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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爛漫時

2016-12-07 20:45:39蕭俊
電影文學 2016年19期

蕭俊

1.山林溪流日

山花爛漫的翠嶺上,一位頭戴“八一”軍帽留有齊耳剪發、身著黃綠色軍裝的解放軍女戰士身背行軍被包,腰間佩帶手槍,邁著矯健的步伐沿著蜿蜒小徑颯爽英姿走來。

旋律優美的女聲獨唱歌曲,在大山、河流之間回蕩著……

花開獨秀艷,芳香隨云飄。

傲于疊翠嶺,澗溪水潺湲。

紅紅太陽照山河,

絨繡林飛揚,林飛揚。

莫比冬梅嬌,沒有夏荷香。

風雨昂首立,心胸比天高。

待到山花爛漫時,

奔向新明天,新明天。

2.古城門口 日

鋪天蓋地的國軍士兵雜亂地向古老的廓城內潰退,一輛輛拉著重炮的十輪卡車緩慢行駛著,不間斷地連連鳴著車笛。

字幕:民國三十六年深秋,平原重鎮伍城。

3.郊外河流夜

步伐整齊的解放軍將士涉過清水河,一隊隊騎兵從步兵戰士們身旁疾駛而過。

4.城門樓 日

伍城城樓上,插著國軍旗幟,頭頂鋼盔荷槍實彈的敵兵正嚴陣以待……

5.關外村莊頭 黎明

解放軍重兵將伍城包圍,軍隊指揮員站在高處用望遠鏡觀察城中動向……

6.村口 黃昏

山妹子一身青底紫花的褲褂,右小臂挎著竹籃子,低頭朝游擊隊宿營地急步走來。

哨兵從樹上跳了下來,端起了步槍喊著:“站住!”

山妹子悄然從竹籃里摸出小擼子手槍后警覺地停住腳步,看清了對方問道:“是成子哥嗎?”

哨兵打量著對方裝扮,頭上裹著白羊肚毛巾,腦后的秀發挽了個圓鬏。

成子收起了大槍,然后咧嘴笑道:“喲,是山妹呀。咋這身打扮,像個剛過門走娘家小媳婦,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山妹子將小手槍放回竹籃里,埋怨說:“你這冒失鬼,怎也不問口令?嚇死我了,還以為還鄉團又摸了進來哪。剛才要是我心一慌給你一槍,你冤不冤?”

哨兵聞聽一拍腦瓜,說:“看我的記性,咋總沒個長勁。”

山妹問道:“隊長在嗎?”

成子:“快進去吧,大隊長正等著你哪。聽說大清早天不亮你就出發找縣委去了,咋這般晚時才趕回來?”

山妹子顧不上搭訕成子,急忙朝村里走去。

7.太公祠 夜

太公祠內人聲鼎沸,游擊隊的戰士們有的擦槍有的磨刀,說笑聲響成一片。

祠外傳來一名游擊隊員的喊聲:“山妹子回來了。”

山妹子邁步走了進來,沖李大山喊了聲:“大哥!”

李大山站起身來,說:“妹兒,你可回來了,大伙們都等急了。怎么樣,聯系上了吧?”

山妹子徑直走入內廂房把竹籃子放在了桌上,搓了搓凍冷的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口熱氣。

大家紛紛尾隨在后跟了進來,一個個目光齊盯上山妹子。

山妹子不慌不忙地取下頭上毛巾,從容地撣了撣身上浮塵,將毛巾搭在擱條上。

李二河耐不住急性子,開口問道:“你倒是說話呀,究竟跟縣委聯系上沒有?”

李大山止住了李二河,說:“莫急,小妹趕了這么遠的路程累壞了吧?先坐下休息,喝口水。”

山妹子環視了眾人焦急面孔,微笑說:“看你們個個的樣子,都等不及了吧?你們哪,今后好好跟隊長學學,那叫什么金湯來呀一點也看不出著急的樣子。好了大家散去吧,我累了,有啥事咱們明天再說罷。”

李大山憨笑道:“小妹,你就甭賣關子了。說實話,我比他們每個人都更著急。”

大家一陣歡笑,山妹子抬起雙臂伸手解開腦后圓鬏使長發垂落下來,從發髻里摸出疊了多層的長方形白紙條遞給大山:“這是城工部長給你的批示信。”

李大山滿意地笑了笑,一副沉穩老練的樣子:“我就說嗎,布置給咱妹子的任務啥時候沒有完成不了的。”說罷,取出火鏈,打著點燃桌上的油燈,隨后展開紙條仔細觀看起來。

山妹子來到土炕前,脫掉腳上一雙黑布圓口帶袢木蘭鞋露出白布襪兒,利落地上了炕,盤腿坐在貼剪花的窗戶前,口似懸河敘述著:“要說不急那才怪哩。心急火燎地趕到小店河,結果撲了個空。一打聽才知道,縣上的幾個頭頭都被野戰軍一個叫李達的參謀長,召見到康莊前沿指揮部去了。這咋辦?等吧,干著急沒法子。”兩手端起滿滿的一碗水,猛喝了一大口,放下碗,用衣袖抹了下嘴,露出一副難受的面孔,咧嘴道,“怎么會是酒?這不是害死人嗎?”

游擊隊員們又是一陣歡笑。

李大山看完書信放在桌上,興奮地對大家說:“同志們,告訴你們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我晉冀魯豫人民解放軍在山東戰場上接連打了好幾個勝仗。如今,劉鄧大軍逐鹿中原,第三、第六還有第四,一共是三個縱隊兵臨豫北擺開了強大的攻勢,嚇得王仲廉像個縮頭烏龜,躲進盔殼里不敢出來了。解放伍城的這一天就要到了,上級指示我們西山游擊隊配合正規部隊去攻打西城門。”

“太好了!”李二河激動地將拳頭擂在桌面上,“總算盼到這一天了。”順手抄起缸瓷碗仰脖猛喝了一大口,“大哥,咱們什么時候動手?”

李大山在屋內踱了兩步,開口說道:“攻打縣城此事非同小可,萬不可操之過急,一切還要從長計議,至于什么時候行動,上級會另行通知我們的。”

山妹眨眨眼睛看著大山,說:“大哥,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二河不耐煩地說:“哎呀,我的小妹,有話直說,噦嗦個啥呀?參加婦青干習班也不過四五天的功夫,也學會斯文起來了。”

山妹不滿地瞪了李二河一眼:“噓,不和你說話少插嘴。”然后轉向大山,“大哥,你以西山游擊隊的名義給解大頭寫封信,勸他認清當前的形勢放下武器,不要與人民為敵,替國民黨反動派賣命了。”

李大山猶豫道:“此事也未必不可,只是派誰去下書合適哪?”

山妹子拍胸自薦說:“我呀。”

李二河不由得大笑起來,說道:“小小年紀,口氣倒不小。就是我去也輪不上你呀,派一個小毛丫頭去下書算什么?難道讓姓解的笑我們游擊隊里沒人不成?”

山妹沖李二河厲聲喝道:“二哥甭多話行不,沒人把你當啞巴給賣了。”

李二河伸伸舌頭做了個怪臉,蔫聲憋氣不言語了。

山妹子胸有成竹地對李大山說:“小妹曾在解家當過侍女,此番下書非我莫屬。”

李大山望了對方許久問:“你說,那解大頭能聽咱的,乖乖放下武器嗎?”

山妹子笑道:“如果策反成功豈不更好,那樣我們很多的戰士就會避免流血犧牲。要是頑固到底再打也不遲呀,你就讓我去吧。”

李大山搖了搖頭,拒絕道:“不,不行,這樣太危險了,你孤身前往,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山妹子從床上站起身來,堅毅地說:“怕什么?如今伍城已被我軍圍成鐵桶一般,反動派偽政府多是氣數已盡,沒多大折騰頭了。”

李大山溫和地擺擺手,示意讓山妹子坐下身來,憂慮重重地說:“怕是那幫畜生狗急跳墻,什么卑鄙事情都能做出來。”

山妹子重又盤腿坐了下來,微微一笑,說:“沒事,兩陣交兵不斬來使。再說,解大頭多少也會念點舊情,不能把我怎么樣的。大哥,你就放心好了。”

李大山掃視了下屋里眾人,把征求意見的目光投向大家。

游擊隊員們不約而同交首皆贊,點頭同意。

李大山終于露出了笑容,一拍桌案戲言道:“巾幗英豪吾妹也。就這么定了!”

8.土坯房 夜

一間土墻垛起茅草屋里,山妹子坐在油燈前梳著黑黝黝的獨辮子,一邊扎著紅頭繩,一邊哼著《編花籃》的小曲。

門外傳來李大山的咳嗽聲:“小妹,你還沒睡呀?”

山妹子扎好頭繩,起身拉開單扇木板門,往里讓道:“大哥,進來吧。”

李大山走進屋來,將寫好的信放在桌上:“小妹,信寫好了,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嗯!”山妹子應了聲,坐在床沿前低頭擺弄著搭在胸前麻花辮子的發梢。

李大山深情地望著山妹子,說:“小妹,自從你認我這個哥哥,幾年來,風里來雨里去,東奔西跑地吃了不少苦。”

山妹子喃聲細語道:“哥,看你說的見外話。”

李大山感觸地說:“這么多年眨眼都過去了,你都出落成大閨女了,今年15歲了吧?”

山妹子抬起了頭:“還15哪?人家都16歲了。”

李大山嘆了口氣,說:“是呀,都16了。像這個年齡應該是讀書識字掌握知識的好年華,反而跟著我有今天沒明個地東躲西藏鉆山窩。真委屈你了,待全國受苦大眾都解放了,我送你到最好的學校好好學習,別像哥這樣,念了兩年的私塾沒多大出息。你呀,一定要努力,將來一旦能出人頭地了,也好找個才貌雙全人家過日子。”

山妹子兩腮羞紅:“哥,你都瞎說些啥呀?再要胡說,人家不理你了。”說完將身子扭向一旁。

李大山憨厚地笑了笑:“不說了,不說了。你那件綠呢大衣哪?天涼了,你把它找出來明天穿上。一來遮寒,二來別讓那幫達官老爺們小瞧了咱。”說罷轉身走出屋子。

山妹子送走李大山關門搭栓,隨后返回床前從枕下摸出一把銅鑰匙,來到木柜前,打開鎖頭將柜門拉開,從柜里面取出包袱放在了床上。她解開包袱,捧出疊得整齊的軍呢大衣端詳著……

(閃回)

平漢鐵路線上,一列滿載軍需物資的貨車翻出軌外,道邊倒著許多日本兵的尸體,殘缺不全的太陽旗冒著青煙

游擊隊員們忙著搬運車上的物品,山妹子立在車廂上東瞧瞧西看看,臉上充滿了勝利者的喜悅。

山妹子順手撿起一件大衣抖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沖游擊隊的戰士們大聲喊著:“哎,戰友們!你們看我像不像一位大將軍?”

身邊幾個女隊員個個都笑彎了腰,連聲說:“像,像,像極了!大家伙兒請看哪,這便是我們14歲的大將軍丑妞妞同志。”

山妹沖她們幾個啐道:“我呸,本將軍聲明多少回了。你們咋還喊俺以前的小名,現在俺有學名了。俺是大山的妹兒,大號李山妹。

眾人忙改口說:“對,對,眼前這位便是我們的威武大將軍李三美同志。”

山妹子神氣十足地跳下車廂來到李大山跟前立正敬禮:“報告隊長哥哥!”脫下嶄新的大衣雙手捧著遞了過去,自豪地說,“這是我繳獲的戰利品,現在我把它送給你,指揮打仗穿上它,那才叫真正的八面威風哩。”

李大山沒有接,笑笑說:“你先替我保存好,等將來哥真的當了將軍再穿不遲。”(閃回完)

山妹放下嶄新的大衣,臉上浮出一絲甜蜜的笑容,隨后吹滅油燈脫鞋上了炕。

9.西廂房 夜

李大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索性坐起身來披上了夾襖,將脊梁骨靠在墻壁上,一個勁兒地悶頭抽著自卷的喇叭筒煙卷。

李二河睜開睡意蒙眬的雙眼:“哥,還沒睡呀?”

