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暗黑幣”的黑暗陷阱

裘力

這是一個名為投資、實為傳銷的非法傳銷組織，它打著投資虛擬貨幣“暗黑幣”的旗號，通過互聯網吸納會員，層級森嚴，僅8個月時間就在中國內地發展會員3萬余個（以累計注冊賬號計算），斂財達15億元。

2016年5月14日，經江蘇省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泉山區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對被告人杜玲、陳淑榮、華金河、鄧先雄、倪文武五人以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八年零六個月到三年零六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處人民幣三百萬元到三十萬元不等的罰金。

山寨“暗黑幣”悄然出世

炒股票、炒黃金、炒期貨，很多市民耳熟能詳。那么炒“暗黑幣”又是什么？在2015年“5·15”打擊和防范經濟犯罪宣傳日當天，江蘇省公安廳經偵總隊發布一起新型非法傳銷案件。嫌疑人在香港開設公司，以投資“暗黑幣”為名，通過網絡平臺在內地吸收會員，從事非法傳銷活動，短短8個月就吸收各地會員3萬余人……

該組織頭號人物杜玲，1963年出生于廣東省清遠市，后來去了香港定居，成為香港永久性居民。此人膽子大，又人脈廣泛，在香港經營杜氏錢莊生意，一度被人稱為香港“地下錢莊女王”。2009年2月23日，杜玲因在內地經營地下錢莊，被廣東省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以非法經營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零六個月。

2009年以來，“比特幣”“暗黑幣”等虛擬貨幣在互聯網上興起，帶動了全球虛擬貨幣投資熱潮。杜玲出獄后“潛伏”了一段時間重出江湖。2014年6月，香港居民劉雄（另案處理）從中嗅到了“商機”，便找杜玲商量，想建立一個類似“暗黑幣”投資的網絡平臺，希望她同自己聯手開拓這條“生財之道”。杜玲欣然應允，立即著手進行推廣市場、發展會員等事宜。據杜玲交代，當時她帶著陳淑榮、華金河等人去和劉雄共商創建平臺的細節，幾個人對打著“暗黑幣”旗號從事傳銷的行為心知肚明。2014年8月，他們重金聘請人員制作了“暗黑幣”官網，創建網上交易平臺，開始了網站的運營。為支撐虛假“暗黑幣”投資，劉雄和杜玲在香港成立了達康智能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達康公司”）。當然，這個由劉雄、杜玲等人建立的山寨“暗黑幣”網站與真正的“暗黑幣”沒有任何關聯，它只是借助“暗黑幣”的名聲及價值，大肆進行宣傳及開展各種促銷活動，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

達康公司創辦后，陳淑榮作為主要市場領導人之一，經常帶一些人到香港的公司總部去考察學習。在總部，每天下午都會有顧問負責講課，傳授“虛擬貨幣”“暗黑幣”等概念以及市場推廣的技巧。每當遇到“搞不定”的人，杜玲就會出來跟他們見面，不聽話的會被軟禁。杜玲還利用自己做錢莊打出的名氣收服他們，幫助發展會員。為擴大知名度，2015年1月，達康公司還在香港舉辦了啟動大會，接待了數千名投資者前往“參觀”。達康公司將總部設在香港，另外還在深圳租用了辦公地點，負責開拓內地市場。嫌犯之一的鄧先雄從老家徐州招聘人員，負責辦理銀行卡與POS機，并開通銀行卡網銀轉賬功能，用于收取會員費用及提現返款。后來又將部分銀行卡綁定的100余臺POS機，發放到公司駐各地區領導人手中，從而實現了整個組織系統的網絡互通。

2015年2月上旬，徐州市公安局泉山分局接到群眾舉報，稱在泉山區有人在網上炒“暗黑幣”。“暗黑幣”是一種網絡虛擬貨幣，國外確實有炒這種貨幣的，然而警方偵查卻發現，轄區居民參與的炒“暗黑幣”模式，疑似非法傳銷。確定達康公司的投資“暗黑幣”為非法傳銷行為后，徐州警方立即成立專案組展開調查。警方很快便摸清了達康公司的底細。2015年3月19日，在深圳警方的協助下，徐州公安機關在廣東深圳將從事傳銷活動的杜玲、陳淑榮、華金河、鄧先雄等人抓獲歸案，并立即將達康公司賬戶凍結，將相關資料查封。

