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 雯
我是三里屯表白用的“喇叭”
文/葉 雯
這事兒太尷尬了,我再次聲明,表白真不是我強項。
我的強項是掛在兩元店門口,看著那些偷懶瞇眼的店主,和對面的喇叭對喊“兩塊錢你買不了吃虧,兩塊錢你買不了上當”。我的強項是承包整條街,走街串巷賣冰棍兒收破爛兒。我是喇叭,我是機器,我的職業就是心無旁騖大聲叫喊,為了深入人心,我還得經常單曲循環式播放。所以親愛的人類,身為一個喇叭,我們從來不深情,也不擅長表白。
那么,你們拿著我去表白,大聲喊“我愛你”“我喜歡你”,把你的表白對象當什么了?你以為他們像是能吸引過來湊熱鬧貪小便宜的人么?還是你在告訴對方自己是“統統都是兩塊錢”的便宜貨?哦,或許是為了吸引圍觀,提高成功率。
要說喇叭歷史上最尷尬的表白,那還是N年前,一個結巴在樓底下雇人拿著我大吵大叫。
“安紅,我想你……”喊了五遍,所有人都朝這邊看。這位結巴朋友躺在旁邊愜意地等著樓上房間是否拉開了那扇窗戶。
毫無反應之后,雇的人有點兒急了。這位結巴朋友說:“那你加一句,加安紅,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安紅,我想你想得想睡覺。”
樓上開始往下潑水,這位結巴兄弟還挺來勁,“你越潑我越喊!”
“安紅……”嘩,我被淋得渾身濕透。
“安紅……”嘩,又一下。
“安紅……”嘩。
當時我腦子里就一個念頭,為什么我不是一個殘廢?為什么我四體不勤不能從他手里跳到地上摔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話你們就好好說對不對,何必一言不合就表白呢?表白何必拉上我呢?
據我觀察,一旦表白需要我出場,必定是在公共場合,非得找嘈雜人多的時候他們喊著才起勁。啊!我的臉都被他們丟光了。比如這次這位朋友選在了三里屯,三里屯這個地方我是不常去的,和我氣質特別不相符。本身在這種地方我就很露怯,當他從包里把我掏出來的一剎那,我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白天他在家拿著我演練了一次,說著什么“嫁給我吧”“我愛你”,我躺在桌子上聽著很尷尬,都是套路啊!親愛的朋友們,求婚都要演練,和“全場兩塊錢”沒有區別,誰比誰更真誠?要我說別讓我出面最真誠。
正當我捂住耳朵想要自戕以示決心,絕對不做喇叭界恥辱之時,他拿起了我,對著我的按鈕看,很顯然,他不熟悉我的工作程序。他按下去一個按鈕,明白這個表示擴音之后就把我帶出門。
他把我放進包里,我聽到外面他開始表白,并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把我掏出去。我希望他表白順利,但很明顯,那個女生只是把他當哥們,一次次拒絕。于是他拿出了我,但是沒有看我,全程都在看那女生的臉,有那么兩秒鐘女生好像被他的真誠打動了,僵立在那兒并沒有動。是時候了,我感受到他手指的抖動。
我說過我是一個四體不勤的人,但這次的失誤并不是我造成的,他沒有像白天一樣按了原來的按鈕,而是按了旁邊的,我只能放出來事先錄好的音:“收廢品,換家電;收廢品,換家電……”
我還說過,單曲循環是我工作的優勢。
很明顯表白失敗,女生氣急敗壞地走了,獨留這位朋友抱著花站在原地。
猛然間我想起出門那天,我瞄了一眼掛在墻上的老黃歷,“丙申年四月初七,宜開光,安床,忌嫁娶,出行。”
(摘自《歪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