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爺們兒”——記廣西玉林市公安局玉州分局局長梁正高

文/周仲貴

警察“爺們兒”——記廣西玉林市公安局玉州分局局長梁正高

文/周仲貴

在廣西壯族自治區玉林市的六個縣、市、區中，梁正高先后在其中的北流、博白和陸川三個縣（市）公安局任職，從派出所民警到縣公安局長，他用了23年。平心而論，這樣的升遷速度不足為奇。但他無論是當普通民警、派出所長、刑偵大隊長、副局長、政委直至局長，民警和群眾對他的評價就四個字——夠爺們兒！

作風硬朗，有擔當，敢于亮劍，這就是玉林市公安局玉州分局局長——警察“爺們兒”梁正高。

追捕殺人狂

2014年，梁正高時任陸川縣副縣長、公安局長。12月28日下午，陸川警方接到家在博白縣文地鎮文地村的覃女報案，她稱未婚夫黃某（化名）被人開槍殺害，她本人則被強暴，而作案者是陸川縣良田鎮竹山村埡塘屯的黃某新，案發地就在黃的家中！

槍殺案歷來被視為命案的重中之重。接到值班室的報告，正在縣政府參加會議的梁正高立即向相關領導請了假，與政委江德岸一道帶領刑偵人員趕往離縣城60公里的案發現場。

黃某新的家是一幢獨立于村邊的三層小樓，里面空無一人。經村民證實，黃某新是獨居。警方在二樓的一間房中發現了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尸，經覃女辨認，這正是她的未婚夫黃某。尸檢發現，黃某手腳被尼龍繩捆綁，嘴上貼了封口膠布，腹部和腿部有三處槍傷，兇器似為自制霰彈短槍。正待法醫要對“尸體”進行解剖時卻驚訝地發現：黃某尚有微弱呼吸！

救人要緊。梁正高當即決定把警車當做救護車，先把黃某送往醫院，其余人對其他房間繼續搜查。結果有了更驚人的發現：在三樓的一間臥室內又發現了一具雙手被捆綁的男尸，胸、腹部有明顯的三處槍傷。法醫從尸體僵硬程度及尸斑上判斷其死亡時間接近24小時。也就是說，該男子先于黃某被害。

對無名男子的尸體解剖發現，死者胸、腹部的三處槍傷，與黃某一樣系霰彈槍近距離射擊所致，胸骨及腹腔內多處臟器均檢出直徑為0.2毫米的金屬彈丸，結論為霰彈槍抵近射擊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覃女當場辨認后，表示不認識這名死者。

再請竹山村的幾位村官辨認，證實該死者系與竹山村相鄰的良田鎮良田村村民鄭春（化名），37歲。

案子有許多難解之謎。一死二傷，這三名被害人在同一地點慘遭毒手，其中，鄭春是鄰村人，覃女及其未婚夫黃某則是鄰近博白縣文地鎮人。黃某新至少涉及三項罪名，即故意殺人罪、非法持有槍支彈藥罪和強奸婦女罪。但問題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與被害人之間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以致有悖常理地選在自己的住宅行兇殺人？

覃女的陳述解開了部分謎團。12月28日一大早，黃某新開著一輛五菱面包車來到博白縣文地鎮文地村，對黃某說，有朋友邀他們去談生意，一定要黃某同行。文地村與竹山村相鄰，這兩人平時就來往密切，又是同宗客家人，黃某雖然當天有事，但見黃某新親自上門，且態度堅決，不疑有詐，就被黃某新拉上了面包車。11時，黃某新再度開車來到文地村找到覃女，說黃某因貪杯喝醉已經昏昏欲睡，讓她前去把人接回來。覃女當時就犯了嘀咕，說，你直接把人送回來就行，何必還讓我再跑一趟？黃某新推說，他已爛醉如泥，我一個人根本抬不動他。還說，你如果不肯去，出了任何意外我可不負責！覃女只好答應了。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開始的將是一場血腥之旅。半個鐘頭后到了黃某新家，一進門，覃女就感覺不對頭，只見黃某新把大門鎖閂反鎖，面露猙獰。覃女想奪門逃跑，但為時已晚。她怯生生地問，我的未婚夫在哪兒？黃某新不懷好意地抬抬眼皮，說，在二樓呢，你自己上去看唄。覃女連滾帶爬地上了樓，眼前所見令她魂飛魄散，黃某被捆得像粽子一樣倒在地上，嘴上還被貼了一層封口膠。一見覃女，他就拼命蹬腿搖頭，意思是讓她快跑！覃女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死亡的威脅令她渾身的每個毛孔都張開了，眼見未婚夫處于危險之中，心如刀絞的她不管不顧撲上去要解開他身上的尼龍繩，這時卻被一雙大手揪住了脖領，連氣都喘不上來——那是黃某新罪惡的手。他粗暴地拽開覃女，手里端起一支黑洞洞的短槍，獰笑：“想救未婚夫？好啊，乖乖聽我的話，我就讓你們雙宿雙飛。不然的話，一槍一個讓你們都上西天！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樓上已經躺下一個了！”為了救未婚夫，覃女當然什么都不顧了，哭訴道：“大哥，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只求你放過我們！”黃某新哈哈大笑，眼睛瞄向她的胸口……18歲的覃女幾乎可以稱黃某新為叔，此時，她明白了對方的意圖，苦苦哀求。黃某新卻把話頭轉向黃某，惡狠狠地說：“你拐走我老婆，我就要拿你老婆來補償……”施暴以后，痛不欲生的覃女以為就此可以獲得自由，逃離魔掌，不料黃某新卻說：“跟我走！”說完就對準躺在地板上動彈不得的黃某連開三槍，后挾持驚恐得幾乎昏厥的覃女駕車趕到了博白縣寧潭鎮。乘黃某新下車打電話之機，覃女機智脫身，輾轉回到陸川縣城，向公安機關報了案。