“這就睡。”李大山捻滅了煙頭,卸下披著的衣裳重新躺下身來。

10.土坯房 夜

天空上圓月被飄浮著彩云時遮時現。

山妹子似駕云般地獄里行走著,解大頭閻羅般的面孔在狂笑不已,山妹子不顧一切地仍朝前行走著……

劊子手瞪起銅鈴般大眼,揮動鬼頭刀向山妹子比劃著,山妹子視而不見,大義凜然繼續行走著。

大刀砍在小腿處,一只腳被整齊地切下來。

山妹子尚未止步,大刀又落在另只腳上,血水似泉溪般流淌著,沒有腳的山妹子在血泊中仍義無反顧的向前移動著。

劊子手惱羞成怒雙手握刀高高舉過頭頂,用力地朝昂首挺胸的山妹子迎頭劈來……

“啊!”山妹子一聲長叫,猛地從床上坐起,不停地喘著粗氣,冷汗溻濕了身上穿著的白色粗布內坎。

11.北閣門 日

端著大槍的國民黨士兵在閣門樓來回走動巡視著。

威風凜凜的山妹子騎在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上,由遠而近的朝北閣門奔馳而來。

閣樓上的士兵們發現了山妹子紛紛拉動槍栓,大聲喊著:“喂,干啥的?快站住!再往前走當心槍子沒長眼。”

山妹勒住了馬韁,沖上面喊著:“呔,上面的官兵你們聽真,我是西山游擊隊的特派員,有事要找你們的解書記長面議。快把門打開,放我進去。”

“怎么,你是西山游擊隊的?”兩個大兵油子對視了一眼放聲大笑。

山妹不禁冷言問道:“怎么,不像嗎?”

其中一名大兵裝腔道:“像,我看卻像柳巷子里的窯姐。”

兩個兵油子又是一陣淫笑,逗得其余大兵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山妹子猛地從腰后拔出兩把匣子槍,張開機頭左右開弓抬手就是兩槍。

兩個大兵的軍帽被子彈打飛,笑聲戛然而止。

山妹子輕蔑地耍個了槍花,用嘴輕輕吹去雙槍槍筒上的硝煙,笑問:“這回你看像什么?”

剛才說話的老兵用手捂住頭嚇得舌頭伸出老長,有些口吃地說:“像,像八路。”

山妹子把眼一瞪,喝道:“還不快把門打開!”

老兵抱拳拱手,央求道:“女英雄息怒,此事我等不敢擅自做主。請在門外稍等片刻,容我到下面稟報一聲。”

山妹從容地將雙槍插回腰后,威嚴說道:“敢耍花招,當心你的狗命。”

“不敢!不敢!”老兵說著彎腰撿起了帽子,慌忙溜下閣門樓,朝石方廟方向跑去。

12.偏殿堂 日

中隊長嘴里叼著煙卷守著炭盆取暖。

老兵油子跑了進來,立正敬禮:“報告隊長,外面來了個共黨女八路。”

“什么?”中隊長嚇的跳起身來,煙卷從嘴角處掉了下來,“緊急集合,準備戰斗!”

老兵忍不住樂出聲來:“隊長,就來一個。”把嘴湊到中隊長耳前,用手遮住半個嘴,小聲說,“她說有事要見解大頭。”

中隊長馬上鎮靜下來,背膀手在屋里轉起磨來。

老兵跟在中隊長身后,不停地說:“外面來的小丫頭片子還真不好惹,別看人不大,火氣可不小。”摘下帽讓中隊長看,“你瞧這上面的洞,那是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咋能輪上我來向你報告哩,早就黃泉路上奔了奈何橋了。”

中隊長回轉身盯住老兵:“你看清楚了,是她只來一個人?”

老兵挺起胸脯,肯定地說:“那是自然,的的確確是只來她一人。”

中隊長用手點指,威脅說:“謊報了軍情,當心賞你一顆黑棗丸。”轉身走到電話機前,用手搖了幾圈電話鈴搖柄,抄起了電話筒放在了耳邊,“喂!城防二中隊,接一下縣黨部。”

13.北閣門 日

閣門外,山妹子下了戰馬,將馬匹拉在黑木橋頭旁一棵大樹下拴好。在門洞口一青石墩上穩然坐定,等待閣門里的動靜。

老兵重新出現在閣門樓上:“對不起呀,女英雄讓你在此久等了。我們上司發下話來,你必須先繳了械方能入內,否則不予開門。”

山妹子微然一笑,抽出雙槍對空將子彈射完,隨手把槍拋于身后。

閣門打開,山妹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門洞里,兩隊黑衣警察持槍站立道旁,山妹毫無畏懼地從他們中間走過,五輛摩托車停在路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跨斗內一位年輕警官起身,用質疑的目光望了眼山妹子:“你就是那個什么員來著?”

山妹子昂首挺胸,傲然道:“正是你家姑奶奶。”

年輕警官鼻孔哼了聲,恐嚇道:“對不起,按照規矩,我們必須蒙上你的眼睛,還要縛住你的雙手。”

“悉聽尊便。”山妹子說罷抖動雙肩取下軍呢大衣,抬手解下紅布包頭扎巾令盤至頭頂的獨油麻花長辨垂于后背腰間。然后親自動手將頭巾折疊為好多層的長條布蒙上眼睛,雙手背于腰后安然說道,“綁吧。”

年輕警官坐下身來,向立在旁邊的一女警努了下嘴,女警察取出一副手銬朝山妹子身前走來。

女警給山妹子反背著雙腕銬上了手銬,拽著山妹子:“跟我上車吧。”

“慢!”山妹子沒有動身,“勞駕把大衣給我披在身上。”

女警回頭望著警官。

年輕警官吩咐說:“給她披上。”

女警彎腰撿起了大衣披在山妹子身上:“走!”扯上山妹子坐進摩托車跨斗內,女警繞過車子在駕車者身后坐下。

一輛輛摩托車先后被啟動,車隊沿著街道緩緩向東駛去,山妹子坐在車斗里逐漸陷入回憶之中……

14.小廟 日(回憶)

破爛不堪的玄女廟內,丑妞娘母女倆伏在丑妞爹的尸體上痛哭流涕。

廟門被推開,一伙橫眉立目的家丁打手涌了進來,逼債道:“明天最后限期,該還租了。”

丑妞娘淚眼汪汪地說:“房子被燒了,人也給逼死了,僅有的一點口糧硬是叫洋毛兵搶去了,現在你們又來逼租,讓我拿什么還呀?”

為首的瘦臉討債人一臉的不高興,說:“哎,你這叫啥話?日本人征的是保安糧,我們收的是你欠我們家老爺的年租,怎么能攪在一起哪,別拿你男人的死當成賴賬的理由。難道說你男人死了就可以欠債不還了嗎?”

丑妞娘凄涼地說:“可是我實在還不了債哇。”

瘦臉人狡詐地一笑,說:“誰說的?讓你女兒到老爺府上當丫頭豈不兩全其美。即抵了你所欠的租子,也免得你閨女守著你忍饑挨餓。”

丑妞子恐慌地躲在母親懷中,哭著說:“不,我不去。餓死也要跟娘在一起。”

丑妞娘緊緊將女兒摟在懷里,連連拒絕說:“不行,這不行。你們不能在我女兒身上打主意,死也不能讓你們把我女兒帶走。”

“這就由不得你了。”瘦臉人說著向身后的屬下揮了下手,走上兩個打手推開丑妞娘,架起丑妞子的雙臂朝廟門外拖去。

丑妞子哭喊著往后掙扎道:“不,我不去。”

丑妞娘往前欲要奪回閨女,聲淚俱下:“你們不能搶走我的女兒,俺也就剩這點骨肉,求你們把她留下吧?沒了她讓俺咋得活哇。”

破廟只剩管家和丑妞娘二人,瘦臉人嬉皮笑臉地湊上前來:“美大娘,別難過了……你男人死了,今晚就讓我來好好地陪陪你。”說罷猛地撲過來,抓住丑妞娘便要動手動腳。

丑妞娘掙脫開瘦臉人的糾纏,連連后退躲閃著:“你要干什么?究竟你要干什么?出去,快點出去!”

瘦臉死皮賴臉地步步緊逼著:“別跑哇,快過來,過來呀!咱爺們決不會虧待你。”

丑妞娘慌不迭避開大管家:“你別過來,別過來呀,要知道離地三尺有神靈,你這樣壞事做盡,早晚會遭到報應的。”她躲閃著,驚恐道,“你,你別過來。你這樣壞事做盡,終會遭到報應的。”

瘦臉人陰笑道:“那就報吧。”朝丑妞娘撲來。

丑妞娘左躲右閃避開對方糾纏,沒留神被桌腿絆翻在地,桌上的針線筐也碰掉在地。

瘦臉人滿心歡喜地解開身上的衣扣,猥褻的目光在丑妞娘身上掃來掃去。

丑妞娘把心一橫,拿起掉在身邊剪刀堅強站起身來。

瘦臉人嚇得后退兩步,驚恐問:“你干什么?”

丑妞娘顯得格外鎮靜:“大管家,別害怕,我不殺你,殺了你我還嫌臟了我的手。”轉過身望著丈夫的尸體,安詳地說,“她爹等著我,咱倆一同赴黃泉。”說罷發出凄厲笑聲。

大管家明白了怎么回事,匆忙起身阻止:“別,別這樣,千萬莫要想不開,別這樣,千萬莫要想不開,好死不如賴活著,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俺不睡你了中不?”話沒說完嚇得一閉眼,“哎呀!”

丑妞娘堅定地把剪刀扎進了自己的胸膛,血光迸濺,痛苦倒在丈夫遺體上,瞳孔散光死去。

瘦臉人睜眼,發現丑妞娘已死,不住地抖動雙手惋惜說:“這算怎么弄的,羊肉沒吃上反惹一身騷。”狠狠地照丑妞爹尸首踢了腳,“都是你,攪了老子的好事,真是晦氣。”雙手背在身后,邁著八字步走出了廟門。

15.佛堂 夜

佛堂里供奉著菩薩神像。

一個肥胖的老太君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捻動著佛珠。一臉不高興地大聲訓斥著正在哭啼的丑妞子:“哭,哭啥子?我還沒死哪,哭的哪門子喪,穿白戴素的竟給家里帶來殤氣。巧玲,你帶她下去換身大紅的衣裳。以后就喚她元妞妞吧。”

一小丫環領丑妞子走出廳堂。(回憶完)

16.縣衙門外 日

縣黨部大門口,對面影壁涂有巨大的國民黨徽。

五輛摩托車繞過影壁墻駛人大院,依次排開停在了二層樓的會議廳門前。

女警麻利地從第三輛摩托車車后座位跳下來將山妹子從偏斗內拉出,扶她走上青石登臺階朝大廳口玻璃大門走來。

17.議事廳 日

會議桌前圍坐著伍城縣的軍政要員,解大頭居中坐在首位正主持會議。

正中墻壁上懸掛著總理遺像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及“天下為公”的對聯。兩邊斜掛黨、國二旗。

左右側壁上寫有“精誠團結、廉潔清正”藍漆揩字,顯要位子鑲嵌涂有“黨徽”,精美相框上書黨詞“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共進大同……”

年輕的警官走進大廳,在警察局長耳邊嘀咕了幾句。

局長把目光移向解大頭,示意人帶來了。

解大頭輕蔑地說了句:“帶她上來。”

山妹子被女警扯著走進大廳,眾人將目光集中投向了這個俏妹子。

英俊灑脫的山妹子一身紅衣綠褲,腰束綠絲大帶,苗條的身段披著軍呢大氅,褲筒打著綁腿,腳穿綠襪紅鞋。

解大頭不禁皺下眉頭,質疑問:“你就是西山所謂的‘共匪特派員?”

山妹子答道:“我是代表伍城人民政府,專程到此拜會閣下的。”

解大頭仍是冷笑不已:“小小的年紀膽量不小哇,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山妹子輕松自如地答道:“不會是龍潭虎穴吧?”

