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勁松
云山歌者——小記畫家李岸
石勁松
云山,位于湖南邵陽武岡,以蒼翠俊秀聞名,我的大學同學李岸每每談到此山,便語氣堅定,謂之天下大美之山。當然,山水是故鄉最好。李岸便生于云山腳下,童年美好記憶凝結成的鄉愁,使這位來自大山的孩子,歷經成長磨練,卻依然樸實淡定,氣息淳樸。
暮春雨夜,提筆懷舊。時光倒流到1996年,同樣是暮春、黃昏、夕陽灑進師大美院的老寢室。那時節,歲月青蔥,卻行將畢業,李岸選擇回邵陽任教。未來的迷茫在夕陽中化為淡淡的憂郁。李岸坐在桌上,呆看著樓下往來的行人,用低沉的聲音吟唱著他熟知的歌曲,我與亞波亦呆坐在一旁,了無聲息。這一幕凝固的長鏡一直凝固到今天,仿佛昨日。

《萬物生系列之一》李 岸
李岸在大學時曾單手捕蛇,據說那蛇劇毒,故同學皆稱其為“英雄”。英雄豪氣,怎能荒廢于池中!約兩年,李岸棄了教師公職,又只身來到長沙,彼時少壯,卻不知迎接他的是數不完的瑣碎與辛苦。
我與李岸大學廝混,見證過他的本事。其學畫有天賦,善思考,極自負,寥寥數筆,卻往往能創造奇效。繪畫學藝之余,李岸更癡心于積累畫外之功,對音樂、文學、電影等方面的廣泛涉獵,使他很快具有了當時前衛藝術的觀察和思考方法。于是,這個來自云山腳下的邵陽伢子,內心深處充滿了非常藝術的不羈個性。然而,隨著四年的學習,繪畫的技巧卻早已熟能生巧。只是我卻至今不明白,明明前衛不羈的個性,卻為什么長時間陶醉于純古典主義油畫,李岸畢業創作的古典主義肖像,精妙嚴謹的語言,深沉透氣的色調,濃郁的古典之風。我至今固執的認為,李岸的油畫寫實本領,是我們那一屆同學當中最優秀的。
后來的李岸,經歷了漫長的個人奮斗,我每次見他,都會被他的樂觀與自負感動,看著他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素描與色彩。我曾跟他說過,為何不多做創作呢?他的回答很狠,他說,你等著。
這一次不是杳無音信。很快,他和我一起租了工作室、他創建桃花藝術區、他在北京也有了工作室,全面出擊意味著一個新的李岸時間出現了。
現在認真的來觀看李岸的系列作品,出乎我對他的預想,因為他顛覆了自己以前對于繪畫的思考,或者說通過長時間錘煉與探索,他逐漸透徹的了解了自己,找到了一種準確的也更為輕松自然的表達方式。對繪畫的理解已經從平面視覺拓展到對一種事物真實本質的思考。這時,少年時生活在云山腳下,對于田園質樸的眷念,對于自然氣息的感知,以及抹不去的含有甘苦的故鄉情結,使李岸的作品暮然回首,呈現出的是一片溫柔吉祥,充滿人文關懷的燦爛畫面,這如同昔日看著樓下人群的美院小子,憂郁迷茫不見了,低吟的歌聲融到今天的畫中,這歌聲如淡淡的背景音樂,更渲染了畫面的美好。
仔細想想,多年以來,李岸一直如一個來自云山的歌者,他一路在唱歌,有時低沉、有時憂郁、有時歡樂。到如今,終于明亮起來。

《繁華似錦系列之一》李 岸
看李岸近期的油畫,如同在聽一曲有關桃花源的輕音,畫面并無具體的形,有的是色彩和色彩效果。他用無規則的各色小點滴布滿畫面,重疊無序中又構成一種色彩的集結與統一,無形中增倍的綻放出色彩的力量。也許李岸并沒有刻意的去模仿追求時下國際流行的反繪畫方式。但這種拋棄技法,純手工的勞作或許也可以稱之為另一種語言,一種隨心所欲,更開放更自負的語言。就像初學的嬰兒,咿呀學舌難道不是世上最美好的聲音嗎?其實,技法嫻熟的藝術家要自廢武功何其之難。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更像是人生的經歷,是更為高尚的審美追求。
再看李岸的水墨作品,其實李岸油畫的風格已基本傾向于一種充滿東方想象的浪漫語調,這和中國傳統結合的某種審美哲學不謀而合。齊白石充滿情趣的花鳥,八大以充滿情緒的水墨寫意,傅抱石充滿激情的山水,都是藝術家在創作中的率真表現。李岸的小尺幅的花花草草莫不是童年夢底家山的真切記憶。筆墨簡煉沉著,線條含而不露,構圖布局避重就輕,是一種收致含蓄的心態,又分明清清楚楚的表現出花鳥蟲草的勃勃生機,透露出輕松有趣的味道。尤其李岸把這種輕松的審美拓展到瓷瓶與瓷板之上,水墨的獨特韻味在光亮透徹的釉下爍爍閃亮,為這層鄉野的情趣又增加了許多視覺上的清新舒適。
繪畫是一個艱難的工作,能堅持畫畫便已不易,我曾多次與友人交談,是什么在支撐一個藝術家孤獨又辛勞的創作。更多的回答是喜歡,是對繪畫的熱愛。李岸毫無疑問是熱愛繪畫的,二十幾年的堅持與探索才會有今天的成果。我為李岸作文,是對李岸人生藝術上的客觀分析與評價。也是自己對同學朋友的一次懷舊思考。每一個藝術家都會在自己的成長道路上磕磕絆絆。然而,殊途同歸,希望我的同學、我的朋友李岸以唱歌的方式繪畫。這樣,即便辛苦,心里的感覺也是明亮透徹的,如家鄉的云山。記得有一年大年初一,我中午時分收到李岸的電話,祝福拜年。我問為何這么晚,他說云山腳下沒有信號。他一早爬山,中午終于有了信號。于是第一個給我打了電話......

《荷韻系列之一》李 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