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背面

中央民族大學/付　邦

在時間背面

中央民族大學/付邦

1

現在我仍然一無所有，盡管表面上看起來與眾不同。

我把最濃烈、最熱切的都給了你，而你卻顧盼著月亮，在星星的高度。

那么多的，原本都不是我的意愿。可如今，我被晚燈的微光變成了陰影之源，那些無法說出的話，于是就成了膝蓋之痛——要不是你，我豈能明白這鐵門笨重的力量？

這斷然不是道謝，這什么也不是。當我想起父親的告誡時，不得不欽佩他的智慧，暗自憐憫我的悲哀。

是的，命運如蜂針。

我是多么渴望冬至后的汽笛聲，從無數個遠方放出信號。再過不久，我就能從任意的方向向您喊話，等您收到并回答我時，我便能充滿力量，去切開迷霧的心臟。想起上次年夜，我們頂著風上山散步。那時雪已停了，大地不需路燈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們談了很多，但很多我已經忘了。我唯一記得的是，我指給您看過一顆以往從未見過的星星，我還說：“她是我的。”

今天，我在這里再也沒看見過星星。那些微小的精靈，拿在手里怕如水滑落，含在嘴里卻艱澀拗口。也許您是對的，星星源于怯懦的人對暗夜的仰望。

然而在白晝，每個人都能清醒地明白：太陽之下，她們還不及浮塵引人注目。

我還記起了另一些。

我記得，那天我們還站在山頂，看著它們如何一點點消逝，最終不見了蹤影。

2

是否過去的都是美好的？

我想起記事以后的第一個夏季。和煦的陽光從滿目的爬山虎葉子之間穿過，像一些潔凈的手臂摟住我的脖子。那些新生的果實充滿活力，她們喚起了我最初的愛戀——我很早就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并把它賦予每一張可愛的臉。我喜歡她們尚還純真的笑聲，然而年復一年，這些笑聲卻慢慢在心中滋長出懷念，以至于多年后我還會偶然想起。

有幾年我喜歡坐在窗邊吹風，不管是雨天還是晴天。我迷戀這一形式，就好像它是我的本來姿態。那時，家住在一個蘇聯式小樓的二層；生活在一個較低的地方，既便于欣賞天空和云朵，也便于同雨滴說相同的話。我喜歡每一個有風的時候，盡管我可能因此而感冒，但我依然如此。

我在風的孤獨中獲得了充足的幸福。

生活在虛無之中向虛無索求更加虛無之物，不得不承認，這很荒唐。慨然懷想起古代高士們琴簫筆耕即為天下，這樣的生活一去不復返了。有朋友說那樣的日子有我受不了的苦，也許吧，這或許與我不愿放生養了多年的鳥是一個道理。

你還能相信我嗎，在這個傲慢的時代？

我總是想多說一些自己的話，但沒有人愿意聽，他們都在聽自己心里別人留下的聲音，以至于陷入各種流派之中。我時常想：生活會告訴我們一切的，我們沒必要花費幾千年的時間去重復同一句話。在這陌生的城市，也許只有我能陪伴我了，人的表情終究藏不住內心的情緒。我看得明白。

還是說從前那些美好的事情吧！想想曾經彈過的曲子，曾經無盡頭的夢幻和愛戀。前幾天，我無意間翻出些高中同學的照片，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看見她仍令我不禁感動。而現在只有感慨了。和以前的同學聊天，他們說我已擺脫了原來“清者自清”的架子，開始和他們“同流合污”，他們說這是好事，而我卻清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如今，我在城市的中心患了厭食癥，我的口中徒然地充滿回憶之甜。可無論如何，我再也無法找回那些逝去的了。和現在相比，即使當初最糟糕、最不堪回首的往事，也陡然變得無比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