解大頭又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山妹子笑道:“不就是解大頭嗎?”

解大頭拍著自己的大腦殼笑了起來:“我說小姑娘,這解大頭可不簡單呀,只要他輕輕說句話,你的首級就會被砍下掛在西門城樓之上。你不害怕嗎?”

山妹子朗聲說道:“我西山上的女八路,從未有人被砍頭而嚇破膽的。告訴你吧,到此下書,我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好!”解大頭佩服道,“有志氣。”吩咐站在山妹身邊的女警,“給她松綁,看座。”

女警取下山妹蒙眼扎巾拴在脖間,又替她打開了手銬,為她拉過一張木椅讓她坐下。

解大頭口氣有些緩和,客氣道:“請問特派員小姐,此行找我解某有何貴干哪?”

山妹子取出書信遞了過去:“這是我西山游擊隊大隊長李大山寫給解先生的一封書信,請書記長過目。”

信函傳到解大頭的手中,他掏出信函展開仔細看了一遍,隨后放下信件正重地對山妹子說:“類似這樣的勸降書,我見得多了。早年間,光是日本人就給我下了十多封,結果如何?全都進了廢紙簍。如今國共二次反目兵戎相見,我怎能于黨國危亡而不顧茍且偷安哪?小姑娘,你我各為其主,我也不會為難于你。回去告訴你們的李大隊長,解某不惜生命誓與伍城共存亡。”

山妹子冷笑不已:“解先生執意助紂為虐,負隅頑抗繼續與人民為敵,實令我大失所望。在此我要奉勸解先生,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者為昌逆者為亡,希望解先生能夠時識務,認清形勢,向我人民政府繳械投降。倘若閣下一意孤行為虎作倀,終將落得個身敗名裂自取滅亡。還請解先生三思。”說著起身拱手道了聲,“告辭!”從女警手中要過大衣披在身上朝門口走去。

身穿中校地方保安軍服的警備副司令國興漢站起身來:“請特派員留步。”他面帶笑容,“特派員一路風塵不辭辛苦,怎能不吃不喝匆匆就走哪?豈不怪我等招待不周哇。”吩咐下面,“來人呀,通知伙房備桌飯菜,特為特派員接風洗塵。請少歇片刻。”

過來一名勤務員,帶山妹子走了出去。

國興漢走到解大頭身旁,神秘道:“老解,可不能放虎歸山呀。萬一城池失守……”

解大頭猶豫一下,臉上立刻露出了笑紋:“也罷!還是興漢老弟考慮的周全,這事就由你著手處理。”

國興漢十分得意地拍著警察局長的肩頭,說道:“這還需有勞虞局長的大駕了。”

虞局長滿口應允:“小事一樁。”示意年輕警察近前聽話。

18.縣黨部后院 日

解文卿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口向樓下俯望遠處草坪上的花卉。

山妹子隨勤雜人員順甬道經樓下而過,抬頭正與解小姐目光相對,不禁停下腳步。

山妹子被隨從人員推搡了一把:“看什么?還不走,到了地方由你吃不了兜著走。”

解文卿望著山妹子離去背影,激動道:“是元妹,元妹子!”

19.田宅 日(回憶)

省城田家,解文卿手端茶碗細品茶水,聆聽著父親與表舅的談話。

解大頭:“表弟,亂世之秋心可要放活呀。南京政府猶如風中殘燭,遲早是靠不住的。”

表舅笑道:“我可沒有大哥那么死板,可笑哥哥你,放著好端端教育局長不做,偏要當那什么流亡女師的學校校長,著實令人費解。北洋政府時期我替北京方面辦事,北伐軍打來了,我替國民黨做事。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就投入南京政府門下,這叫有奶便是娘。”

解大頭不以為然,說:“何止教育局長呀?日本人出面給了一個縣長的官銜來維持地方行政都被我一口回絕了。你說我古板?不,老弟可知宦海風波起伏不定,30年河東40年河西。一味朝三暮四反復無常,定會吃苦頭的。”

表舅央求道:“大哥早年加入三民主義革命同志會,也算是CC團里老人了。倘若有一天日本人真的滾蛋了,還望兄臺在重慶那面通融一二。”

解大頭笑道:“好說,好說,只要你能夠做到身在曹營心在漢,等將來勝利后,你就是地下救亡的勇士。”

表舅轉憂為喜,說:“這請放心,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去做的,一定效勞。”

解大頭開門見山地說:“老弟,哥哥來這里還真有一事相求。我們女師那兒有幾個學生在伍城被特高課的人給抓起來了。你看能不能給伍城里的憲兵隊掛個電話讓把人放了。”

表舅略一沉陰,面有難色說:“事情要是發生在祥符地面上就好辦多了,畢竟兩地之間隔著一道黃河,不屬于一個區域管轄。”

解文卿插嘴道:“表舅,如須用打點地方請不要吝嗇,所有費用一切從外甥女這里支出。”

表舅對解大頭說:“你看我這外甥女,把你表弟說的太窩囊了。”轉向解文卿,“你老舅在省里雖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可省內各地方的東洋鬼子多少也要給我點薄面的。”

解文卿不覺臉一紅,低頭說:“毋怪外甥女說話不適,一切全仰仗表舅從中多多周旋了。”

表舅聽后哈哈大笑:“這到像我外甥女說的話,盡管放心好了。”隨后嘆感道,“記得早年路經伍城見到的外甥女,是個常流兩筒鼻涕的小黃毛丫頭,歲月蹉跎,十余年如同一瞬間。大哥,表姐歿后一直沒再為文卿娶個后娘嗎?”

解大頭:“亂世春秋,四海漂泊,哪顧上續弦呀?”

外面傳來一聲小女孩痛苦的慘叫聲,解家父女互相對望一眼,把目光轉向表舅。

表舅裝作沒聽見,端起茶碗說:“來,喝茶,請喝茶!”

隨后接二連三又傳來陣陣慘叫聲。

解文卿:“表舅,這是從哪兒傳來的喊叫聲?”

表舅掩飾說:“可能是府上哪位丫頭觸犯了家規,正對她使用家法,外甥女不必管她。”

解文卿站起身來:“不行,讓我到后面去看看吧,這嘶喊聲聽了令人感到凄厲。”

“也好!”表舅起身對解大頭說,“咱們一同前去,去看看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20.柴房 日

少年時的元妞妞被綁在了紅漆圓柱上,兩個小丫環用鞭在她身上抽打著。

一位滿臉橫肉的老媽子,站在一旁兇狠地喊著:“打,狠狠地打,給我往死里打。”

“住手!”格扇門被推開,解文卿闖進屋來奪下鞭子,怒視著兩個丫環,“她小小年紀,怎經得起你倆如此毒打。”

丫環巧玲委屈地解釋說:“我倆也不忍打她,無奈老太君吩咐下來的,怎敢不從?”

解文卿轉向元妞妞,問道:“她們為什么要這般毒打于你?”

元妞妞流著眼淚說:“我想俺娘,這兒的人逼我干活,干很多很多的活。我實在是受不了,便偷偷跑回家去看俺娘。結果被抓回來,綁在這里用鞭打我。”

解文卿不禁眼眶濕潤,親手為元妞妞松開綁繩:“小妹妹,走!我送你回家找你娘去。”

元妞妞哭的悲切,說:“俺娘死了。”

解文卿蹲下身去,取出手絹替元妞妞擦去淚水,安慰道:“好妹子,別哭了,別哭了啊。”自己的淚水忍不住滾落下來。

表舅不由地回頭大聲訓斥著兩個丫環:“你們兩個混賬東西,膽大妄為,竟敢背著我毒打我的侍人。”

老媽子見勢不妙,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兩個丫環慌忙跪下:“奴婢該死,請求責罰。”

表舅喝道:“掌嘴!”

兩名丫環滿腹委屈,眼中含淚自己動手朝臉上摑著耳光。

表舅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看你倆一臉的苦瓜相。還不快起來,攙她回房養傷。”

兩個丫環磕了頭,起身攙扶元妞妞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元妞妞停住了腳步,突然甩開攙她的兩個丫環轉回身,用感恩目光打量著解文卿。

解文卿身穿白衣黑裙,腳上長襪袢鞋,留有齊眉劉海,齊耳短發,一副學生的裝束。

元妞妞跑到解文卿跟前,懇求道:“恩姐,你帶我走吧。端水倒茶,鋪床疊被,啥活兒我都能干。”雙膝跪地,“恩姐帶我走吧,我愿意伺候你一輩子。”

解文卿急忙來攙元妞妞:“別這樣,快起來。”

元妞妞長跪不起:“不,你不答應收留我,我就跪著不起來。”

解文卿回首乞望表舅,表舅沖她點點頭。

解文卿轉向元妞妞,微笑說:“妹子,快起來吧。我答應你就是了。”雙手攙起了她。

21.后宅 日

元妞妞已換了新衣,解文卿正為她梳頭。

解文卿:“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元妞妞:“丑妞妞,11了。”

解文卿一皺眉:“咋叫這個名,怪怪的?”

元妞妞解釋說:“我上面原有兩個哥哥,都沒成。娘生下俺百日后,抱到碧霞庵還愿。老姑子說俺命硬,便取了這個名,丑的連閻王爺都不待見俺。”她回頭望了眼解文卿,接著又說,“來到田府后,老太君也說我這名不好,就給我改名為元妞妞。”

“元妞妞,也不好。”解文卿略思片刻,說道,“不如改為元妹,以后我叫你元妹好不好?”

元妞妞欣喜若狂,叫道:“好哩,好哩,俺有好聽的名字了。”

管家婆走進內室,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施禮道:“解姑娘,外面的轎車已備好了,表老爺吩咐我來請小姐準備上路。”

解文卿望著管家婆一臉的奴才相,厭惡地說了聲:“知道了。”

22.田府外 日

表舅正與上了車的解大頭話別:“你我多年難得一聚,本想挽留大哥在府上多住幾日,大哥執意要離開,祥符小弟也不便強留。”取出書信遞過去,“這有兩封信是寫給孫、龐二位將軍的,過黃河時那跛子的手下人決不敢為難于你。”

解大頭收好書信,說道:“表弟請回吧,日后自有見面之時,后會有期!”

表舅說了聲:“再見!”將車上的轎簾放下,朝后面另輛轎車走來。

解文卿同元妹子坐在轎車內。

表舅吩咐元妹子說:“聽仔細了,往后你跟了小姐要好好的照顧好她,切不可貪玩。如果對你家小姐伺候不周,經常惹她生氣,讓我知道后決饒不了你。”

元妹子低頭應道:“是,老爺。”

表舅轉向解文卿:“令尊囑托之事,表舅一定給你辦妥,文卿不必著急。好了,我祝外甥女一路順風。”說罷放下轎簾,示意趕車人出發。

車把式甩了個響鞭,駿馬拉起兩輛轎車飛快地朝前跑去,后面蕩起高揚塵土。(回憶完)

23.后院小徑 日

山妹子跟隨勤雜人員朝前走著,大衣從身上滑落下來卻全然不知。

24.一組鏡頭(回憶)

清晨,元妹子在解文卿指導下在刻苦練劍。

操場上,解文卿、元妹子在打網球。

燈光下,解文卿手把手教元妹子寫毛筆字。

深夜,元妹子同解文卿在街上粘貼反日標語。

鐵路沿線,道軌木枕被一群男女學生們拆得七零八散,標有道路號的木牌扔進溝內。

鄉村間,元妹子跟著解文卿等同學們為抗戰做募捐宣傳。

25.校園 日

學生們抬著一付付擔架放在了學生會門口,幾個面容憔悴的女學生奄奄一息。

鮮花放在眾擔架旁,大家紛紛表示慰問。

26.學生會屋內 日

解文卿憤怒的目光在噴火,元妹子站在一旁流著淚。

渾身是水的女生正哭訴著自己的遭遇:“那天中午下著細雨,嚴秀麗、呂淑媛二位同學跌倒了又堅強地站了起來,互相攙扶著艱難地行走在泥濘的荒郊曠野外。她倆昂頭挺胸高唱著‘團結起來到明天,共產主義理想一定會實現的雄壯歌曲。日本鬼子害怕了,劊子手用粗棒猛擊二人后腦,把人打昏倒地。兇殘的敵人將她倆拖至鍘刀上,鍘為五段暴尸荒野,首級被掛在北門城樓之上說要示眾三日。我和吳梅、林青等眾女生陪綁后又被帶進憲兵隊,一個軍曹說奉上司命令準備釋放我們回去。還說什么嚴同學和呂同學是共青分子,嚴重地破壞了大東亞共榮圈之穩定,死有余辜。又說我們幾個都是三青團員,千萬別再受共產黨人的蠱惑做出危害國家利益的鬼話。同學們剛被放出憲兵隊大門口,立刻就圍上了一百多號的鬼子兵。除我一人跑上三拱橋跳進玉帶河得一幸免外,所有的同學均被那些禽獸擄入兵營給輪奸了……”女生痛不欲生,伏在解文卿的肩頭失聲哭泣。

解文卿抱住那女生,用手撫摸她那濕漉的秀發,緊咬牙關道:“何晶同學,振作起來。你記住,這筆血債早晚要跟那些豺狼們清算的!”

