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前兒媳住進家空巢老太追求溫暖惹命案

□秋　水

讓前兒媳住進家空巢老太追求溫暖惹命案

□秋水

據統計，目前在我國的老年人口中，約有一半是“空巢老人”。2016年春，北京大興區發生一起慘案，血案起因，竟緣于空巢老太太因依戀溫暖一再妥協，讓前兒媳攜新任丈夫住進家門所致……

空巢老太多了個“兒子”

今年60歲的李桂琴是北京人，家住大興區金星橋小區。2013年3月7日，獨生兒子宋卓熬夜看網絡電影，突發急性胰腺炎去世。李桂琴兩次昏倒在兒子的遺體旁。

與李桂琴一同生不如死的，還有兒媳鄒小梅。時年30歲的鄒小梅是河南周口人，在豐臺區一家藥店上班，與宋卓結婚5年，兒子鵬鵬才4歲。李桂琴和鄒小梅經常對著遺照抱頭痛哭。

不久，鄒小梅提出帶著兒子到單位附近租房住。李桂琴傷感地說：“宋卓不在了，我也留不住你。媽沒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常帶鵬鵬過來看我。”鄒小梅哽咽著答應。

7月中旬，鄒小梅帶鵬鵬搬走了，110平方米的三居室里只剩下李桂琴，她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巢老人，在漫長的日日夜夜里，獨自與寂寞戰斗。

2013年11月，李桂琴對鄒小梅說：“我老了，越來越離不開鵬鵬，你們還是搬回來住吧。這樣大家生活上有個照應。”

租房4個月，鄒小梅感到巨大的經濟壓力：每月4000元工資，房租占去一半。剩下2000元要應付生活費、兒子的幼兒園學費等開支，捉襟見肘。見李桂琴誠心相邀，鄒小梅答應了。一周后，她和鵬鵬重新搬回李桂琴身邊。

2014年3月，鄒小梅經同事介紹，與王昂相識。王昂系河南南陽人，離異無孩，在寬帶公司上班。一天，單位附近的超市大米打折，鄒小梅順便買了兩袋，讓王昂過來幫忙搬回家。李桂琴家住3樓，沒有電梯，王昂上上下下搬了兩趟。鄒小梅溫柔地用毛巾拭去他額上的汗珠。這一細節，扎疼了李桂琴的心。

王昂走后，李桂琴冷冷地問鄒小梅：“這個男人好像與你關系不一般啊？”鄒小梅不想隱瞞，如實說出與王昂的戀愛關系。李桂琴異常傷感：自己對鄒小梅再好也留不住她，她遲早會成為別人的老婆和兒媳。此后，李桂琴明顯冷淡了鄒小梅。

為了不刺激李桂琴，2014年10月，鄒小梅與王昂悄悄領證結婚。當天，王昂將行李箱拎到李桂琴家，誠懇表示：“阿姨，我與小梅結婚了，以后我們一道孝順您。”李桂琴爆發了：“小梅是鵬鵬的親媽，我可以接納，你憑什么住我家？”

鄒小梅替丈夫分辯：“媽，我和王昂是夫妻，總不能分開住吧。”李桂琴堅持說：“我不管，這是你們的事。”王昂難過地拎著行李箱出門，鄒小梅則眼淚涌動。

10月23日，鄒小梅將房門鑰匙交給李桂琴：“媽，王昂租了房子，我和鵬鵬今天就搬走。”鵬鵬奶聲奶氣和李桂琴告別：“奶奶，我會想你的。”李桂琴將孫子摟在懷里，哭著說：“你不能離開奶奶，要是繼父欺負你怎么辦？”鵬鵬仰著紅撲撲的小臉說：“王叔叔欺負我，我讓媽媽打他。”

這句童稚之言，讓李桂琴妥協了。她對鄒小梅說：“看在鵬鵬的份上，讓王昂住家里吧。”鄒小梅本來就不想每月出兩千多元的房租，當即答應。第二天，王昂住進李桂琴的家。左鄰右舍都說她多了個“兒子”，李桂琴內心卻五味雜陳……

隱忍換來表面平靜

家里突然多出個陌生男人，李桂琴很不適應，總感覺家里每個角落都有王昂的影子。他說話的聲音、走路姿勢、睡覺打鼾，都讓李桂琴反感……

一個雙休日，鄒小梅夫婦帶鵬鵬出門逛街。傍晚回家，鵬鵬啃著冰糖葫蘆，鄒小梅系了條新圍巾，王昂開心地試穿新買的皮鞋，一家三口有說有笑。此情此景刺傷李桂琴：他們才是一家子，自己徹頭徹尾是外人。

