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博弈計劃

張欣悅

蔑視規則的人，最終也會被規則拋棄。

時光的指針流轉至二十三世紀，中學校園里綠影蔥蘢充滿生機。學子們聚精會神地盯著電子屏幕，完成一道道試題。“這三年很快就會過去，我們一定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老師在講臺上激昂揮手，隨著她揚手的姿態，屏幕上閃掠過機關槍掃射試卷的虛擬場景。

講臺下的格安撐著頭，嘴角掛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挑燈夜戰、題海掙扎，便是這十年寒窗最后三年的主旋律嗎？可是在這高速發達的現代社會，大學對每個人的選擇可不只有高考這一條路，有人在藝術學校里燒錢學習，排著隊在寒風中等待藝考；有人卻因為年少時作為童星演了幾部知名的電影，獲得一些成就，很容易地就被著名電影學院錄取；有人倔強地抓住高考的尾巴死死搖晃；有人卻憑借自己寫的小說得到大學的青睞……他是一個有才情又有野心的學生，不想做盲目奮戰于書海的書呆子，也想要像那些曾經的成功者一樣，跳脫到考試制度之外。遐想著功成之后的場面，他不由得揚起頭，心里驀地升起凌駕于其他同學的優越感。

回家后，格安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另類“博弈”計劃。他通過搜索引擎的排列組合，得到了近五年最受歡迎的文學題材和語言風格，電腦屏幕上浮現出條條數據，讓他有瞬間覺得自己對整個社會的喜好了如指掌，像俯瞰一切的王。憑借這些網絡數據，他創作出一部故事引人入勝的作品。第二步，就是要把自己的作品公之于眾。現在是全民自媒體時代，每個人都能向世界發聲，但若是想要發布對公眾具有更大影響力的作品，需要購買點數，使得它能夠登上最大化的公眾平臺。格安偷偷登錄了自己母親——一位知名建筑師的賬號，獲得了自己需要的點數。

與此同時，在他為打造作品的知名度而忙碌的時候，班上另一個同學簡直是他的反襯。那個女生時常伏在湛藍的桌面上，帶著愉快的表情敘寫心中故事、夢中年華，但從來沒有將之發布到任何平臺。這就像嗓子極好的人不參加選秀一樣，縱使心中有氣象萬千，身邊誰都無知無覺。跟他比起來，這女生也太沒勇氣和志向了吧！他悄悄觀察著她，暗暗想。

第二年的三月，他滿懷信心地踏上北上的征程。列車上，他望著窗外明凈的藍天，心情舒暢，好似自己的未來也能如此盡情豁達。列車的收音機里播放出緩緩抒情的鄉村音樂，在座位與列車間里氤氳繚繞，像是彈掉的煙灰，漫不經心的微塵，卻又帶給人歡愉的享受，他也伴著這悠揚的樂律，輕輕哼唱。

列車顛簸了一下，收音機的電波似乎顫動了兩聲，音樂終止，音響里傳播出這樣的聲音：“各位北上參與自主競選的學生注意了，各校研究出了一種新的競選規則——潛力預報評估。這份評估會綜合你對你所選擇行業的興趣度和努力度，來判斷你是否達標……”它說的那是什么東西？收音機的聲音反復在耳邊回蕩，格安有些煩躁，右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在這心緒煩亂之時，他聽見自己的手機滴滴兩聲，一種糟糕的預感擴散開來。他指尖顫抖地點開，竟然是他的潛力預報評估沒能達標的消息，他被拒之門外。他驚慌失措地站起來，卻聽見隔壁車廂里來自一個家庭的歡呼，他清楚地聽見那個女生的聲音，就是那個每天趴在桌子上寫日記的女生，她通過了評估！

格安眼前一黑，頹然坐下。車窗外的天空靜靜漂泊著藍色，好像澄凈得容不得一絲污穢。他隱隱開始明白，曾經以為最不公平的東西，其實是公平的，那條路無情地拒絕著他這樣意圖投機取巧之輩，對沉淀多年的那些人溫柔以待。高考永遠都不是人生的全部，但是人生也永遠不能沒有奮斗，如果把人生的重心放在了另外的方面，那么即使曾有贏的可能，最終也只會功敗垂成。總想要通過計謀跳脫規則的人，到頭來只是被規則開個大大的玩笑。

這一年的六月七日，初夏的天空湛藍，窗外小葉榕與長風輕吟，窗內學子埋頭于雪白試卷。格安身處其中，已無怨悔，簽字筆流轉出淡淡的從容。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