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殺機

方東

1. 湖底魚尸

羅伯特是美國的一位知名記者，這天，他應朋友艾倫的邀請去芝加哥度假。艾倫是個三流作家，專門寫些驚悚鬼怪小說，雖然一直郁郁不得志，但他堅持著沒有放棄。

艾倫開車接羅伯特直接去了密歇根湖畔。他剛剛在這兒買下一棟臨水而建的小木屋。前任主人說這屋子鬧鬼，所以干脆以白菜價甩賣這座鬼屋，正為寫作沒有靈感而苦惱的艾倫便買下了這里，希望能從中找到靈感和素材。

木屋建在一個幽靜的湖灣之中，一條一米多寬的木棧道從木屋一直修建到湖灣的水面上。看著眼前的碧水藍天和綠樹掩映中的湖畔木屋，羅伯特不禁有點陶醉了。

傍晚，兩人飽餐一頓后，艾倫提議去親水棧道盡頭夜釣，羅伯特欣然同意。

天上一輪上弦月倒映在幽暗的水面上，周圍一片寂靜，不時有蟲鳴聲響起。羅伯特很快感覺到魚鉤一沉，有大魚上鉤了！他忙往回收線，可魚躍出水面的瞬間，手感卻突然變輕了。魚掉在木棧道上，一動不動。羅伯特和艾倫上前查看，一按魚身子，竟然冒出一大灘湖水，然后魚仿佛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一下子癱軟下去，只剩下了薄薄一層魚皮。

羅伯特和艾倫對望了一眼，眼中滿是驚訝。艾倫找來小刀劃開魚皮，發現里面只有一條白森森的魚骨—這條魚竟然從里面被挖空了！不知道是哪個無聊的人干的這種事，兩人不再理會那中空的魚尸，繼續垂釣。這一次是艾倫拉起了魚鉤，然而他拉上來的竟然又是一條被挖空的魚尸。

羅伯特和艾倫面面相覷，兩人再也不敢釣下去，忙收拾漁具返回木屋。艾倫想起在密歇根湖區流傳甚廣的恐怖傳說：在五大湖水底居住著一個吸血僵尸，它是德古拉家族的后裔，被神靈封印在湖底，無法上岸。它只在夜晚出現，吸食水中魚類的血肉。還有傳聞，曾有漁民在夜間捕魚時，看到過德古拉從水中出現，生噬湖中大魚。

羅伯特和艾倫當然知道這些傳說中，人為添油加醋的成分更多，但這些魚尸著實引起他們的好奇。第二天一早，兩人租來潛水設備，準備潛到湖底一探究竟。

羅伯特穿上潛水衣，和艾倫一同潛入幾十米深的湖底。幽暗深邃的湖底黑得不見天日，他們打開水下強光燈，朝前劃了約三百多米。突然，艾倫發現前面有一條大魚懸浮在水中一動不動。羅伯特上前抓住魚身一捏，果然，幾道水流從魚身涌出，這也是一具被挖空的魚尸。兩人放下魚尸，順著暗流來的方向朝前游去，直到靠近湖水最深的五大湖交界區域。

這時，兩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無數條大大小小的湖魚組成一個巨大的圓柱體魚群，隨著水流緩慢地做著轉圈的慣性運動。只是這些魚都一動不動，毫無生氣，顯然都與自己之前見到的魚一樣，只是魚尸而已。羅伯特不敢再向前靠近，這些密密麻麻的魚尸讓他頭皮發麻。難道這圓柱中心真的住著一位傳說中的水下吸血鬼？

2. 意外失蹤

返回水面后，羅伯特打算向湖區管理部門報告此事。艾倫一把抓住他：“等等，羅伯特，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多么好的素材啊，如果結合此地的傳說，一定能寫出一個極其精彩的湖底吸血鬼小說。你也知道，為了能在作家圈里揚名立萬，我奮斗了這么多年。這次的發現，是個絕好的機遇，而且不僅僅對我有利，還包括你。”

艾倫的想法是，光憑自己，定然無法讓書大賣。但是羅伯特是名記者，如果兩人聯手寫出這本書，借著羅伯特的人氣和密歇根湖畔傳說的廣泛度，再在書出版前夕向外界揭秘這個發現，借機炒作一把，也許會讓他們名利雙收。

