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莎士比亞遇到湯顯祖

文/邵浩

當莎士比亞遇到湯顯祖

文/邵浩

撫州市向莎士比亞出生地基金會贈送了莎士比亞與湯顯祖青銅塑像，放置在莎士比亞故居

一位是伊麗莎白時代的英國文豪，一位是明朝末年的中國戲劇家，時光跨越400年，當中西方兩位戲劇大師的靈感交匯在一起，將會碰撞出怎樣絢麗的火花？

莎士比亞走進來 湯顯祖走出去

2016年是莎士比亞與湯顯祖逝世400周年，去年習近平主席訪英期間，曾在演講中提議中英兩國共同紀念這兩位文學巨匠，以此推動兩國人民交流、加深相互理解。為響應(yīng)號召，各地都舉行了相關(guān)紀念活動。

中國出版集團以“共同紀念莎士比亞與湯顯祖逝世400周年”作為參加2016倫敦書展的主題，還帶去了《牡丹亭》、《邯鄲記》、《莎士比亞全集》、《威尼斯商人》等與湯顯祖和莎士比亞相關(guān)的主題圖書。書展現(xiàn)場上，中國出版集團還組織表演用6種語言誦讀十四行詩的活動，并邀請著名文化學者于丹教授用中文朗讀十四行詩。

國家大劇院則特別策劃了“東西對話·戲劇傳奇——莎士比亞遇見湯顯祖”系列活動，邀請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帶來莎翁名劇《亨利四世》和《亨利五世》。與此同時，“共同紀念湯顯祖和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研討會暨‘撫州文化活動周’活動”，于4月22日在莎翁故鄉(xiāng)英國斯特拉福德隆重舉行。

“撫州文化活動周”活動期間，來自撫州市和省贛劇院的演員們在莎士比亞故居花園表演了湯顯祖經(jīng)典劇目《牡丹亭》和《紫釵記》選段，展示了撫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南豐儺舞、金溪手搖獅，同時在斯特拉福德圖書館進行了湯翁圖片展，介紹湯翁的生平、藝術(shù)成就和湯翁故里撫州的概況，給當?shù)孛癖娏粝铝松羁逃∠蟆?/p>

在英國文化協(xié)會的支持下，由英國壁虎劇團和上海話劇藝術(shù)中心合作，將湯顯祖的夢幻劇與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結(jié)合，編排出新作品《驚夢》，將在金秋十月于上海首演。

莎士比亞遇見湯顯祖

湯顯祖被稱為“東方的莎士比亞”，他的《臨川四夢》享譽世界，特別是他的作品《牡丹亭》，與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在主題上異曲同工。而改編自《仲夏夜之夢》的《驚夢》則是在莎士比亞與湯顯祖驚人想象力的啟發(fā)下，由上海話劇藝術(shù)中心與英國壁虎劇團聯(lián)合呈現(xiàn)的一出舞臺劇。壁虎劇團是一個多次獲獎且在國際上備受贊譽的英國代表性劇團，該劇團已先后推出了5部頗受好評的作品，并在20多個國家上演。

《驚夢》導(dǎo)演里奇·魯斯克稱，該劇靈感來自于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結(jié)合中國創(chuàng)作團隊融入湯顯祖《臨川四夢》的元素。這樣的“融合”拓展了傳統(tǒng)戲曲的表現(xiàn)范圍，中西“碰撞”也能為觀眾帶來一些意外的享受。

上海文廣演藝（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 、也是《驚夢》戲劇構(gòu)作的喻榮軍對這次中西合作予以了肯定。“這次與英國壁虎劇團的合作嘗試，其實跟具體創(chuàng)作項目有關(guān)，因為壁虎劇團是一個以全戲劇為工作方法的劇團，他們的創(chuàng)作是集體創(chuàng)作，總是圍繞一個主題，然后發(fā)散開進行創(chuàng)作，這就給了我們一個合作交流的機會。我們在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和湯顯祖的《臨川四夢》里找到共同的主題——主要是愛與夢——以此來進行創(chuàng)作。莎士比亞和湯顯祖是我們的素材與來源，《驚夢》將會是一個全新的中西創(chuàng)作，合作過程也很有意思，所以我認為這是一次自然的融合。”

中式浪漫VS英式悲情

作為同一時期本國最偉大的戲劇家，莎士比亞與湯顯祖皆取得了不凡的成就，兩位藝術(shù)巨擘雖非同年而生，卻是同年而逝，因此世人也常常將兩位大師加以比較。中國外國文學學會莎士比亞研究會會長辜正坤教授和喻榮軍分別從文學和戲劇的角度談了自己的看法。

您怎么看待湯顯祖與莎士比亞？如何評價兩位大師的作品？

辜正坤：晚明的湯顯祖身歷嘉靖、隆慶和萬歷三朝，雖身懷救世大夢，最終卻不得不從炙手可熱的官場流落為劇院伶人，因救世之夢破碎轉(zhuǎn)而為文學中的情場兒女圓夢。由盛而衰的際遇使湯顯祖閱盡人世的炎涼，他遂以詩以劇的形式描繪出勾魂攝魄的人鬼通情的藝術(shù)世界。