根據被害人覃女的陳述，再結合對埡塘屯周邊村民的調查和詢問，陸川警方初步掌握了案發的誘因。

36歲已成家多年的黃某新早已與父母兄弟分家單過。兩年前，他因染上毒癮，不但把殷實的小家折騰得家徒四壁，還欠了一屁股債。妻子見苦勸無效，失去信心，三個月前偷偷帶上一子一女離家出走。黃某新平時就是一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人，他懷疑妻子之所以狠心出走，是因為好友鄭春和黃某等人的挑撥和唆使，甚至懷疑鄭、黃合伙拐賣了他的妻兒，便萌生了報復他們的念頭。加上長期吸食K粉出現幻覺，黃早已沒了理智，便在黑槍地下市場高價購買了兩支自制手槍。他把鄰村的鄭春定為第一個“懲罰目標”。12月27日傍晚，黃某新給鄭春打電話，謊稱做了一桌子好菜，想請鄭某和其他朋友來吃。鄭春不疑有詐，20時左右開了一輛五菱面包車前來赴宴。一進黃宅，沒有聞到飯菜香，卻先嗅到了死神的氣息。只見黃某新把大門和二門全閂緊扣牢，拔出槍對準鄭春的腦門，發瘋般地逼問自己的妻和子女被拐到哪里去了。鄭春與黃某新年齡相仿，個子卻比黃高出半頭，平時不怎么把這個游手好閑的黃某新放在眼里。但在偏執兇殘的黃某新持槍逼迫下，鄭春也慌了神。失去理智的黃某新根本聽不進任何辯解，連發三槍，槍槍擊中鄭春的要害處。鄭春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倒地抽搐片刻后氣絕身亡。次日一早，黃某新如法炮制，打電話請黃某“赴宴”，黃某推說臨時有事來不了，黃某新就干脆開上鄭春的“五菱”趕到文地鎮，生拉硬拽地把黃某騙上了車……

陸川警方繼續搜查案發現場，在房內的一個隱蔽處發現了大量霰彈槍子彈。

當晚，梁正高主持召開了陸川縣“12·28”持槍殺人案破案動員會。

12月28日，離新年元旦僅有三天，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發生如此惡性案件，且嫌疑人駕車在逃，陸川縣公安局自上而下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會上，梁正高表情淡定，卻心如江潮拍岸。此刻，他考慮的不是個人的榮辱得失，而是如果事態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控制，將會對社會造成強烈的沖擊和震蕩。根據已掌握的情況，黃某新目前已處于不分黑白、不計后果的癲狂狀態，像瘋狗一樣齜著利齒到處咬人。鄭春和黃某僅是其選定的襲擊目標之一，他肯定還要繼續尋找襲擊目標，甚至制造更大規模的流血慘案，更令人揪心的是，根據調查，黃某新手上還有兩支殺傷力極大的自制霰彈短槍！

梁正高處變不驚，他說：“浪再高，也在船下！”

會議持續至29日凌晨3時結束。會上決定成立專案組，梁正高當仁不讓擔任專案組長，他連夜調集刑偵、禁毒、治安、巡防等部門及良田、清湖、古城三個派出所的警力，加上武警內衛中隊，組成了一支陣容強大的專案隊伍，兵分多路，齊頭并進，展開了對嫌疑人黃某新的圍捕行動。搜索重點定為陸川縣良田、清湖、古城和博白縣文地、寧潭、英橋六個鄉鎮。梁正高當晚就向博白縣公安局長李永志通報了案情，請求博白警方全力配合圍捕行動，得到了對方積極的回應。

梁正高曾經在刑偵、禁毒、治安三大偵查部門任過職，當分管偵查業務的副局長也有好幾年，因此，指揮調度此案的偵破工作顯得得心應手、游刃有余。他布置從三個方面展開偵查工作：一是利用遍布城鄉的“天網”系統，嚴密監控嫌疑人駕駛車輛的動向，以車找人；二是通過通信公司的支持與配合，提取嫌疑人手機通話記錄，爭取發現其活動軌跡；三是正在醫院接受治療的被害人黃某有可能掌握較多嫌疑人的有關犯罪信息，必須嚴加看護，防止其二次受害，待其清醒后，務必抓緊詢問；四是繼續深入竹山村做調查，同時做好嫌疑人親屬的工作，了解掌握嫌疑人的其他社會關系人——這個“關系人”有兩層含義，一是嫌疑人的親屬或其他血緣關系者，從中排查其落腳點，二是平時與嫌疑人有仇隙或交往甚密者，這些人有可能成為嫌疑人下一步的襲擊目標，既要對這部分人提供保護，還要做好對嫌疑人張網以待的準備。

