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蘿卜”

涉水深+段明

喬紅在網站上投簡歷，應聘一家公司的總務科助理一職。這天面試時，喬紅還沒落座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接待她的面試官之一居然是她的前夫鄒昊。

“這是我們公司人事部鄒副主任。”旁邊的秘書小姐把列坐的面試官一一介紹。喬紅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雖然面試才剛開始，但她內心已經不抱希望了。

七年前，喬紅與鄒昊有段閃婚閃離的經歷，婚齡不到三個月。分手時，他們大吵了一架，彼此懷著怨恨的心情分道揚鑣。盡管過了七年，喬紅已再婚生子有了新生活，回想往事時，她仍不能釋懷。喬紅結束面試時，看到鄒昊的臉色也異常難看，猜測他會不會公報私仇。

一周后，公司人事部助理小姐通知喬紅來上班。興奮之余，喬紅有點忐忑，為什么會選中她呢？難道是鄒昊暗中幫忙了？

第一天上班，她懷著不安的心情到人事部報到，迎接她的人就是鄒昊。

“你來早了，還要等一會兒，另外兩位新員工還沒到。”鄒昊從飲水機接了一杯水遞給她，示意她坐下。喬紅觀察他的表情挺自然的，于是自己也放松了，之前也許是她想多了。“還有兩位？不是說只招一個人嗎？”喬紅接住杯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鄒昊介紹，這次來應聘的人數比較多，條件都不錯，本著公司需要的原則，經公司領導批準，原定一個招聘名額擴大到三個。

“我能留下來，是不是你幫了我？”喬紅還是忍不住問。

“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這是公司的決定。當然，我能說上話的地方肯定會說的。”鄒昊不經意間抬頭向門外看了看，小聲說，“不過為了公平起見，我們以前認識的事情暫且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免得別人誤會，我們也尷尬。”喬紅連忙點點頭，她也覺得不說為好。

稍后，另外兩個新同事也到了。麗小妹是大學剛畢業的小鮮肉，跟大家打招呼時總愛用英文夾雜著中文一起說。而鞏大姐四十歲出頭，十幾年的總務科的工作經驗讓她談及專業時頭頭是道。相比之下，近三十歲的喬紅，年齡比麗小妹大，工作經驗卻不如鞏大姐多，要不是鄒昊幫忙，她覺得自己肯定要落選的。于是，在后面幾天里，她努力學習業務，熟悉公司處事章程，希望不要辜負鄒昊的一片好心。

這天，喬紅回辦公室時，路過衛生間無意中聽到了里面幾個職員的八卦談話，才明白事情跟她想得不太一樣。

據傳，公司里某個高層的親戚要加入公司，為了避免任人唯親的嫌疑，特意搞出公開招聘，其實都是為那個既定人選設定好的。令人們驚訝的是留下了三個人。大家猜測，那個真正的“蘿卜”隱藏在其中。門外的喬紅明白了，自己碰上了所謂的“蘿卜招聘”。

“你們說會是誰呢？”幾個職員小聲討論著。她們認為麗小妹剛畢業沒有歷練，鞏大姐學歷低，喬紅生完孩子曾待業三年，這三個人隨便拿出來都不像滿足招聘條件得到這個職位的人。莫非三個人能留下來另有隱情？她們分析半天也沒有頭緒，最后只能決定對三個人統一標準等同對待，萬一這里面有人最后留下了，也不會對大家的“另眼相看”有怨言。

喬紅心底一沉，悄無聲息地回到座位上。難怪大家對她們禮貌客氣，但又保持一段距離，那是對她們的“身份”沒搞清楚呀！可鄒昊是人事部的，他應該最清楚她喬紅是不可能成為那位“蘿卜”的，難道是麗小妹與鞏大姐之中的一個嗎，若是這樣，他為什么沒有告訴她呢？

下班后，喬紅等在停車場邊上，見到鄒昊迎了上去，將心中的疑問傾訴出來。

“公司里總會有一些傳聞，都是沒有根據的。其實，你們三個都在試用期，如果誰出了錯就會被淘汰。”鄒昊微微一笑，對喬紅見怪不怪地解釋說，“我之前不愿意讓你說出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是這個原因，否則倒霉的還不是你嘛！”

喬紅轉念一想，鄒昊說得沒錯，其他同事若是知道他們以前是夫妻，那鐵定認為她就是沾了鄒昊的光，成為了大家猜測的“蘿卜”，即使自己再努力也是有嘴說不清了。

“你以后要見機行事，事情沒搞清楚前先不要輕易下結論。”鄒昊囑咐完，為了避嫌，特意讓喬紅先從停車場離開。

喬紅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在公司里更加努力地工作。鄒昊表現得很自然，他來總務科送考勤表時看到了喬紅的電腦死機，就幫她修了修；碰到麗小妹手機新裝了幾個APP就交流幾句；聽說鞏大姐吃不慣餐廳，就介紹了幾個離公司近的外賣點。作為人事部的代表，鄒昊對三個新人表現出等同的關心，更加讓公司職員們搞不清楚那些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月底，地下存放物品的倉庫要盤點，總務科主任要求包括喬紅在內的新人在周六加班半天。喬紅心中一驚。

