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的意義辨析

顧 慧

（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歸”的意義辨析

顧 慧

（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在古漢語學習中，我們總會碰見字義、詞義的解釋問題，在過去的學習當中，我們大多數時候都以許慎《說文解字》為參照來確定字義、詞義，但是，在運用過程中，我們會發現，《說文》中的解釋也有一部分是不恰當的，是值得推敲的。本文以“歸”字為例，探討“歸”的字形構成和各部件的意義，進而得出“歸”的意義，通過簡化字“歸”和繁體字“歸”的對比，整理了“歸”字各組成部分的作用，得出了“歸”的本義是回歸，女子出嫁則是“歸”的引申義。

歸；本義；引申義

我們先看一下簡化字的“歸”和“歸”的不同。簡化字的“歸”不從“止”，兩個字一對照還是可以發現兩者之間的關系，“歸”其實是草書寫法，是把“歸”中的“”變成了“リ”，右下角的“止”不要了，右邊的“帚”只保留了上半部分的“彐”,兩邊合起來就形成了簡化的“歸”。

表1

我們看到比較早的字形，它上面沒有“止”，但左右兩個部分都在，左邊是“”，右邊是“帚”。問題是左邊部分到底是不是“堆”？我們知道，古文字里的“堆”更多寫成“”，如果橫過來寫就像土堆的樣子“”，而“”更多表示的是“師”而不是“堆”。所以“”在“歸”里面到底是表示“堆”還是“師”還需要再考慮。另一方面，右邊的“帚”確實是像掃帚，然后我們看到古人在這個字的旁邊加了偏旁“彳”，“彳”表示道路、行走的意思，跟“止”差不多，像這類在下面加了形省旁，“彳”下加了“止”，這兩部分合起來是什么呢？實際上就是后來的“辶”，看起來像“之”，其實表示的意思是行走，因為它其實是由一個形省旁和一個“止”旁合起來的。我們再看“歸”的發展規律，很明顯，它原來是一個左邊從“師”或“堆”，右邊從“帚”的字，后來才加上了一個表示行走意義的意符，就是“辶”或“止”。

那么，現在問題是“帚”在“歸”字中起什么作用？“帚”的意義跟“歸”沒有關系，聲音跟“歸”也沒有關系，按照許慎的說法，“帚”其實不是“帚”，而是“婦”的省形。接下來我們來看一看這兩個字：

①帚：《說文》：“帚，糞也，從又持巾，埽冂內?！薄凹S”跟今天的解釋不一樣，現在把污物叫糞，在古代，還有一種更常用的用法，把打掃污物叫糞，或者叫“除”，就是把東

西弄沒了，連在一起把打掃衛生叫“糞除”?！爸恪笔谴驋叩墓ぞ?，同時，打掃這個動作也可以叫“帚”。《說文》把“帚”分析為“從又持巾”，認為“帚”下面是“巾”，這是不對的，應該是訛變。從文字字形可以看到“帚”就像一個掃把的形狀，把干的植株扎起來就可以打掃，就像掃帚。

②婦：自古以來“婦”確實是從“女”從“帚”的，或許古人的理解是對的?！墩f文》解釋“婦”為：“從女，持帚，灑掃也”。在古代，婦女是手持掃帚負責打掃衛生的人，所以《說文》的解釋是有道理的。所以“婦”可能確實是從“女”從“帚”的字，它的聲音跟“帚”也沒關系，就是表示打掃衛生的人。

“帚”字的字形表示都是“帚”，但實際它的用法，在商周時期，在甲骨文里，在早期金文里，“帚”表示的意義都是“婦”。也就是說，《說文》的解釋還是較為合理的，“帚”確實可以作“婦”來用。那么，在“歸”字中，先不管“”，“歸”字中有“止”有“婦”，好像就是婦女走路、婦女前進，解釋為婦女嫁人好像說得通，不過，《說文》里說的省形、省聲大多是不可信的，另外，“歸”是婦女嫁人的引申義好像也是不大可信的，總覺得是顛倒了。應該是各種各樣的“歸”是本義，引申為女子回歸夫家，也就是女子出嫁應該是引申義。