梁正高親率一個小組連夜馳往博白三鎮。兩年前，他在博白縣公安局任政委，熟悉那里的情況。

應該承認，梁正高的整體部署無懈可擊，也非常具有針對性。可多路大軍像箅子一樣把兩縣六鎮預定的重點區域梳理了一遍，至29日下午，整整一天，均未發現嫌疑人下落。

但也不是一無所獲。配合作戰的博白警方的一個巡查組在該縣寧潭鎮黃洛村一處偏僻的竹林里，發現了一輛被遺棄的無牌五菱面包車。據目擊者反映，這輛車當時是一個陌生男子開來后扔在這里的，已經一天一夜了——而這名陌生男子的體貌特征與警方通緝的持槍殺人在逃犯罪嫌疑人黃某新相符。經檢查，這輛五菱面包車的油箱已干，顯然是因無法繼續前行而被迫丟棄的，連車鑰匙都沒拔出來。擴大范圍搜查后，警方在距棄車現場三公里外的路邊草叢中發現了一塊陸川縣的車牌。通過車管部門的檢索，證實這輛“五菱”和車牌都是“12·28”案中被害人鄭春的。這些跡象表明，嫌疑人是先拆了車牌后在橫亙兩縣的云開大山余脈的山林里轉悠了一陣子，又棄了車。陸川和博白兩縣交通發達，西鄰欽州市浦北縣，東鄰廣東省信宜市和廉江市，南鄰北海市合浦縣，黎湛鐵路貫穿全境。嫌疑人如改乘快巴或火車逃跑，情況將更加復雜。

梁正高遂派出一組專案民警，走訪兩縣的大小汽車客運站及火車站。近年來興實名制，無論乘坐快巴還是火車，均需憑身份證購票登車，客觀上加大了治安監控范圍。但檢查了一輪下來，均未發現嫌疑人購票乘車的跡象。梁正高大膽推斷：此人并未遠走，或者說，他并未打算遠走。他還像幽靈一樣在兩縣六鎮間徘徊，磨刀霍霍，繼續尋找新的襲擊目標。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經專案民警的艱辛摸排，近幾天來，黃某新的手機僅使用過三次，分別是12月27日17時40分主叫鄭春，12月28日7時10分主叫黃某，12月28日12時27分主叫一部尾號為××56的手機——按時間推算，這正是被害人覃女伺機脫險時他撥出的那個電話。再一查，這部手機的機主是謝某，陸川縣良田鎮石垌村人，與鄭春和黃某一樣，也是黃某新的舊友，而且已被專案組納入重點保護對象的范圍。詢問時，謝某回憶，他當時恰好到村委會閱覽室看報，忘了帶手機，是妻子幫他接的電話。黃某新在電話中只問了一句：“謝某在家嗎？”妻子照實說：“不在，到村閱覽室去了！”再反問對方是誰，有何事。電話那端沒回答就掛了電話。

此后，嫌疑人的手機再也沒有用過，信號徹底消失。

2015年的元旦在緊張氣氛中悄然而至。四天以來，陸川、博白兩縣的數百民警和武警官兵風雨兼程地投入到大搜捕中，卻一無所獲。有人懷疑，嫌疑人已遠走高飛，退往廣東或海南。梁正高則堅信：犯罪嫌疑人黃某新還在搜捕范圍內！

事后，有人感慨，當時作出這樣的決斷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也只有梁正高才敢這樣做。將帥無能，累死三軍。萬一判斷有誤，動用這么多警力最后勞而無功，作為首席指揮員，很多人都為梁正高捏了一把汗。

梁正高豈能沒有隱憂。陸川和博白兩縣地處桂東南富庶地區，人口稠密，交通發達，給封堵追捕帶來極大的困難。從地理環境上說，兩縣交界處屬云開大山及六萬大山余脈，山高林密，洞穴無數。嫌疑人如果執意往里面逃遁，無異于鳥歸林魚入海，追捕難度之大無法想象。

此時，廣西壯族自治區公安廳常務副廳長許建忠，玉林市副市長、公安局長李莊浩已多次過問案件的偵查進展情況，并派出一個區、市的聯合工作組，到陸川指導偵查工作。梁正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幸好，事實證明梁正高的判斷是準確的。

2015年1月2日零時，槍聲再度響起。元旦當天，22時許，已經四天四夜沒合眼的梁正高接到急報：在與博白縣寧潭鎮黃洛村一山之隔的陸川縣良田鎮馮杏村發現了目標！

梁正高馬上想起，在海量的排查中，馮杏村村民A曾被列入重點保護對象，嫌疑人肯定是沖著A去的！梁正高立即命令距馮杏村最近的三個搜捕小組迅速向目標靠攏，他則帶隊隨后接應。

那三個小組由陸川縣公安局的一名副局長指揮，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卻發現情況出人意料。雖然節令已近“小寒”，但桂東南晚間氣溫還保持在26攝氏度左右，涼爽宜人。馮杏村的村民正集中在村委會小廣場上觀看“夕陽紅”藝術團慶祝元旦的演出，徹夜狂歡。此刻，嫌疑人正像一條黑色鲇魚一般在人群中游弋，尋找下手的機會。A已接到專案組的通知，事先規避，不用擔心，但眼前的情況仍使秘密跟蹤的民警猶豫再三。畢竟投鼠忌器，一旦發生槍戰，難免傷及無辜。他們只能秘密盯視，等待機會。這時，嫌疑人似乎覺察到風聲，也可能是發現目標不在場內，便走出了人群，抬腿跨上停在廣場邊的摩托車就要走。三名追捕民警成品字形向其圍上去，喝令他下車接受檢查。誰知，嫌疑人并不接話，抬手連開三槍！爆響的槍聲驚動了人群，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四散奔逃，現場亂成一團。嫌疑人乘機加大油門，駕車朝擋在前面的民警猛沖過去，趁民警閃避的一剎那，呼嘯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追捕民警不敢開槍還擊，只得組織追擊。