逐級剝削顯現傳銷真容

“暗黑幣”傳銷案案情表明，這起案件與傳統傳銷案件的不同之處在于，達康公司的“暗黑幣”計酬方式分為靜態收益和動態收益兩種。靜態收益即所謂的挖礦收入，由網站系統直接按照會員賬號的級別進行分配。會員按購買賬號不同分為三個級別，即V1、V3和V9，分別需要1000個、3000個和9000個暗黑幣，繳納費用按照暗黑幣的實時價格與幣數相乘，V1、V3、V9對應的賬號金額約為1.5萬元、4.5萬元和13.5萬元人民幣。入會費用之高令人咋舌。V1會員每天可以獲得靜態派幣4至7個暗黑幣，V3會員可以獲得靜態派幣14至21個，V9會員可以獲得靜態派幣63至87個。杜玲等人鼓吹，按照這個規則，排除“暗黑幣”價格的波動，V1會員通過靜態派幣6個月就可以回本，V3會員5個月就可以回本，V9會員4個月就可以回本。

如果說靜態收益是達康公司吸收會員的噱頭，那么動態收益則是每一位會員發展下線的原動力。達康公司網站的設置要求每個會員下方只能發展三條線，即三個區。注冊的老會員可以把新會員直接安置到自己的下面，如果下面滿了可以繼續安置到下線會員的下面。系統將三個區內的會員靜態分配暗黑幣的數量分別相加，作為該區的總體業績，以總和的多少依次分為大區、中區和小區。然后按照“大區的業績不獎勵”“不同級別賬號的會員中區、小區的收益分別按不同比例進行分配”的原則進行動態分派。

承辦檢察官解釋說，該網站事實上是通過發展參加者，再要求被發展者不斷發展新人加入而形成上下線關系，并以下線發展人數多少為依據計算和給付上線報酬，這便是傳統傳銷中所謂的“拉的人越多，得到的收益就越多”。另外，根據網站的動態收益規則，會員必須不停地發展會員放在自己的中區和小區，因為只有使自己三個區保持平衡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新發展的會員只能一層一層地往下放，不斷地組成層級。為了拿取返利，老會員也只能不斷地發展新會員，從而呈現底大尖小的“金字塔形”結構。

案情顯示，達康公司及其網絡平臺本身并無任何實體經營活動，而是以高額返利為誘餌，通過各個層級的領導及會員不斷發展下線。公司均以投資虛擬“暗黑幣”為名，要求參與者繳納不同級別的“暗黑幣”礦機租賃費用即門檻費的方式獲得加入資格。截止到2015年3月，達康公司大肆發展會員，全國各地累計已注冊會員賬號34365個。并建立了若干個分支，層級達60余級，形成了按照一定順序組成層級，以發展人員數量作為計酬、返利依據的組織體系。會員們繳納的會費也像滾雪球一樣，源源不斷流入“達康”賬號。主犯杜玲交待，案發前，公司每天入賬資金達到兩三千萬元，總涉案金額超過了15億。

堂堂律師涉案被收入法網

這起傳銷案件涉案金額特別巨大，且作案形式新、地域范圍廣、人員眾多，又是高智能犯罪，給案件定性和取證工作帶來不小的難度。徐州泉山區檢察院對該案高度重視，由檢察長親自掛帥，從偵監、公訴部門抽調有豐富經驗的骨干力量成立辦案小組，提前介入引導偵查，就該案傳銷活動的基本結構、運營模式、已到案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況、現有證據情況、繼續偵查情況等多次討論。在提前介入期間，辦案小組從言詞證據出發，引導公安機關通過調取網絡聊天記錄、梳理網絡人員結構圖、調取銀行交易記錄等方面搜集證據，并針對電子證據形式要求公安機關全面補正。

偵查工作中，辦案小組發現網站后臺負責財會的人員并非專業會計，其賬目記錄與一般的財會不同，部分內容無法核實清楚。為此，他們建議辦案民警再赴深圳，詳細核對扣押電腦中的模糊賬目，為案件審計報告提供了有力的依據。

2015年5月3日，徐州泉山區檢察院受理杜玲等人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一案的提請審查逮捕的文書及案卷材料。在案件審查過程中，一個叫倪文武的律師進入辦案檢察官的視野。經查，倪文武是該傳銷組織徐州地區的市場領導人，組織、協調徐州地區會員團隊發展，并在徐州飯店、盛佳大廈等地進行宣講，同時還組織大型酒會對達康公司及“暗黑幣”進行宣傳。辦案檢察官還發現，倪文武在網站后臺賬號下共有下線會員賬號740余個，直接或者間接收取參與傳銷人員繳納的傳銷資金數額達到5700萬元，屬于情節嚴重的情況。堂堂律師，身為國家法律工作者竟參與傳銷活動，著實讓辦案檢察官感到吃驚。隨后，泉山區檢察院依法向公安機關發出《應當逮捕犯罪嫌疑人意見書》，成功追捕犯罪嫌疑人倪文武。