那么有沒有其他的可能？“帚”除了可能表示“婦”之外，在古文字里，“帚”還可能表示另外一個字——“彗”?！板纭背宋覀兪煜さ摹奥敾邸边@個意義外，今天還用的另外一個意思就是“彗星”。有一個解釋為：“星名，亦稱孛星，俗名掃帚星?！睘槭裁村缧菚凰追Q“掃帚星”？因為彗星的形象就象是一個掃帚，所以稱彗星為掃帚星。那“掃帚”為什么叫“彗”？古人其實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在今天也有，“彗”其實是可以用來作掃帚的一種植物，現在寫成“蔧”，“王蔧：草名，即掃帚菜”“蔧”干了之后捆成一捆就可以做掃帚，在今天的關中地區還有。所以說“彗”本來是一種草名，這種草可以做掃帚，所以掃帚星才叫彗星。

那么“彗”和“帚”的關系呢？《說文》中對“彗”的解釋是：“掃竹也，從又持甡。”“從又持甡”中的“甡”其實是訛形，實際上是“彗”的上半部分，就是“蔧”的形狀?！板纭钡淖中纹鋵嵕褪且恢皇帜笾话褣咧悴荽驋咝l生，這才是“彗”的原形原義。在古書中，如《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有“昭王擁彗先驅[4]”，其中的“彗”引申為掃。所以這種掃帚草叫彗，草扎成的東西叫也叫彗，也可以叫帚，打掃得動作也叫彗，也可以叫帚，也可以叫掃，聯系起來，“彗”可以是“帚”。再看古文字字形，“帚”的字形上部分其實就是蔧草，所以“帚”可以有兩種解釋，一種可以理解為“婦”，一種可以理解為“彗”。在上古，一形完全是可以多用的，不一定像現在這樣一對一，比較穩定。那么，像掃帚的這個東西有三種可能：帚、婦、彗。“歸”應該分析成一個從（師）帚（彗）聲的字。師表示軍隊、師旅，部隊回去、回歸是行動的一個代表。彗其實是表聲的，所以“歸”是從師彗聲。這樣看來，回歸這個動作就是“歸”的本義。這也符合從歸推出女子嫁人叫歸這么一個邏輯。后來，在里面表示行動、行走這個意思不明確，古人就在下面加了“辶”或“止”。那么，這個字就由表示軍隊的“”、表示聲音的“彗”（看起來像帚）和表示意義的“止”加起來的，就是現在的“歸”。所以目前我們傾向的想法是：“歸，從彗聲”。

接下來我們來看一下“歸”在古書里的用法?！锻趿艥h語字典》還是按照《說文》的講法，把女子出嫁作為它的本義[5]，那么我們現在的意見是回歸可以作為本義，回去叫做“歸”，引申出女子出嫁叫做“歸”，如我們熟悉的“之子于歸”“王姬歸于齊”，從實在的人走回去，引申到相對虛的把東西拿回去，比如歸還、歸附、依附等。把返回作本義，出嫁作引申義其實是很通的。古書里“歸”還有一個用法：“歸（饋）”，就是饋贈的意思。“饋”跟“歸”可能是一對同源詞，就是表示同一個詞的不同寫法，表示給，如“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表示的就是贈送之義。

所以，我們可以得出，“歸”的本義是回歸，并不是女子出嫁。在“歸”的各個部件當中，“”表示軍隊，“止”表示行進、行走，“帚”實際就是“彗”，是“歸”的聲符。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13.

[2]詩經[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桂馥.說文義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4]季旭升.說文新證[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

[5]王力.王力古漢語字典[M].北京:中華書局.

[6]左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7]論語[M].北京:中華書局.

H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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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慧，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漢語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