27.荒野 夜

亂墳崗傳來貓頭鷹的叫聲。

兩位烈士血肉模糊的遺體分別被一群黑影人抬到了木板車上,殘缺不齊的軀干大致對成兩具比較完整身形,站在車兩旁幾個女生忍不住把頭扭向一邊嘔吐起來。

黑暗處射來一排子彈,幾個嘔吐女生中彈倒下,眾人拋下尸體紛紛散開向后撤退。

頓時槍聲大作,到處都是日本兵的吆喝聲。

28.蘆葦蕩 黎明

蓬首垢面、滿身泥污的元妹子蘇醒過來,她的左后肩上的傷口淌著血。

一望無際的葦塘里,傳出飛禽的鳴叫聲。

元妹子四處搜索尋覓著,嘴里不停地呼喊著:“文卿姐——解小姐——”

元妹子失望地蹲下身去雙手捂臉,痛苦地哭泣起來。突然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元妹子機警地站起身來向后觀瞧。

一支衣著雜亂的隊伍出現在元妹子面前,為首的一位魁梧大漢開口說道:“小妹妹,不要怕。我們是太行行署第五專區的抗日武工隊,我叫李大山……”(回憶完)

29.縣黨部后院 日

小角門被打開,勤雜人員閃向一旁,山妹子徑直走出院落。

小角門外,一群警察守候在那里。

年輕警官開口道:“我奉上級旨令逮捕你。”

女警走上前來取出手銬重新將山妹子反背銬上,朝停在一邊的黑色囚車拉去。

山妹子邊走邊喊:“警察弟兄們,不要再替國民黨反動派賣命了。人民解放軍現已兵臨城下,伍城解放的日子不會太遠了。警察弟兄們,你們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哇。”

年輕警官吩咐道:“將她嘴給堵上。”說著走向車頭拉開車門,上了駕駛室。

女警扯下山妹子頸項系著頭巾,揉成團塞進了山妹子的嘴里。

囚車的后廂門被打開,山妹子被推了上去,汽車拉響刺耳的警報駛離。

30.東城門 日

城樓上,鄭旅長率屬下參謀及副官和護衛十余人視察軍情。

遠處村落隱約可見紅色軍旗在迎風飄揚。

鄭旅長放下望遠鏡,感慨說:“劉伯承的胃口也太大了,剛剛在魯西南吃掉一塊肥肉,如今又竄到了豫北虎視中原,真乃狂妄之極呀。”

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參謀長:“劉伯承用兵如神,這一點我們的司令長官劉峙將軍比誰都清楚。記得幾年前石友三、朱懷冰等部在日本人的配合下入山進剿,結果被劉部打得一敗涂地。”

鄭旅長冷笑道:“如果沒碰上倒也罷了,既然對了壘,必將全力迎擊。我就算是枚蛋卵,也非要撞一撞他這塊大石頭不可!”

參謀長目視前方,語重心長說:“伍城地處中原南通十省,北拱神京,西進百里是太行,東走百里是黃河,歷來乃兵家必爭之地。這里古稱陳城,陳諧音同陣。三千年前武王伐紂,岐將閎天率兵與殷軍在此展開了一場鏖戰,由此拉開牧野大戰的帷幕。如今此城又將面臨一場決戰,一場生與死、存與亡的殘酷戰斗。”

31.作戰室 日

墻壁兩側張貼著地圖、總統手諭,正中掛著蔣光頭海陸空大元帥服的畫像。

眾校尉指揮官們坐在會議桌前列席會議。

鄭旅長起身,莊重而嚴肅地說:“列位同志,大家都很清楚,我軍已處在敵人重兵包圍之中,孤立無援,處境十分危險。”目光掃視了一下在座眾人,“諸位,能否保住伍城,全仗各位通力合作共同努力了。”

屬下將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肅靜!”鄭旅長點名道,“張團長、王團長、李團長!”

三名上校軍官應聲起立道:“到!”

鄭旅長:“三位老弟追隨鄭某多年,戰功顯赫,鎮守迎熏門、賓陽門和眺行門的重任交付你們,希望不負所托。”

“人在城池在,決不丟失半寸陣地。”三位團長挺胸保證。

旅長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后把目光轉向解大頭和國興漢說:“解司令、國副司令。”

一身戎裝的解大頭和國興漢站起身來。

鄭旅長:“解司令,這拱極門和西北兩個閣門就由你們地方武裝來鎮守了。”

解大頭:“我這司令徒有虛名,要說主持黨務我在行,排兵布陣國兄在我之上。”

國興漢:“旅座,請放心。卑職早已把城內的保安團拉上了拱極門,從各鄉抽調來的民團千余人放在了二閣門,確保萬無一失。”

鄭旅長滿意地點頭道:“好,很好,兩位請坐。”轉向趙營長喊道,“趙營長!”

“到!”一名中校起身立正。

鄭旅長鄭重地命令:“旅部所有文職軍人不論男女,統統拿起槍來組成一支敢死隊歸屬直轄營,哪方危急增援哪方,如有怠懈格殺勿論!”

32.北閣門 黃昏

幾個大兵牽著山妹子騎的棗紅馬從北閣拱門洞里走了進來。

小馬駒被帶進了石方廟院內,老兵油子捋著馬的鬃毛:“好馬,好馬呀!”

一把刺刀插入馬頸之內,緊接著馬的身上連中數刀,棗紅馬幾聲長嘶倒在血泊中。

有人喊道:“馬上扒皮,架起干柴,烤馬肉嘍!”

33.女監 夜

混濁的燈光照進女監里。

山妹披頭散發被囚進木籠內,傷痕累累。

女警從牢門外走了進來站在木籠前問:“怎么樣?白天那一頓鞭子抽在身上舒服嗎?”

山妹強打精神睜開眼,看了女警一眼。

女警:“大妹子,只要你服個軟,我立刻把你從籠子里放出來。”

山妹子倔犟地閉上雙睛,不再看女警。

女警冷言道:“我倒要看你強硬到幾時?”回頭吩咐女看守,“去外邊井里頭提桶水來。”

“是。”女看守不敢違令答應了一聲,不大情愿地轉身離去。

34.監獄大門口 夜

牢頭正在向解文卿說著好話:“您甭生氣,不是不給您開門。沒上方的發話,我是真不敢開門。要不,您到上面說一聲……哎,王警官來了。只要他點頭同意就行。”

年輕的王警官身披警棉大衣,拿著手電筒走了過來。

解文卿望了王警官一眼,說:“命令你的手下把門打開,我要見見那個女特派員。”

王警官不卑不亢:“對不起,局長有令,那位特派員系共黨要犯,任何人不得相見。”

解文卿帶有一絲慍怒:“怎么,難道我要見她也不成嗎?”

王警官:“對不起,就是令尊至此也不例外。”

“放肆!”解文卿摑了對方兩記耳光,“把門打開。”

王警官無動于衷地:“對不起,解小姐還是請回吧。”

“好,等我見了你們的局長,再跟你算賬。”解文卿說完,憤然離去。

35.女監 夜

一桶涼水潑在山妹子的身上,冷的她渾身打顫。

女警把木桶放在地上,問:“大妹子,這回很舒服吧?”

山妹子朝她唾了口血水,皮鞭無情地劈臉抽來。

王警官走了進來,伸手抓住了女警揮鞭的手腕,說道:“算了吧,何苦跟她一個小女孩慪氣哪?不值大動肝火。”

女警扔下皮鞭,憤憤對山妹子說:“便宜你了,我就不信治服不了你。”轉身離去。

王警官用敬佩目光望著山妹子,鄭重地行了個軍禮,沒說什么便離開了女監。

36.太公廟 夜

縣委城工部長正在向圍攏過來的游擊隊員們下達作戰指示:“現在,敵85軍一機化旅固守城內,這東、南、北門分別各有三個團重兵把守,戰斗力極強。這三塊硬骨頭自然留給了正規部隊來啃。西門由敵保安團把守,想必較為薄弱,但也不可輕敵。你們的任務是協同太行獨立48團攻取西、北二閣門,切斷潰軍西竄進山的道路。”

祠里沸騰起來,隊員們一個個面帶喜悅。

部長巡視了每個隊員,不禁問道:“哎,怎么沒看見我們的百靈鳥哪?”

大家立刻停止了歡笑,變得鴉雀無聲。

部長一愣:“怎么,山妹子她出什么事了?”

李大山吞吐地說:“她,她進城勸敵反水去了。”

部長惱火道:“胡鬧!是誰讓她去的?”

李二河搶言道:“是她自己請纓要去的。”

李大山:“不,是我讓她去的。”

城工部長用手點指,大聲訓斥首:“你呀,你,叫我說你啥好哪?虧你還當了這么多年的大隊長,怎做出這般糊涂事來。我可告訴你,山妹子若有個任何閃失,我跟你沒完!”

37.縣城國宅 夜

“報告!”女警走進書房,立正敬禮。

國興漢正俯案揮筆練習書畫,聞聲抬頭,放筆笑容可掬,道:“喲,徐二小姐!快快請坐,多有慢怠。”

女警腳跟一碰腰身筆挺,正言道:“卑職不敢,縣長大人客氣了。”

國興漢拍了拍對方肩頭,笑笑說:“坐,你坐,來到自己家里,那一些俗套就免了吧。我也沒把你當外人喲。世芳哇,你來得正好,鑒賞一下老國的筆墨有無長進。”說罷,拉著女警的手走到桌前。

徐二輕輕推開縣長的手,敷衍說:“好,好極了。”四下看看,忙問,“怎么沒見太太和公子,他們沒在家嗎?”

國興漢卷起桌上的字畫,怏怏說:“大戰在即,人心惶惶,拙荊犬子怕得要命,躲到城外鄉下避難去了。如今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個,幸好有你到來。”說罷,將卷好的字畫插入大瓷瓶內,轉身為女警倒了杯開水遞上,“那個自投羅網的共匪小丫頭片子現在如何?”

女警避開對方的目光,答道:“人在牢里押著哪!”

國興漢望著女警飲了口水,近前來靠在她身旁,坐在木椅扶手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頭,語重心長說:“這兩年真難為你啦,整天和大老爺們混在一起,干那跑斷腿累死人的苦差事。難得呀,如今年齡也老大不小了,看上哪個意中人沒有?我看白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姓王的警官挺不錯的,要不我給你們撮合撮合,從中搭橋牽牽線如何?”

女警慌忙起身躲開國興漢,滿腹惆悵地說:“王文同乃是扈鈞豐的至親,馬上要做保安團的分隊長了。如今,像我這樣的人,人家咋會把俺看在眼里。”

國縣長不自然地笑了笑,起身安慰道:“好了,不談這些令人掃興的話題了。高興點,別那么沒精打采糗著個苦瓜臉。”走上前拉住女警一只手繼續說,“你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女警從命地跟著國縣長走到書桌前,國興漢松開拉著女警的手從壓在幾本書下面抽出一個大信封來,轉身沖女警揚了揚:“此乃是省府轉來南京國防部一份公函,特委任徐競為保密局伍城站副站長,授中校軍銜。”

“真的?”女警欣喜若狂,伸手要接委任狀。

國興漢拿著信封的手縮了回去,笑道:“徐中校,徐副站長,就這么輕易地接去了?”