此時的梁正高已率大部隊趕到，問清情況后一起追擊。約追出15公里后，在路邊發現了嫌疑人丟棄的摩托車，但人已無影無蹤。繼續往前搜索，在100米開外的樹林里，拾到一只深棕色41碼的牛皮鞋。經辨認證實正是嫌疑人黃某新平時所穿的。可見其逃跑的狼狽狀。

受挫遭遇戰，與嫌疑人失之交臂，專案組非常沮喪。梁正高卻十分樂觀，笑言：“大家辛苦！雖然煮熟的鴨子飛了，遺憾，但沒有出現傷亡，就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我們不放棄、不放松，嚴防死守，加大追緝力度，嫌疑人落網是早晚的事！”

梁正高連夜召開緊急會議。雖然連日奔波，體力透支已達極限，但與會民警依然情緒高漲。大家分析，嫌疑人目前已窮途末路，無處可逃，但得防其狗急跳墻，變本加厲地進行報復。據調查，嫌疑人出逃時除身上穿戴，并無多余之物。他狼奔豖突幾日，衣食窘迫，肯定急于補充給養，有可能沿途入室盜竊或搶劫。鑒于嫌疑人一貫膽大妄為，且具備一定的反偵查能力，不排除其冒險潛回埡塘屯尋找錢物和補充彈藥的可能。

1月2日，玉林市公安局副局長謝軍率80名巡特警赴陸川協同作戰。武警玉林市支隊支隊長左鳳軍率50名戰士同時配合追捕行動。另外，玉林市公安局及博白、容縣、北流、興業四縣（市）公安機關征調20只警犬，以嫌疑人逃跑途中遺失的皮鞋為嗅源，對陸川和博白兩縣間的山地森林展開了重點搜索。

1月3日，正如梁正高所料，嫌疑人走投無路，冒險潛回埡塘屯家中取衣物及彈藥。

隨即，警方的包圍圈逐漸合攏。彈丸之地的埡塘屯周邊大軍云集，數百名頂盔貫甲、荷槍實彈的民警和武警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等待發起致命一擊。

1月4日凌晨2時，連日奔逃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悍匪黃某新出現在案發現場——竹山村埡塘屯自己的住宅。黃某新似乎篤信“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自以為神機妙算。他當然沒想到，當自己的雙腳剛剛跨入埡塘屯時，就已被等候多時的警方牢牢鎖定。

他先狼吞虎咽地吃下遺留家中多日已發霉變質的面包，又換了一雙鞋，取出暗藏的一筆錢，在遍尋隱匿的槍彈和K粉無果后，正要溜出小樓，卻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他沒有絲毫猶豫，閃身進入一樓廚房，關緊房門。又迅速從廚房的排氣窗跳進后院，攀上圍墻。他知道圍墻外是一片無邊的果林，只要進入果林，就能再次輕松逃出重圍。

可雙腳剛落地，他意識到，自己打錯了算盤。夜色中，幾名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手持95式突擊步槍的特警呈扇面圍住他，距離不到十米，令他插翅難逃。

“把槍放下，立即投降！”

黃某新不愿乖乖就范，他知道一旦落網將會是什么結果。他慢慢舉起那支沾滿無辜者鮮血的五連發霰彈槍，槍口抵住自己的太陽穴——槍膛里是最后一顆子彈，是他特意留給自己的。

事情就在瞬間發生了逆轉。就在黃某新的手指要扣動扳機的剎那，一道黑色閃電帶著尖利的嘯音撲過來，一只訓練有素的警犬張開血盆大口咬住嫌疑人持槍的手，順勢把他撲倒。黃來不及翻身而起，就被兩名特警摁在地上，干凈利索地上了反銬。

歷時八天七夜的追捕勝利結束，兩眼布滿紅血絲的梁正高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看望群眾

“蜘蛛精”落網記

2015年5月至2016年春節前，陸川縣城區發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入室盜竊案。

2015年5月某晚，陸川縣城某小區。歐某跟太太帶著兒子去參加朋友婚禮，席間貪杯，至21時多才回到小區A座六層的豪宅。一家三口進門后并未發現異常，急于洗澡更衣的太太坐在梳妝臺前欲摘下珍珠項鏈時，才發覺有點兒不對頭：首飾匣好像被移動過。打開一看，發現出門前親手放在里面的一條24K金項鏈和兩枚鉆戒不見了！再拉開床頭柜抽屜，存放在里面的銀行卡和存折雖原封不動，但1000多元現金卻不翼而飛！

損失不算太大，加起來也就三萬元。但有些東西是不能拿金錢來衡量的，那兩枚鉆戒是歐氏夫婦當初的定情物。

說來奇怪，一家人18時出門，離開不過兩個多小時，梁上君子就乘虛而入，時間節點拿捏得如此之準，令人生疑。莫非盜賊就住在身邊？生下兒子以后，歐太太就全職在家相夫教子。萬一哪天碰上再次“光顧”的盜賊，還不出人命？歐先生畢竟見過世面，及時向小區保衛處報了警。

