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線上的趣聞軼事

王炳煬

隨著五次戰役的結束，沿北緯38度的對峙態勢逐漸形成。在蜿蜒曲折的戰線上，基本上都是我軍憑借著堅固的坑道陣地頑強死守，而敵軍則倚仗著強大的火力，不斷地向我軍瘋狂侵犯，戰爭成膠著狀態。雖然也有以印度為首的部分聯合國成員國提出了促和建議，但雙方都因種種原因始終沒能在停戰協議上簽字。1953年初夏，李承晚集團蓄意破壞停戰實現，以“就地釋放”為名，強行扣留2.7萬名朝鮮人民軍被俘人員，并聲稱要將戰爭“繼續打下去”，“打到鴨綠江”。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我軍巧妙運用“聲東擊西”的戰術，在西線發動了著名的夏季金城反擊戰，給李承晚軍隊以沉重的打擊，從而保證停戰協定能夠切實得以實施。

在這日日夜夜隆隆的炮聲中，我軍始終極其重視對敵的政治思想工作。在實踐中不斷探索，改進工作方法，取得顯著成效，其中就伴隨著許許多多鮮為人知的小插曲。韓國人的生活習俗與我們有很多相似之處，當時他們的生活水平比我們差得多，士兵們抽不上香煙，吃不到水果糖，我們就在端午節、中秋節、春節等重大節日里，把香煙、水果糖包成小包裝，在里面夾著數量不等的用韓文精美印刷的小卡片，內容主要宣傳我軍對待俘虜的政策和投降時應注意的事項，因為敵軍官對士兵控制極其嚴格，他們不容許士兵私藏傳單，這樣每包傳單數量參差不一，也就增加了敵軍官清繳傳單的難度，再把這些小包裝悄悄送到敵前沿陣地，有的甚至掛到敵人的鐵絲網上，通過前沿陣地對敵廣播，用韓語通知他們，在指定的時間里，可以派一人去取，我軍保證他的安全。1953年春節前夕，我軍某部通過對敵廣播，與對方溝通，相約在雙方都能看到，又無法控制的中間低洼地交換節日禮品，我軍派出兩名會韓語的聯絡員，挑了兩擔小包裝組成的禮品，來到了交換地點，韓軍也應約派出兩人。他們見到我方聯絡員，瞪大了眼睛，十分驚訝。我方把兩擔禮品交給他們，同時也向他們要交換的禮品，他們在褲兜里摸了又摸，慢慢地掏出兩包香煙，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只有這一點點東西。”我方也把它收下了，所謂“禮尚往來嘛！”又問他們有什么要求？對方訥訥地說：“希望以后多多交換。”

就在夏季金城反擊戰中，在被我軍俘虜的敵軍士兵中，就有三名敵兵，身上藏著我軍的傳單，向我軍繳械投降。

美國大兵的生活水平比我們好多了，簡直不能比。我們也不再用香煙、水果糖了，而是以鄉情鄉愁、兒女情長、青山秀水、田園風光等為題材的彩色圖片，夾著用英語制作的數量不等的有關我軍對待俘虜的政策和美軍在投降時應注意的事項等制成精美的形同撲克牌一樣的圣誕卡，作為節日禮包，在復活節、圣誕節前夕，送到美軍陣地前沿，同樣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1953年7月26日夜，突然之間，整條三八線上，我軍萬炮齊鳴，敵人也不甘示弱，雙方炮戰，空前激烈，幾乎把全部炮彈傾瀉在對方的陣地上。坑道里點亮的蠟燭，被敵炮彈爆炸的氣浪震滅了，蠟燭點了又滅，滅了又點。反反復復，不知有多少次，指戰員個個握緊槍把，等待戰況的發展。子夜零時，整個大地霎時靜了下來。連整夜在天上嗡嗡轉的夜航機也杳無聲息，寂靜得令人窒息。“出什么事了？”連長剛喊出：“一排長，出去查看！”報話機中就傳來了營長的命令：“《朝鮮停戰協定》簽字生效了！從即刻起，敵人不管有什么活動，只要不踏上我軍陣地一步，不向我們開槍開炮，我們就絕不能開槍，同時要加強警戒，嚴防敵人挑釁！”指戰員們頂著嗆人的硝煙，迅速進入前沿陣地。只見平時龜縮在碉堡里的敵軍，也一個個試探著走出來，一會兒，人越聚越多，在強烈的探照燈光下，嘰里呱啦地亂叫著，還把其中一個人一次又一次地拋向空中。

第二天，各部隊的文工團隊都來到一線前沿陣地，與指戰員們共慶勝利。傍晚，在陣地上掛起一盞盞汽油燈（用煤油作燃料，通過打足氣，使煤油霧化，從噴嘴里噴出、燃燒、發光，一盞汽油燈相當于現在300W白熾燈泡的亮度）。在陣地的南面，面對敵人找一塊比較平坦的山坡作臨時舞臺，一連三夜，燈火通明，鑼鼓喧天，戰士們依山而坐，觀賞演出，有的還邀請美國大兵的代表，他們手拎著幾瓶洋酒，作為應邀赴宴的伴手禮，來到我軍前沿陣地。我們請他們喝青島啤酒、通化葡萄酒，吃牛肉罐頭，一邊吃一邊觀賞演出，大兵們個個喝得醉醺醺的，臨別時，還一直送他們到我軍前沿陣地的臨界線。

鋼鐵的陣地，流水般的兵，自戰爭爆發以來，敵軍也幾經輪換，陣地前留下不少敵人的遺體，有美軍、有韓軍，有的早已腐爛成殘缺不全的白骨，有的則剛剛腐爛不久，在烈日暴曬下，散發著像醉黃魚鲞那樣又咸又腥的惡臭。晚上，連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磷火，白茫茫綠瑩瑩的隨風慢慢地漂移，漸漸地向我哨兵靠近，離哨兵兩米多遠的地方，又慢慢地停下來，當哨兵向前走動時，磷火會隨著哨兵的腳步往后退；當哨兵往回走時，磷火又會慢慢地圍上來，就這樣不即不離地圍著哨兵轉。

美國大兵非常看重死者的遺骨，停戰后的第一件大事，是來搜集遺骸，他們往往是三四個美國大兵一組，帶著韓軍活動，美國大兵在前面，戴著口罩、白手套，拿著鋼卷尺，看到尸骨就量一量，只要是大的、長的，就嘰里呱啦說幾句。韓軍就乖乖地拿出一方白布，把尸骨一塊一塊地整理好，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包扎妥當；如果尸骨短小，肯定不是美國大兵，就嘴巴一噘，韓軍就亂七八糟地不分多少，通通往背在背上的收尸袋里扔。到吃中飯的時候，美國大兵把潔凈的白布一攤，幾個人各自從包里取出各種罐頭、面包、啤酒，甚至水果……應有盡有地大吃起來，而可憐的韓軍只能在一旁眼饞看著，等美國大兵吃飽喝足了，把嘴一抹，悠閑地抽著香煙的時候，他們才一哄而上，爭著搶殘羹剩飯。（編輯 葉 松）

（作者是原二十三軍七十三師二一八團政工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