女警感激涕零,躬身道:“國叔再造之恩,世芳結草街環愿效犬馬之勞。”

國興漢關心地:“你的牢里不是關了一批從女師學生里抓來的漢奸們的女兒嗎?接受過日本特高課專訓大概有多少人?”

女警:“36人。”

“那好。給你個任務,明天放她們出來,發衣服,發給槍,組織一支女子別動隊,歸屬保密局伍城站,由你指揮。”國興漢下令。

女警擔心地說:“她們爹娘多數均被軍統除決,一旦放出來,她們能俯首帖耳地效忠黨國嗎?”

國興漢扭臉,以一種難以揣測的眼神盯住女警:“兩年前,你不也是從大獄中放出的嗎?難道……”

女警不由得打個寒顫,急忙立正:“世芳不敢,誓死效忠黨國……”

國興漢擺手打斷對方話語:“我相信你有能力帶好這支隊伍,唯我所用。好好干,黨國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女警立正:“世芳絕不辜負國叔厚望。”

國興漢色迷迷地垂涎說:“一口一個國叔的,這小嘴可真甜哪。我也不讓你銜草,也不要你犬馬。你要真心謝我,今晚你就好好陪我共度良宵吧。”說完伸手要拉女警。

女警面帶驚愕,急忙后躲:“不,不,這樣不好。你是世芳長輩,國叔自重。”

國興漢一把將女警摟在懷中,坐在木椅當中,拉長了臉憤然說:“徐競,少在老國面前裝貞女,上面怎會無端發下委令。你那些風流韻事別人不清楚,還能瞞得了我?早年曾在城川特工隊共事的女漢奸如今怎么搖身一變就成了黨國的一名女警察了哪?還有你那個偽縣長的老爸就是長了十顆腦瓜,他也早該統統地搬了家。為什么現在他卻大搖大擺地走出牢獄,并且進入省府公干,成為接受大員哪?”

女警聞聽不由渾身打個冷顫。

國興漢看在眼里,一邊用手隔衣揉搓著女警高隆的胸部一邊厚顏無恥地說:“這奶子著實迷人,看了讓人眼饞。別動,別撥,讓老叔嘬一口。”

女警的衣扣被解開,國興漢把頭扎進對方的懷里。

女警任憑老色魔猥褻地擺布,抬頭往上高高仰起面孔,痛楚地合上雙目,兩行淚珠順臉頰滾落而下。

38.伍城 晨

三顆信號彈劃破寂靜升上天空。

聚集城外戰士們,向伍城守敵發起總攻。

39.監獄 晨

關在囚籠里的山妹子被密集的槍炮聲驚醒,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我們的隊伍開始攻城了!”

40.東城 日

東門外激烈的戰斗正進行著。

高崗處,13層的六角形塔內成扇形朝外面不停地噴射著子彈,前赴的戰士們中彈倒了下去,后繼的戰士們又沖了上去。

41.南城 日

南門口,護城河兩岸全是雙方軍兵的尸體,數十個長梯一個個豎在城墻上,有很多梯子被城上投下來的手榴彈給炸斷。

一些順梯爬上城頭的攻城戰士,又被城上的守兵打下了城。

42.西城 日

兩門小山炮架到前沿,三發炮彈接連飛向城閣樓,在敵群中間開花。

“沖啊!”解放軍戰士排山倒海之勢沖過獅象橋,逼近白衣堂山門。

留守破廟的民團放棄了陣地,紛紛向后退去,接近西城門時,被城上的重機槍一陣掃射給打了回去。

解放軍戰士們頂了上來,團丁們紛紛投降。

43.城內作戰室 夜

指揮部里燈火通明,作戰參謀們正忙碌著接聽電話。

一位參謀手拿電話:“什么?大點聲!我聽不清楚。什么?西城傷亡慘重,急待增援?現在城里兵力有限,實在是無能為力呀。”

電話里傳出急促喊聲:“老兄,多想想辦法,再要拖延唯恐西門不保。”

作戰參謀手捂話筒,目光轉向參謀長,問:“是不是從劉團長那里拉出一個營充實西線?反正炮彈也都打完了,炮兵只能頂步兵用了。”

站在一旁的參謀長略一沉思,扔掉手中的煙頭果斷說:“不,只能拉上一個連。”

44.東門 夜

雙方軍隊短兵相接展開肉搏戰。

45.國軍團部 夜

李團長愁得在屋內團團亂轉,香煙頭扔了一地。

年輕貌美的機要女秘書推門走進,手端茶盤來到李團長面前,獻媚說:“團座,請用茶。”

李團長一見女秘書愁眉頓展,喜笑顏開地端起茶碗:“我喝,我喝!”仰脖一飲而盡。

女秘書接過空碗,連同茶盤一齊放在桌上,然后伸出兩臂摟住了李團長的脖頸撒嬌道:“李大哥,天快亮了,也該休息了,可別累壞身體。”

李團長在女秘書額頭上親了一下:“好妹妹,我們是該休息休息了。”說罷抱起女秘書走到行軍床前,將其放倒在床上。

李團長將整個身體壓在女秘書身上,兩個人狂熱地親吻起來。

房門猛地被踹開,四名解放軍戰士闖了進來,端起沖鋒槍朝著床上一對男女身上開火。

46.國軍旅部 晨

作戰室,參謀長輕松地放下電話看了一眼手表。

表盤上時針指向五時整。

鄭旅長靠在椅背上打著盹,蓋在身上的大衣露出了肩膀。

參謀長走了過去將大衣為旅長蓋好,鄭旅長被驚醒睜開朦朧的眼睛。

參謀長:“再睡會兒吧,天還沒亮。”

鄭旅長:“前線戰勢如何?”

參謀長:“姓解的老小子還真不含糊,親自督陣,帶領一幫亡命之徒的紅槍會,硬是把白天失去的陣地又奪了回來。”

鄭旅長舒了口氣,滿意點點頭:“民國之黨棍并非全是迂腐之徒,我看這位大腦殼子的主兒,思維敏捷,足智多謀,非等閑之輩。”

桌上電話急促響起鈴聲,參謀長奔了過去。

鄭旅長目光注視參謀長的表情,對方的面孔越發陰沉,電話筒從他手中滑落下來。

鄭旅長急切地問:“發生什么情況了?”

參謀長轉過身來,沉痛地說:“東門失守,李團長陣亡了。”

鄭旅長從椅上跳了起來,蠻牛般地在屋內徘徊著咆哮道:“我的迫擊炮吶?我的迫擊炮吶?讓我的迫擊炮吼叫起來,把憲陽門給我炸平。”

參謀長提醒說:“旅座,你忘了,咱們的炮彈全打完了。”

鄭旅長鎮靜了下來,停止了徘徊,吩咐道:“給王司令發報,請求飛機支援。”

47.東門樓 晨

頭戴鋼盔的解放軍戰士聚集在東城門樓上揮舞著紅旗,歡呼聲響成一片。

天空上,由遠而近飛來轟炸機群,一枚枚重型炸彈投落下來。

陣陣爆炸聲中,解放軍戰士們倒在血泊中。

48.西戰地 晨

迷霧茫茫,戰地救護隊將傷員抬上擔架撤離陣地。

一位身負重傷穿紅色坎頭扎紅巾的紅槍會隊員從昏迷中醒來,掙扎著向前艱難爬行著,顫聲央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一個年約十七八歲年紀的女衛生員回頭望去。

隊員們催促自己的戰友:“快撤吧,敵人馬上要反撲了。”迅速撤離陣地。

衛生員返回身來蹲下單膝跪地,打開急救包取出藥棉紗布一邊為敵傷員包扎傷口,一邊沖著同志們說:“你們先撤吧,我給他包扎一下傷口再走。”

敵方陣地上,幾個紅槍會大漢悄然匍匐著朝女衛生員逼進……

49.慈航觀 日

女衛生員被捆綁在擔架之上,被一伙紅槍會的隊員們簇擁著抬進了山門內。

天井院內,大伙兒七手八腳將小女兵從擔架上解下,反背雙臂五花大綁地吊在一棵大樹枝權之上。

女衛生員奮力掙扎著,破口大罵:“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你們這群強盜、土匪!”頭上戴著灰棉軍帽蹭落在地,一雙麻花發辮垂于胸前。

被吊女俘足下黑布棉鞋被扒掉扔在了地上,腳上白洋襪也被拽掉揉成團,強行被人們塞進女兵嘴里。兩條纏繞女兵下肢上的綁腿帶被解開,一條蒙上她的眼睛,另一條將其雙腿小肚并攏緊緊拴在一起。

眾人拿來十多斤重的石鎖,拎起用鐵鏈系在女衛生員腳腕髁骨處。

大家伙兒喧鬧著調戲了一陣子女俘,便紛紛退出院落,反手帶上月亮門洞的紅漆小木門。

孤零零的后廟院,僅剩下小女兵吊綁在朔風之中痛苦地呻吟著。

50.包扎所 日

西山游擊隊員們進進出出忙碌著送護傷員。

李二河同一名隊員抬著擔架來到帳篷里,摸了摸壓痛的肩膀,小聲嘟囔說:“沖鋒陷陣輪不到份,卻派到這里抬擔架,真窩囊。”

一旁給傷員包扎繃帶的李大山,扭頭訓斥道:“二河,你又在窮嘮叨個啥?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講得清楚,一切行動聽從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你就不明白?還不快抬傷員去。”

李二河扮了個鬼臉,拎起了擔架轉身出帳。

51.城內 日

榴彈零碎落入城中炸開,街上無人,家家戶戶房門緊閉。

52.國軍旅部 夜

作戰室燈火通明。

女報務員起身向鄭旅長敬禮:“報告,兵團總部急電。”

參謀長搶步上前接過電文看了一眼,對鄭旅長說:“王仲廉電令我們拖住共軍主力,務必再堅持一個晝夜。明日夜晚將抽調兩個師的兵力從新樂縣北上增援伍城。”

鄭旅長嘆氣道:“哎,沒準兩師兵力未到之前,吾等皆已成為黨國之烈士了。”

參謀長鼓氣說:“伍城墻高壕深,共軍想要破城談何容易。”

53.圓通殿 夜

大殿里,南海大士白衣素裹手持枝條凈瓶,慈祥地跌迦于蓮花臺上。

飽經戰火洗禮下的殘垣斷壁搖搖欲墜,顯得格外凄涼。殿角陰暗處,披頭散發的小女兵身體赤裸倒在地上萎縮一團。多處破露出棉絮的灰軍襖遮住女兵的腰部,處貞之紅流到了其大腿內側。

54.殿門外夜

銅香鼎內焚香灰已被清除爐外堆在地上,三角鼎腿中間添置了燃燒的木柴,香爐里面的沸水在翻滾。

山門外戲臺口點起了篝火,高聳的旗桿立于空場中間,杏黃大旗上繡紅絨“令”字,飄揚在旗斗之上。

磚石壘起的戲臺上,堆滿了紅槍會弟兄們的尸體。

年輕力壯的棒小伙們個個頭裹紅巾光著膀子,手抱酒壇紛紛將酒撒在堆積如山的死尸上。

一個個空壇被擲在地,全都摔得粉碎。

大首領揮手示意全體解散,自己獨在空蕩蕩場地坐到旗桿下石臺上。

“娃兒呀,你們跟著我出生入死圖個啥?家里沒個家,地里沒個田。窮的爛褲襠,人人連老婆都討不到。”大頭領說著,用手背擦干濕潤的眼眶,繼續嘮叨著,“現在好了,孩子們都可以到天堂享福去了。九天仙女陪你們跳舞,王母娘娘為你們把盞斟酒。好好的享福去吧。”從篝火中抽出一根燃燒著的柴火甩手扔到戲臺上,沖天大火映紅了夜空。

大首領情緒激昂引吭高歌,唱起了滑州地方戲的大平調。

大殿隱約傳出人們的喧嘩聲,大首領扭臉透過半敞著的兩扇紅木山門往大殿口觀望。

遠處,眾多人將女俘仰面高舉過頂架出大殿來到巨鼎前,將其投入沸水之中。

55.北閣門 晨

西山游擊隊員們借著迷霧沖上橋頭。

北閣門上,密集的槍彈將隊員們擋了回去。

一排手榴彈擲上閣門樓,隊員再次沖上橋頭。

56.國軍旅部 晨

電報聲仍在響個不停。

鄭旅長手握電話:“接伍城警備司令部……解司令嗎?北線戰況如何?好,好。萬不可大意失荊州畦。”

57.警備司令部 晨

解大頭得意地放下了電話。

國興漢:“看來,我軍勝券在握。”

解大頭慎重地說:“國兄切勿輕敵喲,共黨用兵如神萬不可懈。”轉話問道,“紅槍會的弟兄們情況如何?”