聽他這么一說，羅伯特也動心了。于是，兩人蝸居在湖畔木屋，用一個月的時間寫出了一本驚悚小說—《水中德古拉》。

書成之日，兩人決定好好慶祝一下。艾倫買來香檳與美食，羅伯特租來潛水服，兩人打算晚點再夜潛一次。酒酣飯飽之后，酒量不佳的艾倫沉沉睡去，羅伯特的興奮勁還未過，便獨自去潛水。

也許是因為喝了不少酒，這一次，他沒游多久，醉意就上來了，當他游到魚尸陣前時，已疲憊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了。他強迫自己努力驅散睡意，最終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閉上，慢慢沉入湖底……

艾倫酒醒后已是第二天早晨。岸邊只見羅伯特的衣物，卻不見人，艾倫連忙打了報警電話。警察趕來詢問情況后覺得事態嚴重，立刻叫人下水找尋羅伯特。

艾倫自告奮勇說自己知道羅伯特下水的大概方向，說自己可以帶著搜救隊去尋找。然而，搜救隊沒有找到羅伯特，卻發現了魚尸陣。

當他們來到魚尸陣前，親眼目睹了那宛如遠古時期殺生祭祀般的場面時，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兩個字：震撼！密密麻麻的魚尸組成一個巨大的圓柱體，至少有百萬條魚。這個圓柱形的魚尸陣在水下做著緩慢的勻速旋轉運動。

在這樣的水底，沒有找到羅伯特，警方心中都有一個答案，可艾倫不愿意去相信，他在水中苦苦尋找，始終不愿意離開湖水。最后搜救隊強行把他拉上岸，他趴在岸上，為這個好朋友的離奇失蹤而失聲痛哭。

3. 揚名立萬

很快，一個地質洋流科研小組組成了湖底魚尸陣考察隊，調查了這個巨大魚尸陣形成的原因。

密歇根湖底處于蘇必利爾湖與休倫湖中間，它與兩湖形成了一個“T”字形狀，而魚尸出現的地方靠近“T”字形的根部。湖底有一個巨大的凹坑，是三大湖的湖眼，許多死于湖中的生物最終都會沉積于此。

至于圓柱形魚尸陣形成的原因，也是源于此凹坑。由于三個湖的水差、溫度不同，在湖底形成了若干暗流。其中有兩條較大的暗流剛好從凹坑兩邊經過，把沉積于凹坑中的魚尸卷起。又在水下暗流和水面大氣壓、洋流的多重作用下，形成了蔚為壯觀的圓柱形魚尸陣，每時每刻都以一種勻速緩緩轉動。

但是，是誰制造了這些挖空的魚尸呢？調查者很快發現了一種恐怖的吸血鬼魚—七鰓鰻。

這種海洋生魚類擁有一張類似恐怖片中外星怪物的嘴。這張嘴又圓又大，呈漏斗狀，里面呈環形分布著一圈又一圈鋒利的牙齒。這張嘴也是一個吸盤，能幫助七鰓鰻吸住海水中的其他魚類。七鰓鰻是一種寄生魚類，當它的口吸住獵物時，牙齒會咬進獵物身體去吸血。它的舌頭上也附著密布的牙齒，會把魚肉一層層刮成肉末吸食。很多被它們獵獲的寄生宿主魚類，最后往往被它們吸食得只剩下一根魚骨和一層魚皮。

不知為何，它們竟然出現在這淡水湖中。有人推測，羅伯特很可能也成了這種吸血鬼魚的食物了。一時間，幾乎全美所有報紙頭條都是關于著名記者、傳記作家羅伯特在五大湖區離奇失蹤，極可能命殞吸血鬼魚之口的新聞。

羅伯特的遇難報道在各大報紙頭版還沒有完全撤下去，《水中德古拉》一書便出版了。果然，這本書大賣特賣。名不見經傳的艾倫也成了各大報紙期刊、電視訪談節目爭搶的嘉賓。他在沉浸于痛失友人的時刻也一夜成名。

4. 神秘電話

這天，艾倫在電視上做訪談節目時有觀眾撥通了節目熱線。

“艾倫，恭喜你成功了。”

電話中傳出的聲音是如此熟悉，艾倫驚呆了，一下子愣在當場。可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正在電視直播中，便馬上說：“謝謝。”

“有機會的話，我們喝一杯吧，老地方。”

