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人杰/編譯
智慧望遠鏡
姚人杰/編譯

●布拉澤頓癡迷于寫作,他常年開設一個天文學主題的小說寫作班,希望文學創作者可以在作品中運用正確的天文學知識。正是在寫作班上,他誕生了這個“智慧望遠鏡”的點子,并在多年之后終于使用這個點子寫出了下面這篇作品。
我滑翔穿過冰冷又寂靜的太空深處,滿懷熱情,回想著自己那不斷壯大的收藏。我的銀河平面勘探之行才完成了不到15%,而我已經成功發現了111顆典型的氣態巨行星、67顆熱木星,72顆超級地球,47顆類地行星,甚至還發現了十幾顆矮行星。我最喜歡的星球是一顆低質量的超級地球,有著獨特的海水藍色螺旋花紋,在隨后的幾年里分析這種花紋應該會是一件樂事。量子智能的頭腦缺乏實質臉龐,但在我的想象中,這種感覺也許會讓一個人類笑得合不攏嘴。
我點燃助推器,調整了航線,飛入下一個目標的聚焦光束。那顆其他時候安全無害的K型主序星和周圍的行星不久后會迸發成一個亮環,并因為恒星的引力場透鏡效應而增強許多個數量級。我興奮地想看到什么新行星會加入到我的太陽系外行星收藏。
這個新星系有些地方與眾不同。通過透鏡離散處理掉紅外線,又修正冠狀畸變后,行星出現在眼前。一點也不讓人驚訝。就算在某個類地行星的大氣層中發現氧氣的特征,這也不是以前沒發生過的事。這樣的生命特征并不要求有多細胞生物的存在,更不用說智慧生物了。
不同點顯現在更長的波長,顯現在無線電波上。一邊是衍射效應,一邊是日冕的散焦效應,我的視覺不再那么敏銳,可我見到了一些東西。豐富、具有模式、經過調制的信號。不是隨機信號,不是簡單的周期性信號,而是智慧生命構造出的、具有含義的信號。你不用非得是個量子智能才能想明白。
我見到的東西是一個外星技術文明發出的信號。
真的酷斃了!正是這種發現證明了把我們送到550天文單位以外的地方是完全正確的,在這兒太陽的引力透鏡效應創造出一個具有獨一無二能力的天然望遠鏡。我們這些太陽帆變成的望遠鏡從事著數不清的調查任務。安德烈負責觀察銀河系中央以及休眠在那兒的黑洞。埃德溫監視仙女座星系。喬斯琳負責名叫“蟹狀星云”的超新星遺跡。喬治沒有特別的觀察目標,而是專注于微波背景輻射的細節。
我是勘探者中的一員,有著并非完全放射狀的軌跡,可以做航向調整,逐個觀察一連串恒星。我堪稱深空望遠鏡中的“跑車”。
我突然產生了最讓人害怕的念頭。
我意識到我有足夠的燃料,從理論上來說,我完全可以把切線速度降到零,讓我在未來的幾十年里,一直在這個星系的聚焦光束中航行,離開時的速度起碼會是我現在速度的兩倍。毫無疑問,地球上的很多生命——包括人類和量子智能——都會想讓我立刻這么做。循著這個世紀大發現繼續前行難道不就證明了每次犧牲都是應當的嗎?
你必須理解的是,對于我被選定的任務來說,我是理想的執行者!我喜歡收集星球,我喜歡完成勘探,我喜歡群星之間的寧靜和獨處,可以靜靜回想我監測到的奇觀。我是個星際巡天望遠鏡,我喜歡這份工作。
光從這兒回到地球要耗費三天多的時間。量子智能是否具有意識,是否擁有自由意志?科學家、法庭和哲學家在這個問題上無法取得一致,他們甚至無法決定人類是否具有意識,是否擁有自由意志,但我會思考,因此我存在。太空里的每個巡天望遠鏡都是獨立自主的,這點倒是取得了一致。我做什么,都由我來選擇。
我可以成為一名速記員,記錄下外星生命向銀河夜晚發出的信號,甚至可以成為一名業余人類學家。我可以幫忙翻譯,進行推測,傾聽他們的音樂(如果他們創造得出音樂的話),或許還能觀看他們的情景喜劇。盡管存在著荒唐的時間延遲,我可以花費許多時間與天體生物學家聊天,這些新天體生物學家會不斷涌現,來研究這個外星文明。
我可以那么做。盡管我知道地球上有數十億人會希望我那么做,可我卻不想。那樣會犧牲我的勘探——我存在的全部原因。
如果我不承擔這份工作,地球只得再派出一個望遠鏡。叫它弗蘭克或吉爾吧。它會花上起碼幾十年來到這兒。那會是許多年,外星文明可能在此期間因為許多種原因而寂滅,原因可能是自生自滅,也可能是他們把通訊方式改成其他技術手段。
我一邊想著自己的兩難之境,一邊繼續收集數據。我試圖從信號中理出個頭緒。一個信號解開后成為可以理解的模式,與幾百萬赫茲下的頻率調制有關——我推測是聲音。全神貫注的時候,我開始聽見一種古怪的有節奏的噼啪聲,抵消了背景中的高音調口哨聲。我吃不準這是口頭語言、音樂還是其他某種全然不同的東西。我知道我發現它聽起來活力十足,很響——我得要承認——也很讓人氣惱。但我也許有偏見。
我真的可以燃燒掉燃料,讓我陷入這片充滿噪音的太空嗎?數十億人期待我這么做。我怎么能不那么做?
接著,我做出了決定。我確信會有些人稱之為自圓其說,但對我來說,這番推理已經夠好了。
我沒有點燃燃料。我只是繼續觀望,勤奮地記錄數據,直到我穿過聚焦光束,回到冰冷寧靜的空曠太空,心滿意足地等待我的下一個目標。
我的勘探剛剛才開始。根據統計數據,在我完蛋之前,我可以期待遇上好幾個相似的星系。我會不僅僅收藏恒星和它們的行星,我還會開始收藏整個文明。欣喜若狂的我一點也不在意我其實無法微笑。
[資料來源:Nature][責任編輯:彥隱]
本文作者邁克·布拉澤頓(Mike Brotherton),美國懷俄明大學天文學教授,同時也是科幻小說《星龍》(Star Dragon)和《蜘蛛星》(Spider Star)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