萬分,默契十足地邁著優雅的步子。那女子白凈的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婀娜多姿的腰肢美得讓人陶醉,微風送來的玫瑰花香穿透黑夜,慢慢侵入梅曉梅的五臟六腑。
她穿著那件米白色的連衣裙在晚風中,像美麗的蝴蝶般飛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