國興漢:“不好,三千兄弟傷亡慘重,現不足千人。那些青壯年的光棍漢們個個都殺紅了眼,全豁出去了。同心寨的紅槍會昨天活擒一名共匪女兵,強暴輪奸后,再放進甑壇之中活生生煮煨,將其尸體分割暴食入腹,完全喪失了人性。”

解大頭喃聲說:“那些漢子能夠舍生忘死效忠黨國實為不易,愿怎么著隨他們去吧。”

58.鄭縣花園鎮 日

幾艘飄揚國民革命軍旗幟的炮艇,鳴著汽笛來回穿梭于鐵橋拱洞之間。

鐵橋之上,滿載軍用物資的汽車從大橋上陸續通過。

陽武太平,黃土大道上塵土飛揚,美式裝備的中央軍在成群結隊裝甲坦克車隊掩護下,浩浩蕩蕩向北挺進。

天空,在戰斗飛機護衛下,轟炸機梯隊低空從士兵們頭頂上飛過。

59.北閣門 黃昏

夕陽下,余暉照著雙方陣地死亡將士。

北閣門上,精疲力盡的保安團士兵沖下面喊著:“李大山,有種的上來呀,別他娘的躲進棉褲襠里裝熊。”

伏身于堤坡上的李大山血灌瞳仁,憤怒地抓下頭上戴著的八路帽:“這幫狗娘養的雜種們,操你祖宗。老子今天若不拿下北閣門,誓不為人!”回頭望著所剩無幾的隊員,“弟兄們,不怕死的跟我沖畦。”

閣門上,保安中隊長吐掉叼在嘴角的煙卷,猛地扯下纏在頭上的繃帶,端起機關槍朝沖上來的游擊隊員掃射起來。

李大山開槍把中隊長從閣門上射下,剛沖過橋頭,一顆手榴彈在身邊爆炸,他的身體被氣浪沖到半空,又重重摔落在地。

60.太公祠 夜

身負重傷的李大山從昏迷中醒來,推開身邊的游擊隊員們:“走開,你們守著我干什么?快去攻城!”

李二河抱住自己的兄長,痛哭流涕地說:“大哥,完了。一切都完了!”

身旁幾個女隊員,忍不住暗自流淚。

李大山急切地問:“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一位老隊員敘述道:“就在你負傷不久,進攻伍城的主力部隊接到李達參謀長從東屯發來的電令,全線停止攻擊,立刻向黃泛區轉移。敵32軍的兩個整編師正向伍城開拔,估計此時已進駐城內。城工部長指示我們盡快離開姜村,轉移上山。”

李大山悲痛欲絕,用拳擂著自己的頭部。

61.黃河古道 日

劉鄧大軍頂著狂風暴雨向淮河流域大別山區挺進。

旁白:“豫北之戰,歷時三個晝夜,佯攻伍城牽制了敵軍主力。于此分兵三路南取雙武、延州、東克黎陽、濱河,北伐朝歌、羑里等十余座城鎮,殲敵四萬五千人。”

62.一組鏡頭

伍城四門大開,國民黨兵蜂擁出動……

四鄉村莊狼煙翻滾,蔣匪軍肆意燒殺搶擄無惡不做。

63.伍城 日

到處都是紅綠的彩帶和守城大捷的慶祝標語。

軍樂團高奏凱歌,廣場上舉行閱兵式。

慰勞傷兵舞臺上,正在上演樂腔戲。

扮相武生行當的李懷珠剛唱了幾句《二龍山》,臺下傷兵起哄道:“我們不聽這個,快下去換個妞上臺來,唱段十八摸解解悶。”

嚷聲響成一片。

64.牢房 夜

山妹手腳被綁定在木刑架上。

女看守端著飯碗站在了板凳上,與山妹面對而立,她伸手掏出堵在山妹子嘴里的紅巾布條。將飯一一口地喂進山妹子嘴里,說道:“他們之所以要把你綁到這里來,那是要消磨你的意志。五年前,一位跟你相似的姑娘抓到這里來的,她是東鄉豪紳同心寨里的李大財主家五千金,本是紅槍會前任首領未過門的兒媳婦。日本人幾次到東鄉圍剿紅槍會全都失敗了。敵人惱羞成怒抓了這位大家閨秀抵做人質,拴在馬尾后拖了30里帶回縣城。”

(閃回)三個軍官各自騎著高頭大馬上走在中間,一個大辮紅衣姑娘雙手綁腕拴在后面一匹棗紅馬的后尾處步伐踉蹌,紅花繡鞋也跑掉了一只。

大批的二鬼子跑步緊隨其后,道路上塵土飛揚。

女看守畫外音:“三天后,紅槍會首領未曾反應。結果,兇殘的鬼子兵把一肚子惡氣撒在了她身上,那哀嚎聲慘叫了一夜。”

石牢里,中央架起青石板刑床,床面擺放各類鐵制刑具,滲透出陰森的氣氛。

女看守躲在班房里,雙手捂耳嚇的體似篩糠。

畫外痛叫聲連連不停傳來,女獄卒失禁褲襠濕了一大片。(閃回完)

“如今我想起來頭發梢都立著的,那用刑的情景真是嚇人呀。”女看守說罷,仍是心有余悸。

山妹子安然一笑,說:“人活就得活出個人樣來,如果我向他們低下了頭,就算活著,跟條癩皮狗有啥兩樣的?”

女看守將碗中飯給山妹子喂完后,替她擦了擦嘴,重新堵上她的嘴。然后下了板凳,敬重地說:“自打廢府設道那年起,我就在這牢里做看守,各式各樣的女囚犯我見得多了,可真正有骨氣的小女子非你莫屬,我真服你了。”

65.姜村太公祠 日

解大頭、國興漢在大殿內觀賞著雕梁畫棟和泥塑神像。

國興漢賣弄文才說:“遠在商周,《六韜》的作者就葬于此地,其后代玄孫為他立了這尊神像供奉香火。”

二人繞過太公像順后門走了出來,眼前呈現一座高大的土丘。

國興漢手指土丘說:“據本地人講,這便是他們老祖先的墓冢。千百年來招來無數盜墓賊挖墳偷寶。結果哪,一個個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解大頭夸贊道:“想不到你這行伍出身的洛陽人,對我們伍城的風土人情了如指掌哇。”

國興漢:“哪里,哪里,司令過獎了。”

兩個人一陣大笑,離開了土丘沿著池塘河畔朝村頭走去。

國興漢:“周朝建立以后,武王將齊地封于太公。姜公將君位禪讓給他的兒子,隱居回鄉垂釣于此塘。清末,項城的袁慰亭辭去軍機要臣之職效仿太公的清閑,在洹上也掂起了魚桿,樂不思蜀畦。”

解大頭輕聲吟誦著宋人賀鑄的詩句:“壯圖忽忽負當年,回羨農兒過我賢。水落陂塘秋日薄,仰眠牛背看青天。”對國興漢深有感觸地說,“待完成黨圍剿共大業以后,我也棄官隱居過幾天舒閑日子,也好了卻殘生。”

66.村口 日

村頭麥場上,端著大槍的聯防士兵們將村民們圈在了中央,一位留著分頭的年輕人正對著他們大聲訓話。

解、國二人走到麥場上,小分頭青年忙從碌碡上跳下走上前,對二人點頭哈腰說:“解書記長、國縣長,我已把那些替共黨做事的赤色分子都抓出來了。”用手點指著四五個被五花大綁的村干部。

解大頭來到幾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們跟前,分頭青年逐個點指介紹說:“這老東西是村農委的骨干,這老乞婆三個兒都參加游擊隊。這個女人沒入洞房便煽動自己未婚夫進山當了八路,以后就在沒和自己的男人見過面。這個小伙叫成子,是游擊隊的傷員。這個臭丫頭叫小娥,村婦救會的,征派軍鞋、搶救傷員屬她跑得歡,還有……”

梳著獨長大辮的小娥姑娘用鄙視的目光看了眼小分頭,罵道:“無恥,叛徒!”

叛徒惱羞成怒地喝道:“媽的,都死到臨頭了還這么猖狂。”抬手要打。

解大頭阻止說:“住手!”望著小分頭,“你可知道李大山和他的游擊隊的去向?”

叛徒慢慢放下抬起的手,為難地說:“這,偌大的西山,要想找到他們實在太難了。”

解大頭銳利目光緊逼那叛徒問:“若是共產黨打了回來,你不會把我也給出賣了吧?”

叛徒嚇得打個哆嗦,變言變色地說:“這怎么可能哪?”跪下身表白,“我對黨國忠心無二,若口不對心,天誅地滅!”往前跪爬了半步抱住了解大頭的雙腿,“書記長,我在村里當文書純屬迫于無奈呀,那是共產黨逼我干的呀。”

解大頭撤了撤身,不再理會那分頭青年。

幾個被俘干群被押到小樹林中,他們個個視死如歸,臨刑前高呼革命口號。

一陣槍聲過后,烈士們犧牲倒在血泊中。

小分頭青年反綁雙手被拖至刑場,爛泥般癱軟地上,歇斯底里地叫喊著:“老總饒命呀,家中尚有老母等我贍養。你們就饒我一條狗命吧。”

話音未落,一顆子彈射進他的后腦,結果了他的狗命。

67.林外池塘邊 日

捆住手腳的小娥姑娘口里塞堵著白毛巾被放置柳村下,眼望叛徒應得下場露出了笑容。

四名劊子手拎著麻袋,個個橫眉立目兇惡地朝小娥跟前走了過來。

一條黑布頭將小娥的兩只眼睛蒙住,麻袋口張開把姑娘整個身體套進袋里,用細繩扎住了袋口。

四個敵人抬起大麻袋子,擺晃了兩下口中喊號:“123!”甩手把麻袋拋入池塘之中。

鼓囊囊的麻袋落入湖面,水花四濺,迅速墜沉潭底,氣泡由強至弱冒了許久,漸漸地池塘里恢復了平靜。

68.伍城 夜

瑞雪紛飛,伍城之夜,家家戶戶貼上了紅春聯。

大街小巷上,一些身著新衣的小頑童零碎地燃放著花炮。

69.牢房 日

山妹子身體偎縮在墻角處的木板床上。

牢門打開,女看守走了進來,將盛好的飯碗擺在桌上。

山妹掀開蓋在身上的破棉絮,起身下了床,一雙腳,腳面凍得腫老高,她拖起沉重的鐐銬,艱難地朝桌前走走,興奮地說:“好香的晚飯呀,看來我要飽餐一頓了。”

女看守取下身上棉大衣披在了仍是衣衫襤褸的山妹子身上,扶她在桌前凳上坐定。

山妹子伸出爛的沒有好肉的雙手,困難地端起了碗筷,大口大口地吞食起來。

女看守眼圈濕潤,強忍悲痛苦笑道:“慢著點,休要噎住了。來,讓我喂你吧。”

山妹天真地笑道:“沒事!吃飯嘛,我自己還行,要是飯都吃不進嘴里,那肚皮不跟我鬧起革命呀?”