在陽臺上澆花的李桂琴將水壺砸在地上，含淚沖進臥室。鄒小梅和王昂意識到刺激了老太太，心里直打鼓。

此后，鄒小梅夫婦在李桂琴面前小心翼翼：不當著老太太的面打情罵俏；搶著做家務；敬重老太太娘家一干親戚。一家人相安無事。

隨著相處時間的推移，李桂琴的心態開始發生變化：暗暗拿王昂與兒子作比較，越比越挑剔，越看越不順眼，總是對他百般挑剔。

王昂偶爾雙休日睡懶覺，李桂琴就在廚房拍拍打打地說：“一個大男人白住房子也就算了，還處處扎眼，你讓我這個老太太心理怎么平衡？”嚇得王昂趕緊起床。

2015年3月，鵬鵬做作業時，偷偷抄練習冊后的標準答案。王昂狠狠訓了他一頓，還罰他背課文。鵬鵬眼淚汪汪。李桂琴沖王昂嚷道：“鵬鵬不是你生的，你當然不疼他。你這是打著輔導功課的幌子，虐待我孫子。”

王昂生氣了，提高分貝解釋：“阿姨，正因為我愛鵬鵬，才對他這么嚴格；要是不愛他，就會遷就縱容他。”鄒小梅幫腔：“媽，王昂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李桂琴將怒火燒到鄒小梅身上：“關上門你們是兩口子，我怎么斗得過你們兩張嘴。丑話說在前頭，誰虐待我孫子，我跟誰沒完。”

晚上睡覺，王昂心里還憋著氣：“小梅，咱們搬走吧，別在這里受窩囊氣。我一個大男人，被老太太訓得一點尊嚴都沒有。”鄒小梅長嘆一聲：“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你心里的結打不開，就想想住這里咱們每年能省3萬元房租，這樣就平衡了。”

妻子的話引發王昂共鳴：“是呀，咱們趁年輕多攢錢，以后按揭買房就搬走，不過這種憋屈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王昂更加忍辱負重：李桂琴的指責不管對錯，他一律不解釋不分辯，回饋老太太燦爛笑容；李桂琴刁難他，給他臉色看，他不僅不計較，反而哄她開心。他的隱忍，換來這個復雜家庭表面的平靜。

2015年6月9日，鄒小梅突然接到姑姑的電話，得知父親住院，急忙叫上丈夫連夜趕回河南周口老家，守護在父親身邊。

原來，鄒小梅父親鄒耀東下午在小區遛狗，突發腦梗塞栽倒在地。經緊急搶救老人保住性命，但左半邊身子癱瘓，生活無法自理。

鄒小梅19歲那年，母親在一次意外車禍中去世，鄒耀東一直沒有再婚。鄒小梅是父親的獨生女兒，而今父親偏癱在床，她有責任和義務背負起老人的晚年。可想到自己的處境，鄒小梅落淚了：“王昂，我想將爸接到身邊，可咱們連房子都沒有，怎么辦？”王昂的嘆息，如鄒小梅一樣沉重。

兩碗豆腐腦誤殺岳父

一周后，鄒小梅夫婦返回北京。一見李桂琴，她就含淚訴說艱難處境，懇求婆婆讓父親住進家里。

李桂琴搶白道：“你太過分了，我接納王昂已算是仁至義盡，現在你還要將父親這個包袱轉嫁給我，你把我當什么人了？”鄒小梅哭了：“媽，求求你，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在王昂授意下，鵬鵬雙膝跪在李桂琴面前：“奶奶，我要和姥爺在一起。”李桂琴拉起孫子，呵斥王昂：“拿孩子綁架我，連你也給我滾蛋。”王昂再不敢吱聲。

轉眼半個月過去，姑姑在電話里催鄒小梅：“醫生說你爸可以出院，你趕緊來結賬，順便將他接走。”鄒小梅與王昂緊鑼密鼓租房子，價格滿意的位置太偏，交通方便的租金又太高。比較一個星期，夫婦倆還是沒有租到中意的房子。鄒小梅只得央求姑姑暫時幫忙照看父親。

2015年7月13日，李桂琴去內蒙古包頭的妹妹家探親，一周后返家，驚訝地發現鄒耀東已住進自家次臥，忍不住在電話里沖鄒小梅發火：“房子是我的，沒經我同意，為什么擅自讓你父親住進來？”鄒小梅哀求道：“我實在是迫不得已，我愿意給你繳房租，找到合適房子就帶父親搬走。”李桂琴給她一個月期限。