保衛處的職責主要是面上巡查和機動車輛的出入管理，真出了案子他們也無能為力，只能向轄區派出所報案。民警連夜趕來，同時來的還有責任區刑警中隊的兩名刑警。先查看大門防盜鎖，未發現撬盜現象。擴大范圍勘查后發現陽臺隱形防盜網被剪開了一個窄小的口子，陽臺與大廳之間的隔離層玻璃窗虛掩，借助強光手電，民警在陽臺的木紋地板磚上發現了兩枚長達27厘米的鞋印，系4X碼生膠底運動鞋所留的痕跡。

經詢問得知，歐先生從不穿這種碼數的運動鞋，近期也沒有穿類似運動鞋的男性朋友來訪。

民警由此得出結論：盜賊是在20時至21時沿樓外排水管道攀援而上進入六層陽臺，用鋼絲鉗剪開陽臺隱形防盜網，從沒有關嚴的隔離層進入房間行竊，得手后或再原路撤出。

然而，提取的4X碼鞋印與隱形防盜網被剪開的缺口對比，卻矛盾明顯。穿4X碼運動鞋的人應是身高1.80米以上的高個成年男性，而從防盜網窄小的缺口推斷，盜賊應是瘦小的未成年人！

調看A座樓下的監控視頻，沒有發現當天20時至21時在附近出現的可疑人員。再一查，原來A座樓的監控探頭與排水管道形成死角，鏡頭受到限制——盜賊正是利用了這個盲區。

舊案未破，新案又發。僅隔數日，另一小區某幢12層一家住戶被盜，作案時間、手段與歐家如出一轍。所幸失主家中沒有存放大量現金，但遺留的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部蘋果手機被順手牽羊，現場同樣留下了那雙4X碼的運動鞋印。

一個月后，在同一時間段，溫泉別墅小區一座豪宅被盜。屋主麻痹大意，存放在家中的五萬元現金和一批金銀首飾、玉器均被席卷一空，損失總價值達十萬元以上。現場同樣留下了那雙熟悉的4X碼運動鞋印，只不過鞋底花紋略有變化。

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陸川縣城區的新洲、陸城和溫泉三個派出所先后接到此類報案數十起。派出所民警和責任區刑警幾乎傾巢而出，東征西討，但收效甚微。一時間，整個陸川縣城區陷入一片恐慌，生怕這個來無蹤去無影的巨盜光顧自家。民間傳聞更邪乎，說是最近六萬大山上下來一只千年“蜘蛛精”，飛檐走壁如履平地，乘風駕云無所不能，如被看中，不管住得多高，戒備多森嚴，都無一幸免……

人民警察的天職就是維護社會穩定，保一方平安。此時的梁正高壓力山大，同時，他也深深地自責，覺得愧對群眾。而他最看不起那種一事當前瞻前顧后，為自己找借口、留后路的人，隨即主持召開了專案會議，決定成立專案組，布置落實系列入室盜竊案的偵查工作。會上，他這個專案組長還下了“必殺令”：“2016年春節以前一定將‘蜘蛛精’抓獲歸案，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刑事偵查往往有這種現象，一些案子開始目標明顯，現場提取的罪證和線索也不少。但隨著偵查的進一步深入，嫌疑對象一個個被排除，線索一個個被否定，目標反而顯得越來越模糊。好比步入迷魂陣，轉悠半天，又回到了原點。

系列入室盜竊案的偵查就不幸陷入這個怪圈。第一個案子發生時，大家都比較樂觀，很少人認為是疑難案件，都覺得按照老套路，調看小區監控視頻，給嫌疑人畫像，根據鞋印摸底排查，加強銷贓渠道的控制，很快便會水落石出。等到這些過去屢試不爽的措施相繼失效后，思路便一下子被打亂了。尤其是視頻監控，從歐某住宅被盜開始，到后來接二連三發生類似案件，大多數現場都提取了4X碼運動鞋印，但所有監控視頻都沒有捕捉到“蜘蛛精”的身影，甚至是男是女也沒弄清。經檢查，在案發時間內，案發地段的監控設施均正常工作，無短路現象，除個別地段因受綠化帶或建筑物遮擋而影響了攝錄效果外，大多數都安裝在角度適宜、視野開闊的位置，照理說，從建筑物墻體外面管道攀緣上下不可能完全避開攝像鏡頭。可這次就都失靈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久，一起入室盜竊的未遂案揭開了這個謎團。

12月10日20時許，居住在水果市場附近某小區二層的退休職工康伯（化名）自己在臥室里看電視，燈也不開，電視音量調得很低。加上窗簾拉得緊，從外面看就像屋內無人一樣。兒子一家三口去孩子外婆家吃飯，要21時以后才回來。康伯年近古稀，但身體硬朗，耳聰目明。看著電視內容，他略感外面有異響，于是不聲不響地拿了強光手電和一把大扳手，悄悄出了臥室，再側耳細聽，發現異響來自陽臺鐵柵門。康伯膽大，躡手躡腳逼近陽臺，突然打開手電，只見鐵柵門外的陽臺上蹲著一個蒙面人正在撬鐵柵門！康伯大喝一聲，隔著鐵柵門擲出大扳手，把鐵柵門砸得火星四濺。蒙面人受到突襲，立即從陽臺隱形防網鉆出屋外，熟練地攀著水管往樓下溜。康伯三步并作一步跑到陽臺，向外高喊：“捉賊！別讓他跑了！”小區保安聞聲趕來，盜賊卻已無影無蹤。再去查看視頻監控，發現康宅附近的探頭視頻莫名其妙地一片漆黑。經轄區民警檢查，才發現錄像探頭被套了一個黑色塑料袋——肯定是盜賊干的——這也是為什么系列入室盜竊案的案發現場其監控探頭總也捕捉不到“蜘蛛精”身影的原因！

