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難倒黃庭堅

●田大金

黃庭堅北宋詩人，書畫家，江西修水人。自幼天資聰明，年輕時就很有名氣。他自認為當地無人與他相比，決定游訪天下名勝。于是離開修水老家，來到當時繁華的江州府（今九江市）。當地以為有才學的人，得知黃庭堅光臨，紛紛前來拜訪。有一天，一班文人約好，在陪黃庭堅游覽名勝時，乘機試試他的才華。當他們一行來到煙水亭上，只見亭上有個香客在吸水煙。有個書生觸景心生一上聯，請求黃庭堅對下聯。其上聯曰：

煙水亭，吸水煙，煙從水起；

黃庭堅立即想起剛才游過的漢朝灌嬰所掘“浪井”，靈機一動，對出了下聯：

風浪井，搏浪風，風自浪興。

眾人聽罷，齊聲叫好：“不說浪隨風起，反說風自浪興，足見浪井之奇，妙絕，妙絕！”

黃庭堅聽了眾人的稱贊很得意，來到思賢橋時，神氣十足的對眾人說：“剛才一路走來，承蒙各位抬舉。我現有一聯，給各位助興，請不吝賜教。”說完，念出一上聯：

思賢橋，橋上思賢，德高刺史名留世。

大家沒想到黃庭堅，突然來這一手，一時竟無人能對，互相觀望。他為了扭轉這一難堪局面，笑著對大家說：“諸位不必為難了，這里已有現成的一下聯。”他搖頭晃腦念道：

琵琶亭，亭下琵琶，情多司馬淚沾襟。

大家見黃庭堅如此才思敏捷，博學廣聞，暗暗贊嘆。

隨著一行人游來逛去，黃庭堅感到乏味。他覺得江州府也沒有高于他的人，于是說道：“小生雖然學識淺薄，現冒昧敬問各位先生，有什么佳作讓我領教領教，也好開開眼界。”

眾人聽了他氣盛自傲的言語，氣憤難平，決定壓壓他的氣焰。大家來到小喬梳妝樓下，有一位當地文人對黃庭堅拱手說：“熟年前，有位書生的洞房花燭之夜，妻子以此橋為題出了一上聯，要丈夫對下聯，否則不準進羅紗帳。這書生一直對不出下聯，后因此憂郁而死。多年無人對出，今請先生指教。”于是大聲念道：

梳妝樓頭，癡眼依依，癡情依依，有心取媚君子君不戀。

黃庭堅聽罷，覺得有弦外之音。心想：我視你們如草芥，你們卻把我比做呆女獻媚，一定要以妙句回敬你們。他抬頭一望，見廟堂森森，香煙繚繞的延支山，突然觸景生情，高興地說出了下聯：

延支山上，落花蕭簫，落木蕭蕭，無緣省識春風春難留。

眾人一聽，黃庭堅自比春風，雖把他們比作斗敗的落葉殘花，但文辭優雅，不顯痕跡，仍值得稱贊，大家拍手稱好。這時黃庭堅愈加飄飄然起來：自認為賦比先秦宋玉，詩齊盛唐李杜，鵬程無量。于是，他想去蘇杭出出風頭，便乘輕舟順流東下。他站立船頭，望水天寥廓，大有不可一世之概。這時，船家拉篷索的少年恭敬地問道：“請問先生，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黃庭堅嗎？”

黃庭堅不屑一顧，只是點了點頭。

船家少年又說：“我們江湖上的人，平常也互相出對取樂。這里有個對子，只有上聯，沒有下聯，想請教先生，不知您有無這個興致？”

黃庭堅轉頭看了少年一眼，見他一身粗俗打扮，又回過頭去，沒有答理。船家少年自言自語嘆道：“沒想到，名蓋江州的才子，竟怕我這無名的船夫了。”

黃庭堅一聽，轉身說道：“你說什么，我怕你？既然你不怕丟人現丑，有什么詩采文章說說看吧！”

船家少年拱了拱手，說了一聲“請教”，便朗朗念出上聯：

駕一葉扁舟，蕩兩支槳，支三四片篷，坐五六個客，過七里灘，到八里湖，離開九江已有十里。

船家少年念完上聯后說：所對下聯之中，凡逢上聯有數字處，必須以數字相對，但不論反順，不得有一字與上聯相同。

黃庭堅聽完后，把少年的話語仔細推敲一下，突然心里一跳：上聯把一至十的數詞全已用完，從哪里找那么多數詞相對？卻又不能有一字與上聯相同，此乃絕對。沒想到，自稱飽學之士，卻被一個船家少年難倒了。他想著想著，請求船家調轉船頭，不去蘇杭返回家。

黃庭堅雖然沒有對出這個“絕對”，但他從中悟出了一個重要的道理：學問無盡頭，治學須虛心。從此，他去掉了傲氣，刻苦攻讀，虛心好問，終于成為當時的“蘇門四學士”之一，與大文學家蘇東坡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