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聆聽（外三章）

甘肅卓尼縣教育局/薛貞

靜靜聆聽（外三章）

甘肅卓尼縣教育局/薛貞

茶壺在火爐上嗞嗞作響。火爐旁的凳子上，貓媽媽和小貓仔相偎相依。貓媽媽瞇縫眼睛，喉嚨里呼嚕有聲。小貓仔把頭枕在媽媽的懷里，做著香甜的夢。

父親背靠在沙發上，看我剛收到的《隨筆》。母親看著我手機上的照片，說，我這眼睛，白天看啥都亮豁，一到晚上就不太顯亮。

我忽然想起，母親已經好長時間不做針線活了，尤其是晚上。

父親看了一會兒書，斜倚在沙發上睡著了，鼾聲越來越洪亮。母親搖了一下父親的腳說，瞧你爸，瞌睡方便得很！父親啊了一聲，繼續他的睡眠獨奏曲。我和母親相視而笑。

電視上正演《星光大道》，這是母親最喜愛的節目。我一邊看著，一邊聽母親說這個唱得如何好，那個得過周冠軍。其實我都知道，但我仍靜靜聆聽。

青稞的香味

小暑前后，青稞泛著銀綠色光芒，映著母親年輕的臉龐。像一幅清新的水粉畫，渲染在我的記憶深處。

懷揣香甜的籽實，青稞們高揚著頭顱努力生長。在青稞縫隙間，母親小心地移動著雙腳，靈巧的手，將粘連的雜草一束束拔出。

一陣風吹來，青稞們簌簌有聲。新長的麥芒，輕掃母親耳鬢，好像在說：感謝你，還我們以干凈的土地和順暢的呼吸！

藍天白云下，銀綠色青稞地里，母親扔出一捆又一捆雜草。直到夕陽滑到山后，母親帶著青稞香味，匆匆走向炊煙裊裊的家園。

母親的青春

燠熱的秋陽下，母親一次又一次彎下腰，揮動鋒利的寬刃鐮刀，將飽滿的青稞攬進懷里，割下一捆又一捆金黃的秋天。母親把青稞連同自己的汗水，一起運回家園，仔細打碾干凈，喂養我們清瘦的童年。

如今我們早已長大成人，母親不必再去田間勞作。青稞失去了主食的身份，有時被母親烙成鍋巴，讓我們品嘗莊稼的清香。鐮刀結束了它的使命，在屋檐下慢慢老去。就像母親，守著父親，守著寂寞的家園。

外婆，外婆

每天黎明時分，外婆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一雙小腳咚咚咚地邁進邁出，灑掃庭院、劈柴、生火；喂豬、喂狗、喂小孫子。傍晚舅母們勞作回來，外婆已經搟好又大又圓的旗花面。

勤勞善良的外婆，養育了四子一女的外婆，在八十三歲那年患了老年癡呆癥。看見親人們坐在炕上，連聲嚷著要去做飯。要是有誰出去，她急得要從炕上爬下來穿鞋（她的雙腿已經一年多走不成路了）。最后一次給外婆剪指甲，她像一個懂事的孩子，把手伸在我的面前。這是一雙怎樣的手啊——冰涼、無力、僵硬。可是曾經，它多么溫暖、靈巧、能干！

外婆，您走的時候，我沒能看您最后一眼。當抬著您靈柩的隊伍，消失在村子路口，我知道您再也不會回來。

外婆，您走了！有誰，再來一遍遍敘說我的童年故事；有誰，踮著小腳來迎接她唯一的女兒——我的母親；有誰，眼含熱淚，將母親和我們三個孩子送過一灣又一灣？

門前的小山包上，又多了一桿獵獵飄動的瑪尼旗，和外公的那一桿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