隨后，梁正高親自看了幾個現場。他發現居民住宅小區的探頭大都安裝在離地面大約2.70米的上方，兩個成年人疊羅漢就完全夠得上，或者一根竹竿、晾衣架便能輕松完成“屏蔽”。康宅可能是半年來“蜘蛛精”作案唯一失手的地方。由于康伯發現及時，盜賊張皇逃跑，來不及取下套在探頭上的塑料袋，才使這一伎倆暴露。由此看來，“蜘蛛精”并非單打獨斗，而是兩人或以上的結伙作案。

在連續勘查了幾個較典型的現場，走訪了幾位受害者之后，梁正高漸漸看出了問題，決心從三方面尋找突破口。

首先是作案時間。“蜘蛛精”選擇作案的時間大都是20時至21時，這個并非夜深人靜或白天無人的時間，初看令人不解，細想便覺處心積慮。這個時間段，大多家庭成員在忙碌了一天后都沉浸在吃飯、洗澡、看電視或輔導孩子做作業的天倫之樂中，是一天中看似最安全的時間，鮮有人理會樓外發生了什么。此時，天剛擦黑，路燈光照有限（勘查中，警方發現部分案發地段的路燈已損壞），此時順貼靠墻的水管往上攀爬不易被發現，且從窗口燈光中可判斷屋內有沒有人。梁正高說，雖樓下人行道上方的探頭被“屏蔽”，但還有小區出入口及附近街道監控視頻，要充分利用“天網”設施，圍繞20時至21時這一時間節點，發現出入小區的可疑人員或可疑車輛！

其次是作案手段。與強力撬鎖或智能開鎖不同，“蜘蛛精”較多選擇高層建筑下手，這既是一種習慣，也是一種自矜。據統計，系列案中失盜樓層最高是12層，最低是二層，大多是四至八層間的中高層。在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況下徒手攀爬三四十米的垂直管道，這非常人所能做到。嫌疑人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或長期從事室外高空作業。梁正高強調，排查的重點應側重在有過這種特殊經歷的人員身上。

最后是4X碼運動鞋印。此系列案多數現場均發現了這種固定尺碼的鞋印，說明并案偵查的條件是具備的。據調查，這種純膠底具有較強附著力和防滑功能的運動鞋產自浙江溫州，在陸川及周邊縣市的市場上已銷售了幾年，銷量頗大。因其時尚、實惠，頗受青少年歡迎。但僅從鞋源上查，意義不大。能穿4X碼鞋的人畢竟是少數，按身體比例，此人應在1.80米以上。需注意的是，某些特殊體形者身材雖不高，但手、腳奇長，穿4X碼鞋也不足為奇。另外，嫌疑人最感興趣的是現金，和易于兌現的金銀首飾、筆記本電腦、高檔相機、手機。而在治安巡邏如此加強的情況下仍不惜暴露且頻頻出手，說明其不僅經濟困窘且急于用錢，屬吸毒人員或慣賭者可能性較大。梁正高強調，排查重點應放在16歲至35歲間、身高在1.75至1.85米間、體形偏瘦、有吸毒或賭博等違法犯罪行為的男子身上。

專案組迅速調集刑偵、禁毒、治安三大偵查部門的精兵強將和城區新洲、陸城、溫泉三個派出所的全部警力，按既定目標全面出擊。

幾天后，經海量排查，抽絲剝繭，“蜘蛛精”漸現原形。

新洲派出所對轄區內登記在冊的涉毒涉賭人員進行了全面清理，發現六人符合目標特點。隨即投入力量對這六名嫌疑對象逐一排查比對，發現其中的李某、張某等五人于案發期間或在外打工未歸，或在戒毒所接受強制戒毒，均不具備作案時間。六人去五，剩下的“獨苗” 何某便被聚焦在顯微鏡下。

何某，27歲，未婚，溫泉鎮無業青年，1.76米，體形瘦長，手掌、腳掌奇大，被人戲稱為“長臂猿”。別看此人年紀不大，卻劣跡斑斑。2014年1月，他因吸毒被新洲派出所行政拘留并送戒毒所強制戒毒，出來不久即復吸。早些時候，他曾因入室盜竊被廣東湛江警方打擊處理。再探究前溯，何某的犯罪“硬件”更為突出：少年時曾被市少年體校選中練習游泳，但因怕苦怕累且屢犯校規而被除名。之后到南寧某電維修中心打工，主要從事空調機的拆洗維修及安裝工作，因此接受過登高及空中作業的訓練，攀緣技能熟練。據何家所屬的居委會提供，何某兄弟三人，他是老幺，因長期不務正業，又染毒癮，家人已對其失去信心，基本上是放任自流的態度。何某平時居無定所，行蹤飄忽，十天半月也不回家。

“天網”工程的偵查觸角也在此時指向了何某。

專案組集中調閱失盜小區案發時段的大量視頻資料，并延伸至小區外馬路的監控系統。經反復甄別，專案組發現在大多數失盜小區的案發時間內，都出現了一輛掛“桂A”車牌的銀灰色五菱面包車。12月10日晚，也就是康伯發現“蜘蛛精”的那晚，這輛面包車再次出現在現場附近，且駛離小區的時間與案發時間吻合。經車管部門的電腦檢索，這輛車的車主是南寧市邕寧區南陽鎮劉某，而劉某是于2015年4月經朋友介紹后以8000元成交價將車轉賣給了陸川溫泉的何某。

