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微
下午5點,忽有敲門聲響起,原來是阿姨前幾日見我在朋友圈嚷嚷想吃包子,親手做了一袋子送來。阿姨說沒有多做,因不知合不合口味,若喜歡,她再做就是。話說完,門都沒進就走了。我拎著那袋剛出籠的包子,迫不及待地拈一個開吃,蔥花還是綠的,肉肥瘦適宜,芽菜細細碎碎,真是滿口鮮香,心里比包子還熱乎。
世間最樸素的美意,莫過于贈人以食物。
愛一個人時,會想做很多好吃的給他,盼望與他分享世上所有的美食。大學時代,宿舍有個女孩子交了男朋友,該男兒是位運動健將,恰逢學校籃球賽季,每天得消耗很多卡路里。女孩心疼,愣是在條件不能再簡陋的情況下,用電飯鍋給他做了滿滿一碗紅燒肉加餐。那時我們笑她土,怎么像上了年紀的老媽媽似的。后來自己也愛了人,情不自禁做了同樣的土事時,方知那烹調的心境并非看上去那么簡單。
倘記得是個雨夜,戀人搭乘的飛機晚點,從晚上10點,拖延到12點,又到凌晨2點。因為記掛著他沒有吃晚飯,事先燉了一鍋排骨湯在爐子上,每隔一會兒就去看看,怕它煨得太爛,湯熬干,又怕關火太久失卻溫度。只得如此反反復復開了關關了開,終于算著時間差不多了,盛到碗里端到桌上。那年輕而熾熱的心啊,并沒有因為瑣碎麻煩的過程變得不耐,反倒處處希望能做得更為完滿一些。所有的忐忑、期待,須得到看到那人喝下第一口湯、露出滿足表情時才能全面平復。
在看望心愛的朋友時,我也喜歡帶上食物。或久別重逢,或日常小聚,或初次見面,食物都不失為妥帖的心意,畢竟人總是要吃的。三毛在《相逢何必曾相識》一文里,寫她做飯給朋友吃的故事。她在文中感慨道:“給傷心的人安慰,給饑餓的人食物,為什么我能做的總是后者?”其實我想說,對于她筆下那些漂泊異鄉的流浪者來說,難道食物不正是最好的安慰嗎?
最近在看的一本書叫《造物有靈且美》,為日本著名漆藝大師赤木明登所著。其中里面有他與友人、染色師望月通陽的通信,他說“能登的火魚很好,我要給你捎點”。望月收到后,吃了,認認真真回復道:“魚真鮮美。”較之于他們互訴技藝困惑、人生理想哲學的段落,寫到食物的只言片句,讓人在閱讀中不由自主微笑起來,真是非常溫暖的兩個人。
(摘自《莫愁》2016年9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