伊麗莎白王朝的莎士比亞，則經(jīng)歷了家道中落的困頓，不得不遠走謀生，寄人籬下，靠伶場獻技而鵲起文壇。英王詹姆斯一世即位時，莎士比亞已經(jīng)名利雙收。由衰而盛的際遇也使莎士比亞閱盡人世的炎涼。他的詩和劇逼真地映現(xiàn)出驚世駭俗的現(xiàn)實世界。

兩位文學巨人都擅長于詩歌與戲劇寫作，但是各自的寫作理念卻大不相同。湯顯祖追求的是情真、情至，莎士比亞追求的是理真、事真。換句話說，湯顯祖重在言情，莎士比亞重在寫真；湯顯祖重主觀，莎士比亞重客觀。莎士比亞的戲劇雖然是用詩體寫成，其著力點卻最終落在敘事說理上，顯示、敘述現(xiàn)實人生的浮生百態(tài)。

喻榮軍：莎士比亞的作品更加豐富、更加寫實、更加揭示人性，在不同的文化語境里也更加容易被接受與理解；而湯顯祖的作品，則具有東方的哲思與意韻，與音樂和文化背景相依相存，因此難以被翻譯與推介，其戲曲的樣式與古詩詞體也難以被現(xiàn)代觀眾接受與理解，需要有一定的文化積累才能欣賞，從這個角度來講，不如莎士比亞的作品通俗。

莎劇作品在題材、形式和內(nèi)容上都更加廣泛，有喜劇、悲劇、歷史劇和羅馬劇，還有后來的傳奇劇等；而湯顯祖的作品比較少，因為是傳統(tǒng)的戲曲樣式，其對白和詩現(xiàn)在較少使用，其作品的翻譯與國外搬演也較少，只有一出《牡丹亭》演出較多。

模特Kovaleva Olga表現(xiàn)的哈姆雷特的戀人奧菲莉婭（Ophelia），攝影：Ann Galkina，供圖：英國文化教育協(xié)會北京辦公室

中國文化走出去

莎士比亞作為英國的文化符號，在世界的知名度已經(jīng)超過了伊麗莎白女王和球星貝克漢姆，面對英國人在向世界推廣莎士比亞方面的作為，我們該如何借鑒？

喻榮軍：關(guān)鍵要找到他們的劇作與當今時代的聯(lián)系。我們要找到經(jīng)典與現(xiàn)代社會問題和精神狀貌的結(jié)合點，那么演出和推廣就變得自然而然了。不過，在莎劇的推廣方面，英國確實是有許多做法值得借鑒，例如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莎劇舞臺本翻譯計劃”，就是把莎翁《第一對開本》的36個劇本重新進行翻譯，使之更加適合于排練演出而不只是為了出版和閱讀，這是一個很好的推廣莎劇的方法，我們可以借鑒。另外，英國把莎劇推廣到中小學教學里的做法也是不錯的。

辜正坤：其實湯顯祖并不比莎士比亞差，湯顯祖的作品不僅是中國戲劇史上的豐碑，在世界上也享有崇高地位，應(yīng)讓更多人知道。中國三千年來的文學史可以說主要是以詩歌為最高成就的。中國戲劇成就的高峰在元朝，元曲、明曲本身就是與詩歌聯(lián)姻的，是詩話的語言。但可譯度與語言的詩化程度成反比，與敘事、說理程度成正比。要對外推出詩歌類戲劇作品，從翻譯的難度來講，最難的是王實甫，之后是關(guān)漢卿、湯顯祖等作家的作品，然后才是莎士比亞的作品。但文化走出去歸根結(jié)底還是和國家經(jīng)濟實力的發(fā)展有關(guān)，只有國家強大，國民自信，才能用中國的文化去普惠全球。

在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之際，全國政協(xié)委員、著名京劇表演藝術(shù)家孫萍也曾表示，“我們應(yīng)該借這個機會開展多種紀念活動，這是提升中國文化軟實力和國家形象的良好契機。”

“如果不設(shè)立一個‘戲劇日’，別說湯顯祖，連梅蘭芳以后都沒有人知道了。”因此今年全國政協(xié)會議上，由孫萍、蔡武等40余位跨界別全國政協(xié)委員聯(lián)名建議，將每年5月18日設(shè)為“中國戲劇日”。

孫萍說，每年的“戲劇日”可以設(shè)立年度主題，開展一系列與戲劇文化有關(guān)的演出、研討、講座、出版等活動，并考慮由各省戲劇家協(xié)會通過年度輪值的方式展開。

“只有通過系統(tǒng)、科學的宣傳推廣，傳統(tǒng)戲劇藝術(shù)這一民族文化的精華，才有可能為世界人民所共享。”孫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