“這樣，我知道了，有機會的話一定。”艾倫掛上電話，對主持人解釋是自己的一個老朋友，應該是想敘敘舊。

電視屏幕外，一個人看著接完電話后變得坐立不安的艾倫“嘿嘿”笑了。艾倫如坐針氈般錄完節目，立刻趕回湖畔。

他在木屋中搜了一遍，卻什么也沒有發現。就在此時，電話響了。“是你嗎，羅伯特。我真的沒有聽錯，上帝保佑，你還活著！你在哪兒？”

“我在欣賞你的表演。”

“你說什么？”

“別裝了，艾倫，你以為我是傻子嗎？香檳和潛水服！”電話那頭，羅伯特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艾倫的臉色變了變，可仍舊是驚喜的口吻：“你真的是羅伯特，你沒事嗎，你在哪兒？我很擔心你！你說什么我根本聽不懂啊！”

“別裝了，你買藥的小店雖然隱蔽，可老板在店門口裝了一個隱蔽得很好的監控攝像頭，你進出藥店都被拍下來了。而那瓶剩酒你是不是一時興奮，完事后直接拋入了湖中？你忘了你的習慣了嗎，每次倒酒后都要將瓶塞塞得緊緊的。所以瓶里還保存著含有安眠藥的酒，而它恰巧被我找來調查的私家偵探發現了。”

艾倫一愣，說：“我想你誤會我了，我們好好談談。”

“就在你想害死我的地方—魚尸陣。你過來，我等你。”

艾倫拿著槍下了水。當他趕到魚尸陣前時，果然發現有一個人正面朝魚尸陣潛伏在水中。他悄然游過去，忽然拔槍朝那人一通掃射，鮮紅的血液立刻在水中暈開。他射完子彈，這才游到那人身前，一按潛水衣，卻發現這只是一套空空的潛水衣。

艾倫正疑惑，突然瞥見那魚尸陣中被沖開一個小小的缺口。無數靈蛇一般的影子朝自己沖了過來—是七鰓鰻！只一瞬間，他便渾身爬滿了吸血鬼魚，先是手背突然一疼，接著是腿、腹部、胸部……

遠遠的水中，羅伯特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本來他只是懷疑艾倫，那些所謂的證據只是他根據艾倫的習慣做出的推斷，可是做賊心虛的艾倫印證了羅伯特的猜想。為了不讓羅伯特攪了他的名利夢，艾倫竟然不惜再一次謀殺自己。也正是因此，他才最終解決了艾倫—用他想害人的方式。

5. 尾聲

原來，那天羅伯特在昏迷之際，一只吸血鬼魚游動到他身邊，剛好一口咬穿了他潛水服上的洞，尖利的牙齒撕開了他的肌膚。劇烈的疼痛驅散了強烈的睡意，他掙扎著爬上最近的岸邊后才昏死過去。

酒醒得救后，羅伯特感覺到不對勁。一切都太巧合了，一向酒量不小的自己竟然只喝了幾杯香檳就變得那樣困倦。這只有一種解釋，艾倫在酒中下了藥。還有那件潛水服，為何會有洞眼？要知道每件潛水衣租還前都是要檢測的。可是，他想不通艾倫為什么要害自己，難道只是用羅伯特不幸遇難來做營銷炒作？因為這樣艾倫可以借著沾死人的光，卻又不會讓死人奪走來之不易的名氣和金錢？

羅伯特深吸一口氣，浮出水面，宛如再生般劃水上岸。在木屋中，他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猶如夢境。一切仿佛上天注定，冥冥中讓他釣到的那條魚皮尸似乎是這一切的開始。可是，艾倫在這個鬼屋中住了這么久，愛好垂釣的他難道就從來沒有釣到過這種魚皮尸？想到第一次下水時，那湖底暗流朝向的正是木屋方向。

想到這里，他感到不寒而栗。也許從艾倫打電話給他的那時起，住在艾倫心中的死神就已經對他發出了邀請。幸好，這次上帝站在自己這一邊！

想到這里，羅伯特突發奇想，打開自己的電腦，開始創作有生以來第一次涉足的驚悚懸疑小說。

半年后，一本書名為《來自湖底的死神》的書登上了暢銷書榜首。這本書的主角也叫艾倫，這一次他真的如愿以償火了，在羅伯特的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