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劉建國/65歲/退休工程師
一副眼鏡的兩次轉折
講述人:劉建國/65歲/退休工程師

1966年,我初三畢業,迎來文化大革命,1968年春天,學校終于開始畢業分配。我算作根紅苗正吧,受到特別關照,被分配到機械廠,離我家只有三站地。當時,我們全班能留城的不超過10個人,全家都為了這天降之喜而高興,院里的鄰居還小規模地擺酒慶祝我能夠留下來。
世事難料。很快,我收到體檢通知,報告一周后就出來,25個人中,只有一個人不合格,那就是我,理由是戴眼鏡。我想不通!全家人都想不通!那個年代,沒有后門,也不知道托關系,媽媽哭紅了眼睛,我也掉了淚。老師和我商量:“要不到北大荒去吧,那里有工資,否則以后去插隊連工資都沒有。”我深知,老師能這樣幫我著想,已經是偏得。時間緊迫,媽媽只來得及幫我準備一塊香皂、一塊肥皂、一個小箱子、一件襯衣、一條褲子、一個臉盆……就這樣,我來到北大荒。
在連隊,我干了四年,在總庫干了三年,也談了朋友,準備扎根邊疆。說老實話,總庫的工作算是好活兒,至少不用風吹日曬下地,但卸水泥、卸農藥都是我一個人的事兒,麥收時節,我最多一個人卸了幾車水泥。
勤奮的工作有了回報,1975年,突然有消息傳來,要推薦我上大學!我整個人都傻了,有些舍不得離開這里,總庫都是我管理的,我走了,別人能找到要發的貨嗎?未婚妻怎么辦?一切都是未知數。
同志們倒是都為我開心,大家置備了幾十個菜給我送行,領導抓緊時間為我辦理發展入黨的手續。突然,有一天,又是一聲晴天霹靂,從師部傳來消息,大學的招生人員不同意接收我,理由與7年前一樣,戴眼鏡,近視眼!不適合大學專業。聽到這個消息后,我感覺身邊的空氣都要凝固了,整個人是滿滿的無力感。
千鈞一發之際,我又遇到貴人,總庫的李指導員主動頂了上去,“沒有近視眼不能學這個專業的規定!我們的推薦名額就是他!不接收我們也不換人!”也許是指導員的強硬,也許是招生人員確實找不到關于近視眼不能錄取的書面材料,總之,錄取通知書發到了我的手里。
這就是眼鏡在我生命中兩次重要轉折點上扮演的關鍵角色。我始終覺得自己是幸運兒,命好,也總能遇到好人。如果當初留在機械廠,說不定早就下了崗,如果沒有老師安排我去北大荒,沒有李指導員幫我說話,我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念大學。可惜的是,在那個沒有電話和網絡的年代,當年的老師和李指導員,我們都漸漸失去了聯系,但在我心里,這份感激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