女看守把頭轉向一邊,不讓山妹子看見自己在流淚。

山妹子吃完飯放下了碗筷,抹了把嘴說:“這頓飯真好吃,可惜沒有了。”扭臉轉向女看守,“哎,婆婆,你怎么哭了?過年了應該高興才是呀。”

女看守擦了擦眼淚,強作笑臉說:“高興,高興。”伸手將山妹子毛茸茸的發辮從大衣內拽了出來,解下紅頭繩說,“閨女,我來給你梳梳頭吧。”

“好哇!”山妹順從地背過身去。

女看守取出桃木梳小心翼翼地為山妹子梳理著長發。

山妹子閉上眼睛,享受地說:“真舒服呀,這么多年,除了娘親、文卿姐,再沒有什么人好好地為我梳頭了。我真想小時候為我梳頭的媽媽呀,那時候家里很窮,過年了,俺娘為我扯了二尺紅頭繩,梳上一條光溜溜的大辮子就把我高興得不得了,歡歡喜喜過個年。”

女看守羨慕地說:“你比我幸福多了,在我童年時,就沒有母親的印象,更不用說為我梳頭。”

山妹子:“看來婆婆也是在苦水里熬日子的人了?”

女看守打個嘆聲,邊為山妹子扎著麻花辮邊向山妹述道:“在我很小時候就失去了雙親,長大后還沒來得及踏進婆家門檻,我那九歲半的小男人便一命嗚呼。天地桌前,是婆母抱了一只大公雞讓我拜了天地。為了生計,不到20歲的我便投身公門,掙得微薄的工錢來養家糊口。近兩年婆婆病重在床不能自理,而今這物價飛漲一天一個樣,往后的日子會更加艱難了。”

山妹子激情道:“普天下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窮苦百姓何止你我二人?中共所領導的革命志士,他們甘愿拋頭顱灑熱血舍生忘死打天下圖個啥?就是要砸碎這萬惡的舊世界,讓所有的勞苦大眾翻身得解放,人人都般過上豐衣足食的好日子。婆婆,請相信這樣的日子離我們不遠了。”

70.牢房 晨

一束晨光透過高高的鐵窗射入監牢內。

墻外傳來嘰喳的雀鳴聲,把山妹子從熟睡中喚醒。

山妹子坐起身來動手將寬松的綠褲腿重新扎緊了綁帶,拿起那雙舍不得丟掉的臭爛綠襪擱在鼻前聞了聞,不覺皺了下眉,將它罩在了浮腫的腳面上。望著前透腳趾后露腳跟的腳,山妹子無奈地笑了笑,把腳伸進了已是開花破洞的紅布鞋里。

山妹子走下床,來到山墻跟處一小塊空地上,將盤至頭頂的烏黑發辮裹上紅扎巾,然后勒緊紅大襟腰系大帶。她活動一下筋骨,練了一趟拳腳功夫。由于全身傷痛,招式緩慢仍然咬牙堅持練完了。

“好!”牢外傳來一聲喝彩,鐵門打開,身穿美式中校軍服的徐競走進牢房,笑顏道:“妹子,兩個月不見,不想還是器宇軒昂,佩服!”說著豎起大拇指。

山妹子也不正眼看她,問:“說吧,你又準備耍出什么花招來?盡管使來。”

徐競背手在山妹面前徘徊幾步,撇齒辣嘴說:“而今你家徐二小姐早已調離警察局,榮升保密局伍城站的中校副站長。好久不見,徐競甚為想念妹子,今兒個到此特請妹妹去姐姐那里做客。”

山妹坦然道:“好哇,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徐競唑了唑嘴,有點惋惜說:“我看妹子夠個人物,姐姐還真有點舍不得。”

山妹笑道:“有啥舍不得呀,別啰嗦了,請吧。”

徐競嘆了口氣,回頭吩咐四名手下:“那就甭客氣了,把她帶走吧。”說罷邁步走出了牢房。

四個女別動隊員圍上山妹子,扯下其腰間長帶,將山妹子反剪雙臂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71.刑場 日

曠野上一片白雪皚皚,一輛敞篷吉普汽車停在岔路邊上。

徐競與山妹子一前一后坐在車內,默然無語地注視著前方高崗之上。

黃土崗上,幾個老農牽著自家黃牛待命。

徐競回首對山妹子最后勸道:“望鄉臺前把頭回,現在仍來得及,倘若上了奈何橋那就真的是無可奈何了。”

山妹子橫眉冷對地說:“把車門打開,讓我下去。”

徐競不由地搖搖頭,下車打開后門。

一雙拖著沉重鐵銬的兩只腳踏在積雪上,留下深深的腳印,刺骨寒風吹在山妹子單薄爛裳之身。她雙臂五花反綁于背后,步履艱難地行走著。

徐競夸步靠近用手來攙山妹子。

山妹子晃動上身,甩開攙扶之手:“走開,別碰我。”繼續朝前走去。

徐競立于原地,呆愣地望著山妹子走上高崗。

崗上,山妹平躺在地上,抬眼望著陰云密布的天空。

執刑女兵準備就緒,把目光投向徐競。

徐競揮了下手,說:“行刑吧。”轉過身去,返回車上。

五個農民看見女別動隊員將山妹子的發髻及手腳用長攬繩拴在牛尾部,個個嚇得戰戰兢兢。

女兵們命令牛的主人往個自方向趕牛,大伙兒紛紛哀求:“女菩薩,女菩薩,這樣不行,不行呀。事先幾位也沒挑明讓大家來做什么,給多少大洋也不能干這傷天害理的事呀。”

別動隊員們奪過農民們手里的鞭子抽打著他們,喝道:“既然來了,做不做由不得你們,不做也得做!”

老農們被打得四下奔逃,轉眼沒了蹤影。

這時,解文卿駕駛跨兜摩托風風火火趕來。

遠處高崗刑架場上,山妹子被牛拉起懸在半空之中。

摩托沖到陂前處拋了錨,解文卿懊惱地跳下車,狠狠地照前輪踹了腳,情急之下轉身拔槍,雙手握柄朝五頭黃牛連連射擊。

五個別動隊員驚愕地望著眼前突發事件,個個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讓牛停了下來。

拉緊了的纜繩放松下來,山妹子的身體隨即落在地面之上。

解文卿快步趕到近前,責問道:“你們還是人嗎?這等卑鄙之事居然也能做得出來。”

近前一個隊員很無奈,違心道:“解長官,軍令如山!我等也不得而為之。請讓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說罷搖了搖頭,一手拉住牛鼻,另一只手揮鞭還要往前趕牛。

解文卿退了兩步,把槍口對準了她們威脅道:“我看你們誰敢往前再動一步。”

徐競從車座起身,拔出腰間左輪,朝天放了一槍,喝道:“放肆!解文卿,你要劫法場不成?”

解文卿反轉槍管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振振有詞:“而今是青天白日大同世界的民國,不是無端踐踏民生、黑暗腐朽的封建王朝。你們再要胡作非為,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72.東關塔 日

靈應塔高層內,面對窗口向外觀望的解大頭慢慢將望遠鏡從眼前挪開,面沉似水。

一旁站立的國興漢猛抽了兩口煙卷,將手中煙蒂丟在地上,揚手示意勤務兵,吩咐道:“傳令下去,把人帶回暫緩行刑。”

“是!”士兵立正敬禮,轉身跑下階梯。

73.刑場 日

黃土崗上,雙方僵持不下,劍拔弩張。

傳令兵策馬而至,在崗上兜了個圈,道:“上峰有令,停止行刑,人犯暫押收監。”說完,馬不停蹄調頭返回沖下崗丘。

徐競放下槍坐回車位上,給手下丟了個眼色示意放人。

解文卿臉上浮出笑容,緩緩地將抵到自己太陽穴前的槍頭撤了下來。

山妹子被重新押回了車上。

74.東關古塔 日

解、國二人一前一后繞塔緩緩走下木梯。

國興漢心不甘地說:“好好的一個局,硬是教大小姐給攪了。”

解大頭胸有成竹地說:“我能感覺到他們就在附近,似乎聞到那小牛犢子的呼吸聲。”

國興漢沉默片刻,說:“七年前,我們若不打援,李大山這小子恐怕是早讓日本鬼子給包了餃子。”

解大頭一聲嘆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二人走出佛塔,外面的聯防隊、保安團集結有序、相繼開拔。

衛兵拉過馬匹,二人上了馬夾雜在隊伍之間返回城內。

75.刑訓室 日

山妹子被種種酷刑折磨得死去活來,徐競用涼水潑身,山妹仍未蘇醒。

徐競命令屬下:“拿煙熏醒她。”

76.軍統室 夜

徐競推開國興漢辦公室,立正:“報告!”

國興漢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又要對我說那一女子是如何如何的威武不屈。”

徐競愧疚,低頭道:“五天了,我們不分晝夜地嚴加審訊,所有大刑全用上了,毫無結果。”

國興漢將手中毛筆擲在本子上:“真是一群飯桶!”

徐競畢恭畢敬:“屬下無能,請求責罰。”

“滾!滾!”國興漢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滾得遠遠去,別讓我看到你。”

“是。”徐競應聲,灰溜溜轉身離去。

77.監牢 夜

女看守打開監獄的鐵門,四個女別動隊員抬著擔架走進了大牢內。

昏迷不醒的山妹子仰面躺在擔架上,身體蓋著毛毯,手腳上釘著沉重的鐐銬,鐵鏈子拖在地上發出“叮叮鐺鐺”的響聲。

擔架放在了監牢的地中間,女兵們轉身對女看守說:“看來這人是快不行了,徐隊長讓我們把她抬了回來,是死是活全憑她的運氣了。人可是交給你了,我們走了。”

女看守點著頭笑:“好走,好走。”目送四個特務離開牢房,急忙蹲下身軀觀察著山妹子的傷勢。

遍體鱗傷的山妹子臉上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面孔,斑斑血跡染紅了擔架上的綠色帆布和身上蓋著的軍用毛毯。

女看守忍不住淚水流了下來,哽咽地說:“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被這幫沒人性的豺狼折磨得死去活來。”取出白毛巾輕輕地替山妹子擦去臉上的污垢,嘴上不停地嘮叨著,“老天爺呀,咋也不睜睜眼把那些挨千刀的龜孫子們打雷都給劈死。”

身后傳來一句陰沉的問話:“你在那兒說什么哪?”

女看守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嚇得急忙起身回頭觀瞧。

身著深灰中山裝的解大頭胸前佩戴“青天白日”的徽章,站在女看守的身后。

國興漢、解文卿、扈均峰、王文同、徐競等一大批人緊隨大頭其后。

女看守丟下手里的毛巾,惶恐地退向一旁,有些口吃地說:“沒,沒說什么。”

解文卿望著慘不忍睹的小元妹,悲痛欲絕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一把抱起山妹子,將她的頭摟在懷里,聲淚俱下:“小元妹妹,元妹子,你醒醒,醒醒呀。你把眼睜開看看,我是文卿,我是文卿呀。姐姐看你來了。”

解大頭取出手帕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百感交集地說:“小姑娘年幼無知,一時誤入歧途,我只是讓你們耐心開導于她,可你們哪?竟然把她打成這樣,太不像話了。”

徐競邁前一步,立正道:“屬下一時糊涂,釀成大錯,請求解書記長嚴懲責咎。”

解大頭揮手叱道:“你且退到一旁,日后再找你算賬。”

“是!”徐競低下頭,規規矩矩退后一步。

解大頭將銳利目光轉向王文同:“小姑娘已是九死一生了,還要強加桎梏。爾等良心可安?”