庭審狡辯難逃法律懲罰

杜玲被指控為達康公司的創始人之一，為此案的組織者和首犯。然而在庭審中，被告人杜玲辯稱，劉雄才是達康公司的創建人，自己并非其同盟或合伙人，且劉雄做房地產生意，有實業項目，自己還將達康公司中的1.3億元人民幣作為投資轉入了劉雄的香港或者斐濟賬戶內，聲稱自己也是受害者。最讓人驚訝的是，杜玲、陳淑榮、華金河、鄧先雄四人在自稱對“暗黑幣”及虛擬貨幣“并不懂”的同時，并不認為“達康暗黑幣”是傳銷活動，而是一種國際流行的“暗黑幣”投資經營行為。被告人倪文武曾是專業律師，在接觸達康公司前，也一直關注“比特幣”等虛擬貨幣投資。倪文武稱自己一直認為達康公司有經營實體，所經營的虛擬貨幣交易就是國際上的“暗黑幣”交易，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血本無歸”的同時還站在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被告人席上。

經控辯雙方第一輪法庭辯論，法庭歸納雙方的主要爭議焦點為達康公司“暗黑幣”經營模式是否系非法傳銷，被告人是否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各被告人是否共同犯罪；確定涉案數額的法律依據；部分被告人在犯罪中是否構成從犯、是否有立功表現等。此后，控辯雙方針對爭議焦點展開激烈辯論。

公訴人在公訴意見和法庭辯論中用充分扎實證據論證了三點：第一，達康暗黑幣網站的經營活動實質上是傳銷活動。達康公司網站經營形式上具有欺騙性，經營的暗黑幣也并非國際上真正的暗黑幣，達康暗黑幣公司并無真正的投資，網站產生的暗黑幣實際上只是網站上的數字，價格可以通過電腦控制。在計酬方式上，直接或間接以發展人員數量作為計酬或返利依據，只有層層發展會員才能拿取返利。不少被騙者的錢打了水漂，有的弄得傾家蕩產，甚至妻離子散。第二，該組織內部參與傳銷活動人員在三十人以上且層級在三級以上，已遠超追訴標準。第三，被告人杜玲、陳淑榮、華金河、鄧先雄、倪文武在達康暗黑幣網絡傳銷活動中應當認定為組織者、領導者。幾個人均不同程度地參與了達康暗黑幣網絡傳銷活動的前期發起、策劃和操縱，并對會員進行宣傳、培訓，且均系該網站的前期會員。一審法院最終認可了公訴人的意見。

2016年5月14日，備受關注的達康“暗黑幣”傳銷案在徐州泉山區法院作出一審公開宣判。本案經法院審理，認為被告人杜玲、陳淑榮、華金河、鄧先雄、倪文武組織、領導以推銷商品、提供服務等經營活動為名，要求參加者以繳納費用的方式獲得加入資格，并按照一定順序組成層級，直接或間接以發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返利依據，引誘參加者繼續發展他人參加，騙取財物，擾亂經濟社會秩序的傳銷活動，其行為均已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情節嚴重，且系共同犯罪，依法均應處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法院根據5名被告人的犯罪事實、性質、情節及對社會的危害程度、認罪態度、悔罪表現，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杜玲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8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0萬元；被告人陳淑榮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7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被告人華金河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被告人倪文武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40萬元；被告人鄧先雄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

編輯：鄭賓

警方提示

“從近年來我們偵辦的非法傳銷案件來看，互聯網已經被犯罪分子利用，將非法傳銷從現實的線下搬到虛擬的線上。”江蘇省公安廳經偵總隊相關負責人說，就如“暗黑幣”案件中，會員在網絡系統中充值，就可以獲得“暗黑幣”返點，“暗黑幣”又可以兌換現金，推薦其他用戶注冊充值即可獲返“暗黑幣”。案件的組織領導者充分抓住了現今社會人們尋求快速致富的僥幸心理，極力宣揚“低投入、高回報”，并讓傳銷組織中的所謂成功人士講授心得、宣傳成效，使群眾不知不覺中陷入傳銷泥潭。然而，傳銷違法犯罪活動萬變不離其宗，其突出特征就是“拉人頭”、收取“入門費”，也就是要求加入者不斷拉攏別人參加，并需要繳納所謂的“會員費”“加盟費”“產品費”“投資款”等各種名目的費用。參加人員形成上下層級，先加入者的收益及返利實際上來源于后加入者繳納的費用，所謂“產品”“服務”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想要指望傳銷致富，生活永遠沒有出路。如果發現自己被騙入傳銷組織，一定要保持理智，設法盡早脫離，并及時向工商、公安機關舉報。尤其是對具有更大欺騙性、虛擬性和隱秘性的互聯網、高科技等網絡傳銷活動要提高警惕，切莫輕易上當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