“主任，我去不了，我家里有事。”面對主任的黑臉，喬紅咬咬牙，堅持請了假。離開時，麗小妹與鞏大姐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她們也聽到了那個有關“蘿卜招聘”的傳言，在彼此觀察之余，現在一定覺得大膽請假的喬紅“嫌疑”最大。

喬紅只能苦笑著將心中的酸楚默默隱藏起來。喬紅的兒子四歲，卻得了先天性哮喘，前幾年她辭職也是為了方便照顧孩子。孩子的病情總是反復，喬紅與老公計劃等孩子大點就去北京的大醫院做個全面檢查，為了籌集兒子看病需要的費用，她才出來工作。

周六，她和老公帶著孩子去醫院復查，醫生表示再拖下去孩子病情會越來越重。從醫院出來時，喬紅與老公商量決定由她辭職先帶孩子北上，老公作為經濟支柱在后方支援。

周一喬紅回到公司，路過人事部辦公室時，無意看見麗小妹正在與鄒昊商量什么事情。回到辦公室里，喬紅才了解在周六盤點時發生了一段小插曲。當時，麗小妹一邊玩手機一邊做統計，在她之后復查的鞏大姐及時察覺到了數據有誤，又帶著麗小妹重新盤點一遍才把錯誤糾正過來。事后，主任委婉地提醒麗小妹作為新人還要多學習。

鞏大姐戴著眼鏡，后面一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在麗小妹身上掃來掃去。喬紅明白了，麗小妹沒有被批評一定讓鞏大姐產生了懷疑，說不定小丫頭真實身份是“大小姐”。

幾天后，麗小妹提出了轉崗去營業部的要求，人事部與營業部的領導均同意了。主任打電話確認了一下，就在同意書上簽字，最后走完總經理審核的流程，麗小妹就可以到營業部報到了。麗小妹的火速轉崗，又讓大家產生了新的疑惑。

打算干滿試用期就辭職的喬紅無心去思考謎底了。她接到樓下前臺電話，告知打印機廠商維修人員到了。上周秘書處的打印機壞了，喬紅聯系了維修人員。秘書處就在總經理辦公室外面，維修人員去檢查打印機，喬紅在一旁等著。對面總經理室門前來了一個比喬紅略小幾歲打扮時尚的女人，進門時小聲叫了句“舅舅”。喬紅突發奇想，也許這才是“蘿卜”吧！不過，這跟她已經沒有多大關系了。

周末前，喬紅以個人原因向公司提出了辭職。去人事部向鄒昊要離職表時，鄒昊與另一個部門的文員聊天，他正動員對方去營業部工作。

“麗小妹去營業部是你聯系的？”喬紅問。

“營業部缺人啊！麗小妹性格又活潑，挺適合的，你看，這段時間公司里幾個部門她全熟悉了。我只不過在中間牽牽線而已。”鄒昊把離職表遞給喬紅。

喬紅與麗小妹均有三天的交接時間，她們留下的工作全部轉給了鞏大姐。一時間，大家幾乎確認那個內定的“蘿卜”非鞏大姐莫屬，否則怎么能把喬紅與麗小妹全“擠對”走了呢！

火車票買好了。要離開那天，喬紅在醫院收拾好孩子的衣物與病歷，抱著兒子下樓。電梯里人很多，喬紅抱著孩子站在最里面。電梯在四層婦產科停住時，上來了兩個孕婦和一對看似夫妻的男女。喬紅無意間瞥了一眼，認出男人是鄒昊，而那個女人看著眼熟。

“小心，別碰著。”鄒昊摟著女人的腰說，“別讓我們的寶寶受驚了。”

“寶寶才兩個月，剛才醫生說了，他現在還很小呢。”女人輕聲笑著，說話的聲音讓喬紅愣了一下，她記起那個女人是在總經理室門前叫舅舅的姑娘。

下電梯時，鄒昊表示最近在營業部非常忙，希望女人多理解他。喬紅聽了聽有點明白了，其實他們才是一對兒，難怪鄒昊阻攔喬紅說出他們之前的關系。

臨上火車前，喬紅打電話跟鞏大姐告別，鞏大姐告知總務科要招年輕的新人，公司也勸過她去營業部做外勤，她沒有同意就離開了公司。

喬紅打開手機瀏覽公司網站。果然，營業部擴大一個分部，而分部部長就是鄒昊，業務員里麗小妹也在其中。當然，廣告里仍然刊登著總務科助理的招聘啟事，這回名額擴大到四人。

喬紅恍然大悟，總務科助理的崗位只是提供一個培訓過程，大部分人員上崗后就被以各種理由轉到營業部中，而那個新部長就是鄒昊。

原來，大家遐想的“蘿卜”一直就守在他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