何某的嫌疑迅速上升，專案組決定對其實施全方位偵控。很快，就發現何某近來多次在玉林市和鄰近貴港市典當過金銀首飾和高檔相機、筆記本電腦等，還曾把一部蘋果手機送至玉林某手機專營店要求解碼。

2016年1月20日，專案民警在居委會的積極配合下，以白蟻防治工作人員的身份，進入何宅進行“蟻患普查”。結果在何某的床下發現了大量高檔飾品包裝盒。尤其令民警振奮的是，在陽臺的一個大紙箱內，發現了兩雙同一品牌但鞋底花紋略有變化的4X碼運動鞋。秘密拓取鞋印進行鑒定比對后，確定與系列入室盜竊案多個現場提取的嫌疑人鞋印吻合。

至此，那只半年來橫行無忌、令陸川縣城區數萬居民談之色變的“蜘蛛精”終于露出了原形！可是，這時的何某已有十幾天未在陸川露面了。那輛掛著“桂A”車牌的五菱面包車也沒了蹤跡。專案組憂心如焚。“蜘蛛精”是否是有所覺察而潛逃，或流竄外地作案？梁正高認為，整個偵查活動高度保密，他沒有受驚動的理由，且外逃的可能性也不大。猴年春節即將來臨，他啊，極可能是回家過年了！“嚴密監控，張網以待。”梁正高就此下令收網。

2月6晚，猴年除夕的前一天，專案組驚喜地發現，那輛失蹤多日掛“桂A”車牌的五菱面包車在米場鎮出現了！正沿公路由北向南開往陸川縣城。一小時后，何家所在小區監控崗報告，嫌疑車已駛入小區，而駕車的正是何某本人，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是一名陌生男青年。

2月7日零時，梁正高率抓捕突擊隊悄悄進入溫泉小區，包圍了何宅。為防止何某利用過人的攀緣技術從陽臺或窗口逃逸，梁正高做了有針對性的特別布置。此次抓捕格外順利，何某沒來得及作任何反應，便在睡夢中被戴上了手銬。

連夜訊問，根據何某的供述，天亮前成功抓獲了其他兩名同伙何某奎和陳某權。而陳某權正是三小時前與何某同車回到溫泉小區的陌生男青年。這三人對自2015年5月以來時分時合、在陸川縣城區連續作案60多起、盜竊財物總值超過100萬元的嚴重罪行供認不諱。

獵狐擒鱷之役

梁正高曾在北流市公安局先后任刑偵大隊長、禁毒大隊長和治安大隊長。當上副局長后也長期分管偵查業務，可以說是破案無數。可是最近發生的兩個“小”案子，卻使這位正當年且畢業于北京大學法學專業（在職教育）的高材生有了“廉頗老矣”的感慨。

2016年春節期間，玉林市公安局網安支隊的民警在網上巡查時，發現某網頁上有一個叫“可力亞”的網民正在通過QQ發布廣告，稱出售多種款式和品牌的仿真槍彈，且“價格優惠，性能優越”，還附上了實物圖片。當時，玉林市公安機關正根據上級公安機關的統一部署開展收槍治爆的“神劍行動”，這則涉槍廣告立即引起了他們的高度關注。網監民警通過跟蹤偵查，發現“可力亞”頻頻出現在陸川縣轄區，便立即指示陸川縣公安局介入偵查，堵住這股網上販賣槍支彈藥的濁流。

梁正高就此琢磨開了。不久前，他曾在“局長熱線”中接到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外地男子的報案。這位情緒激動的報案者在電話中說：2015年12月，他向陸川縣一個叫李某國的人網購了一種電子產品，說好貨到付款。幾天后，他確實收到了對方通過快遞寄來的包裹，便立即通過銀行轉賬將4000元貨款打入李某國的賬戶。再打開包裹時才發現是一塊廢鐵！這位匿名舉報者最后聲稱，如果公安局不查辦此騙子，“我早晚要找上門要了他的命”。這位報案者沒有提供有關證據，僅憑幾句沒頭沒腦的氣話當然不好立案查處。現在聯想起來，這位匿名舉報者反映的事情莫非與這起網上販槍案有關？

根據國家有關法律規定，如果購買的仿真槍支經鑒定具有殺傷力，其行為便構成違法，買賣雙方均要負法律責任。買方不會不知道這個利害關系，所以即使上當受騙也不愿告發。這位匿名舉報者肯定是氣不過才發牢騷，并非真心舉報。但作為公安局長，梁正高卻不能等閑視之。槍患一直是公安機關高度關注的焦點問題，每年至少有一次相當規模的集中打擊整治行動。

梁正高召開有刑偵和網安部門負責人參加的專門會議，最后形成統一意見，這是一起網絡詐騙與網上販槍交叉的典型案件，應由刑偵和網安兩部門緊密配合展開偵查。梁正高令專案組分兩隊人馬，一隊通過網絡監控摸清“可力亞”的底細，二隊設法與匿名舉報者取得聯系，弄清案件的來龍去脈。