7月26日，鄒小梅和王昂以月租3200元的價格，在藥店附近定下一套兩居室。想到一年房租將近4萬元，幾乎是鄒小梅一年的收入，夫婦倆心痛如割。

兩天后，鄒小梅和丈夫收拾行李準備搬家，李桂琴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她將孫子摟在懷里，含淚說：“鵬鵬，別搬走，和奶奶一起住。”鵬鵬問道：“奶奶，那你還趕我爸媽和姥爺走嗎？”“奶奶愛你，怎么舍得你與親人分離？”這句話等于間接在挽留鄒小梅一家。他們順坡下驢，繼續住下來。

此后，李桂琴陷入心理怪圈：鄒小梅一家白住她的房子，她心理不平衡；可他們要搬走，她又傷感難過。因為她在心理和生活上依戀鄒小梅一家，貪戀一個屋檐下的那份溫暖，貪戀與鵬鵬之間的親情。

畢竟鄒小梅一家是不繳房租的房客，李桂琴在他們面前有著強烈的心理優越感。晚上大家圍在客廳看電視，李桂琴手拿遙控器，鎖定頻道，誰也不能換臺。誰做錯事，說錯話，她開口就訓人，沒人敢頂撞。鄒小梅夫婦下班回家，一進門先要瞅李桂琴臉色，見她面帶笑意，才敢大聲說話。

白天，鄒小梅夫婦在單位上班，鵬鵬上幼兒園，家里只剩下李桂琴和鄒耀東。偏癱的鄒耀東不是坐輪椅就是臥床，李桂琴嫌對方嘴里和身上有怪氣味，不準他碰自己的水杯、毛巾。中午李桂琴負責做飯，鄒耀東行動不便，一頓飯要吃40分鐘，李桂琴就會不耐煩地催促……

在李桂琴那里受了委屈，鄒耀東經常關起門來向女兒女婿訴苦。鄒小梅心里憋著氣，又不敢對抗李桂琴，只得將憤懣撒到丈夫身上：“都怪你沒本事，要是你有房子，我爸怎么會受這種氣？要是你收入高，咱們怎么會租不起房子？”王昂黯然垂首，對李桂琴的怨恨在心里點點堆積。

2016年1月18日，周日，王昂洗完澡，穿著緊身保暖內褲在客廳換棉拖鞋。李桂琴嚷開了：“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不檢點？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王昂嘴里說著“對不起”，匆匆溜進臥室。恰巧鄒耀東從茶幾上端水喝，將水杯碰翻在地。李桂琴氣不打一處來，數落鄒耀東：“我指責你姑爺，你是不是有意見？”

鄒小梅再也看不下去，大聲說：“我們是住著你的房子，但在生活上也照顧了你，別總以恩人自居。”鄒小梅的話戳到李桂琴的痛處，她吼道：“你們都給我滾，明天就滾。”

擔心李桂琴真的將自己掃地出門，煩躁的鄒小梅與丈夫鬧了一宿。想起這些年李桂琴帶給自己的屈辱，王昂徹底爆發，決定除掉李桂琴：只要她一死，一家就太平了，到時房子也順理成章歸鵬鵬繼承。

2016年2月3日早晨，王昂下樓買了兩碗豆腐腦，給岳父和李桂琴作早餐。他將兩天前網購的6克氰化鉀倒入李桂琴的豆腐腦里。氰化鉀無色無味，易溶于水，肉眼無法分辨。李桂琴上火沒胃口，豆腐腦一口沒動。鄒耀東覺得倒掉可惜，勉強將李桂琴那碗也吃下。幾分鐘后鄒耀東口吐白沫，五官扭曲。李桂琴倉皇撥打120急救電話，鄒耀東在送往醫院途中身亡。

父親死得太蹊蹺，鄒小梅向大興區公安分局報警。王昂和李桂琴有重大作案嫌疑，經審訊，王昂交代自己本意謀殺李桂琴，卻誤殺岳父的犯罪事實。

此案傳出，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認為，李桂琴就不該貪戀同一個屋檐下那份虛無的親情，讓與自己不相干的人住進家門，引狼入室。也有人認為，空巢老人孤單寂寞，這種苦楚外人難懂，李桂琴希望家里熱熱鬧鬧也不為過。

對此，著名社會學教授張庭芳認為：“李桂琴有三次機會讓與自己不相關的人離開，她卻下不了決心，這樣做其實是飲鴆止渴。鄒小梅貪圖小便宜，寄人籬下，關系自然會緊張。空巢老人的心理問題的確需要重視，如果鄒小梅能對老人多一份關心與關愛，悲劇就不會發生。”

（為保護個人隱私，文中人物除犯罪嫌疑人外，均采用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