在電信部門的協助下，專案組很快弄清匿名舉報電話來自貴州省銅仁市某公司辦公室，是一個固定電話。梁正高帶領二隊日夜兼程驅車前往位于黔東北與湖南懷化交界的貴州省銅仁市，并在當地公安機關的大力配合下，順利找到了匿名舉報者——某公司辦公室主任戴某。一見面，還沒說幾句話呢，有過人口音分辨能力的梁正高心中就有數了：此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經再三動員并陳說利害，戴某才說出受騙過程。戴某是個“軍迷”。2015年12月，他在互聯網某網站上獲取了一個QQ信息，得知一個叫“可力亞”的淘寶店主手中有一批仿真槍支待售，從圖片上，那可都是世界名槍，不禁令他怦然心動，立即與店主討價還價，講好貨到付款，最后以3800元的價格訂購了一款B50型手槍。幾天后，戴某收到“可力亞”發來的手機短信：貨已寄出，請查收。后面還付了一張快遞包裹的回執。戴某信以為真，立即將3800元貨款匯入其銀行卡賬號。次日收到包裹后，興高采烈的戴某拆開一看，發現厚厚的填充物內裝的竟是一塊銹跡斑斑的生鐵！戴某急忙撥打“可力亞”的手機，對方卻始終處于拒接狀態，方知上當受騙。戴某又氣又急，知道槍支買賣是違法的，雖不敢向公安機關報案，但也受不了這窩囊氣，便通過陸川公安的局長熱線把一肚子火發了出去。當然，他不敢承認買的是槍支，謊稱買的是“電子產品”。

專案組對戴某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后，提取了“可力亞”的手機號碼和銀行卡賬號，連夜返回廣西。隨后立即通過通信公司和金融信息系統查出了“可力亞”手機機主及銀行卡戶主確實是同一個人，叫李某巧，男，21歲，陸川縣烏石鎮陸河村人。

與此同時，專案組一隊通過搜索與跟蹤，發現同一時間“可力亞”以同一手段使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區崔某乖乖步入騙局。崔某更為狼狽，花6600元買了半塊磚頭，打落牙往肚里吞，吃個啞巴虧算了。在南充警方的支持與配合下，專案組與崔某取得了聯系，得知假包裹的寄件人是李某杰。再通過調查人口信息，李某杰與李某巧系同歲同村同宗的堂兄弟！

至此，“可力亞”露出了狐貍的尾巴。

2月23日，二李在長期租住的縣城某酒店被擒。專案民警當場搜獲其作案使用的銀行卡及偽造身份證多張，還從其手機上發現了大量仿真槍支圖片和視頻。鐵證面前，二李最終供認了自2014年9月以來以“可力亞”的網名通過QQ發布仿真槍支銷售信息，以線上談好價錢后線下寄出假包裹的拙劣手段，騙取多名客戶十余萬元的犯罪事實。

不久，又發生了一起“涉網”案件。

2016年3月初，陸川縣公安局連續接到群眾報案，稱被人盜取了支付寶賬號和密碼，并被盜刷了支付寶余額。梁正高不是那種固執迂腐、泥古不化的衙門中人，他禮賢下士、不恥下問的品格在當地警界隊是被公認的。實話實說，他剛接到這類報案時，確實有點兒“傻眼”——老虎吃刺猬，不知從哪兒下嘴。梁正高沒有使用過支付寶，關于支付寶的全部知識，僅限于知道其創始人馬云和他的阿里巴巴集團。于是，他虛心向一位財經大學畢業的經偵民警請教，這才明白支付寶是中國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平臺，諸如商場購物、水電燃繳費、交通違章罰款、物業費、有線電視費等所有交易都可以通過它來完成，省去排隊的麻煩，在手機上操作就能完成。那盜刷支付寶余額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說，支付寶本是很安全的，但犯罪嫌疑人如果通過黑客入侵，盜取了客戶支付寶密碼或綁定的銀行卡密碼，只需動動手指點擊鍵盤，就能把客戶支付寶賬戶內的資金劃撥到自己或其他人的銀行賬戶中。

梁正高的人生信條是“在干中學，在學中干”，摸著石頭過河，就沒有解不開的結，沒有破不了的案。很快，他帶上專案小組多次走訪受害人，反復與支付寶公司探索討論。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充分發揮公安網監系統技術優勢的前提下，陸川警方通過大量深入而細密的調查，終于偵測到這些被盜刷的支付寶賬號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在陸川縣城區溫泉鎮某酒店登錄的。接下來的事情已沒有懸念。專案組很快排查出長期租住該酒店x號客房的李某寧和李某康有極大的作案嫌疑。而這間客房就是作案的窩點。

3月8日凌晨，專案組突襲某酒店，成功抓獲盜刷他人支付寶賬戶余額的李某寧和李某康。據二李交代，專案組于當天下午在良田鎮抓獲了另一同伙李某旺。訊問中，三人分別供出，2015年11月，李某寧通過“阿富”（身份不明，在逃）的介紹認識了“阿光”（身份不明，在逃），在交了一筆不菲的“學費”后跟著“阿光”學會了盜取別人支付寶賬戶余額的“手藝”。之后伙同李某旺和李某康兩人租住在溫泉鎮某酒店，并以此為據點開始作案。截至被抓當日，他們共作案20起，盜取金額累計九萬余元。在嫌疑人窩點，警方搜獲作案電腦兩臺、手機九部、銀行卡七張。

這是玉林市公安機關破獲的首例利用支付寶盜刷銀行卡資金案件。事后，梁正高深有感觸地說：“此案使我明白刑偵領域里還有許多未知需要我們這些老公安去探索、去琢磨。同時也使我更加堅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2016年5月30日，梁正高調任玉州分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