王警官沖著牢外大聲喊道:“來人呀,快把犯人身上的刑具卸下。”

四五個警察聞聲而至,拿著錘鏨費了很大力,才把山妹子身上的鐐銬打開。

解文卿用絨毯將山妹子身體裹好,把她從擔架上抱起,朝鐵門外走去。

牢內站立的一干人等自動閃開道路,讓解文卿抱著山妹子從中間穿過,走出了牢房。

78.惠民醫院 日

春天來臨,天空晴朗。

病房里,身穿病號服的山妹子冷若冰霜地對守在身旁的解文卿說:“你走吧,謝謝你對我的關心。解大小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請你不要再來看我了,你就是不聽。”

解文卿已是滿臉淚痕,悲泣說:“元妹,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我。這些年來,我沒能夠照顧好你,我未盡到做姐姐的責任。讓你受了不少的苦我很內疚,我實在是欠你的太多了。”

山妹子不卑不亢地說:“解小姐言重了,過去咱們主仆一場那是我們的緣分,談不上誰欠誰情義,我很敬佩從前的解小姐,因為她是真正的抗日女英雄。如今不同了,你我完全站在兩個相反的立場上,所以我不想再見到你。”

解文卿兩手抓住了山妹子身上病號服,誠懇道:“不,元妹,請你相信我,我還是從前的解文卿。”

病房門推開,一個圓臉短發的女護士走了進來,下逐客令道:“解小姐,探視時間已過,病人該休息了。”

解文卿取出絹帕擦去眼淚,平靜地說:“元妹子,你好好休息吧。過些日子等你心情平靜下來,我再來看望你。”轉身走出病房。

圓臉女護士扶山妹子坐起身來,說:“這些天看你的氣色很不錯,想不到你的身體康復的這般快,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出這個醫院了。”

山妹子感謝說:“這三個月來,多虧你精心照料我,才能夠恢復的這么快,我真該好好地謝謝你。”

圓臉女護士取出小木梳來,邊為山妹梳理長發一邊深情地說:“我倒是真想讓你的傷口愈合的慢一些,一來我們可以朝夕相處,成天守在一起,二來等你身體完全康復了,他們又要把你投進暗無天日的人間地獄里,去承受那慘無人道的待遇。”

山妹子莞爾一笑:“這一點我早已有了思想準備,這些天來,一直聆聽姐姐您給我講述貞女馬薩蘭、高來迪以及羅撒她們百折不撓的壯舉,美好的事跡深深地震撼著我的心靈!放心吧,任憑敵人兇狠殘暴,我決不會低下頭顱的。”

圓臉女護士思慮片刻:“一朵美麗的鮮花不能就這樣再讓這幫惡魔給摧殘了。不行,我得想個法子幫你脫離虎口。”

山妹子搖頭道:“我不能離開這里,這會連累你的。”

圓臉女護士胸有成竹道:“不怕,這里是外國人開辦的教會醫院,我是修女,他們不敢把我怎樣?”

山妹子擔心說:“就這也不行,他們是一幫完全喪失人性的魔獸,也許想不到的情景都有可能發生,我絕不能讓你為我而冒這個險。”

圓臉女護士安慰說:“正因如此,我才要幫你盡快逃出魔掌。你就別管了,一周后,我設法送你出城。”

79.修道院 夜

身穿白色護士服、頭戴燕尾護士帽、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的山妹子臉上捂著大口罩,腿腳一雙長筒白襪、白色膠底帆布鞋,快步朝修女院門口走來。

大門口前,山妹子四下里張望一眼,伸手有節奏敲響了緊閉著兩扇木門。

院內傳來一陣腳步聲,大門拉開一條縫隙,一個面容丑陋的駝背老嫗探出上半身來,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找誰呀?”

山妹子打聽道:“嬤嬤,有位名叫瑪麗亞的意大利人住在這里嗎?”

“我就是。”老院長側身讓道,“請進來吧。”

山妹子敏捷地閃身進了院里。

院長上好了門閂:“跟我來吧。”領山妹子徑直朝后院偏房走去。

80.偏房 夜

山妹打量屋內,目光停留在墻壁懸掛一幅油畫上。

特寫:圣路濟亞嫻熟端莊,手拿方盤里面盛著一雙美麗眼睛。

“思琪是我從小在孤兒院領養大的,乖巧伶俐,從未張嘴求過我,這次為你鋌而走險,想必你們的關系不一般。”院長不停絮叨著。

山妹搖了搖頭,說:“我倆只是萍水相逢。”

院長回頭,目光深沉地望了眼山妹子,朝著里間說道:“依露絲,拿套修女圣服過來。”

一位美貌端莊的歐籍修女手里捧著一件黑色袍子走了出來:“院長嬤嬤,你要的修女圣服拿來了。”

院長把目光投向擺放小德蘭圣髑的祭臺上,說:“放在臺上吧。”

依露絲恭恭敬敬將修女服放在臺上,后退于山妹子身旁垂手而立。

瑪麗婭指著山妹子身上的白護服說:“你趕緊把身上的醫護服脫掉,然后把這身圣服換上。”

山妹子順從地摘下遮住大半個臉龐口罩和戴在高綰發髻上的護帽,然后解開左肩頭上護服偏襟上的紐扣。

院長指著洋修女對山妹子說:“她和思琪一樣,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孤兒,叫依露絲,是荷蘭人,明日一早就由她帶你出城吧。”

山妹子點了點頭。

81.城門 清晨

伊露絲趕著一輛西洋小轎車朝城門洞駛來。

國興漢帶領一幫保丁從哨卡崗樓里走出攔住了馬頭。

車簾里傳來山妹子悄問聲:“怎么不走了?”

伊露絲勒住廝疆,悄然告知車內:“你的災星到了。”

國興漢朗聲笑道:“小元妹子,你與解姑娘姐妹一場,你就這樣不辭而別也未免太傷文卿的心了。”

轎簾挑起,修女裝束的山妹索性下了車,走到國興漢的跟前,兩手朝后一背說了聲:“綁吧。”

國興漢笑道:“看你想哪兒去了,我已在麗源旅館為你訂下了下榻之處,解小姐還在那里等著你哪?你們姐妹久別重逢,還需在城內多呆上幾日,好好地玩上它幾天才是。”

82.教堂外廣場 夜

巨大“則濟利亞”臥眠石像旁倚靠著十字架,圓臉小護士紅袍掩軀,四肢均被銅制泡釘釘在十字架上,手腳血肉模糊。

廣場中央臨時搭起木制高臺,臺上豎立著絞刑架。

眾教友被團丁們強迫驅趕到近前,暗自嘆息。

畫外傳來執行官訓導聲:“你們這些頑固不化的洋和尚、洋尼姑們,都給我聽好了,不要以為仗著梵蒂岡紅毛子給你們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大家看好了,膽敢通共者這就是下場!”

圓臉小護士手腳上銅釘被拔去,身上的紅袍被扯掉,四肢捆綁,赤身裸體任由劊子手們掠上木臺。

圓臉小護士站立于木凳之上,頸項套上繩索,她大義凜然,慷慨激昂,說:“主,我的造物主。從我的搖籃起,你一直保護我,你救我擺脫了世俗的誘惑,你給我力量忍受世苦,現在請收我的靈魂吧。”

小護士被罩上黑色頭套,足下木凳被挪開。整個身體被懸在半空。

天空下起細雨,人們陸續離開了現場。

黑夜中,絞刑架下吊著的尸體孤零零地在風雨中悠蕩。

83.伍城譙樓大街 日

鑼鼓喧天,火銃轟鳴。

遠處傳來喊聲:“城隍巡游的過來了。”

李大山、李二河帶領著四五個精干隊員混雜在市井百姓當中,走在喧鬧街道上。聽到喊聲人們紛紛躲閃在道旁住步觀望,游行隊伍由遠而近走了過來。

幾個棒小伙手持金瓜、銅錘頭前開道,擔經挑、走旱船、舞龍獅、踩高蹺等扮做古人的男女老幼排成隊浩浩蕩蕩地簇擁著城隍神像走在街道上,熱鬧非凡。

李大山等人候在一店鋪樓的門檐下,待游行隊伍通過后,沿東大街朝廟會走去。

84.廟會廣場 日

人山人海。

做買賣的、雜耍的、唱墜子的和賣大力丸的夾在做買賣的攤販中間,亂成了一鍋粥。

李二河看花了眼,咧著大嘴笑道:“真夠熱鬧的,可惜山妹子沒來。這丫頭若來了,非樂瘋了不可。”甩臉發現大哥臉色不對,急忙住了口,抬手照自己嘴巴上打了一掌。

眾人離開了廟會,鉆小巷北行來到了北大寺回回街上。

小飯館門前掛著“湯瓶”長嘴壺的招牌,李大山停下腳步回頭問:“你們肚子餓了吧?咱們進去吃點東西。”

眾人附和道:“早就餓了,還是大山哥想得周到。”

李大山看了他們一眼,沒再說話,領著大伙走進飯館。

85.小飯館內 日

李大山進來,大聲沖里喊道:“多斯迪,大碗牛肉面來上七份。”

店主熱情上前打著招呼:“安賽倆目阿來庫目。”

李大山忙回道:“我阿來庫目門賽倆目!”

店主把眾人讓到僻靜桌旁落了座,邊擦桌面邊對眾人說:“近來,敵機化旅種種跡象表明大有撤出伍城可能。到時城內空虛,有利于我軍乘勝占領縣城。”

李大山和幾名偵查員對換下目光:“果不出陶司令員所料。據內線傳來情報,偽省保安一旅三團不日進城駐防。看來解放伍城只是時間問題了。”

倆妙齡少女托盤端來五碗面放在了桌上。

阿依莎看了眼大山:“呦,老八呀!你可有些時日沒過來吃飯了。”

李大山抬頭望著姐妹倆,笑著說:“阿依莎、法圖麥,好久不見了。你們姐妹可是越長越水靈了。”

阿依莎笑的一朵花似的:“看你說的,我哪有你妹漂亮呀。”

法圖麥覺察出少個人,不禁插嘴問道:“哎,大個子,今兒個咋不帶山妹子一起過來吃飯呀?”

店主聞聽立刻拉長了臉,轟走了倆女兒:“去,去,這沒你倆啥事了,趕緊地到后面幫你哥做飯去。”

姐妹倆做了個鬼臉,不情愿地朝后堂走去。

李大山望著她倆離去,回頭看見大家都呆坐著,說道:“都愣著干嗎?吃飯。”

隊員們瞅著李大山悶頭大口地吃飯,也都動起了碗筷。

店主默默地說:“幾天前,敵人在白石橋南教堂殺害了一名修女,老洪說可能跟小妹有關。妹子她很堅強,沒給你當哥的丟臉。老洪很愧疚,幾次沖動,拼了命要把山妹子搶出來,都被文珍同志勸阻住了。我想等敵人主力撤了以后,通知文珍,我們幾個找個機會把山妹子同志救出來。”

李大山緊扒了幾口,吃完飯,抹了下嘴說道:“不行,萬一行動失敗,你們暴露了,會給組織上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馬上就解放了,不急這一時。”

店主不再說話了。

李大山見大伙都吃完了飯,取出錢來放到桌上,站起了身沖店主道:“賽瓦布。”

店主送大家走出飯店,說:“阿米乃!”望著隊員們離去的身影,撩起腰系圍裙擦了擦濕潤的眼眶。

86.理發店 日

山妹子兩條長長麻花辮子被剪去一半,理發員開始為她洗頭燙發。

坐在一旁等候的解文卿無聊地翻閱畫報,不時抬頭眼望玻璃大鏡,里面映出店門口外來回窺探的便衣女特務。

87.豪華浴室 日

解文卿、山妹子泡在花瓣浮面的熱水池里,身裹浴巾的服務員為她倆打皂擦背。

88.商店里 日

解文卿幫著山妹子挑選著華貴旗袍和高檔皮鞋,女別動隊員一旁悄悄地盯著梢。

89.咖啡廳 日

解文卿、山妹子兩個人在女特務們的監視下,有說有笑,無拘無束地喝著咖啡。

90.大旅館 夜

解文卿對元妹子說:“玩了一整天累了吧,進去早點休息吧,明天再來看你,拜!”

山妹子目送解文卿上車離去,瞥了一眼遠遠監視的眾女特,冷笑說:“還愣著干啥?還不快領我上樓去。”

特務們硬著頭皮走上前來,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對不起,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快步上前挽著山妹子走進了旅館。

91.解宅 夜

解大頭伏案,手持毛筆正在批閱文件。

勤務人員推門走進,輕聲道:“書記長,鄭旅長深夜來訪。”

解大頭放下筆,忙起身吩咐道:“快快,先引他們到客廳侍茶,我換件衣服馬上過來。”

92.客廳里 夜

鄭旅長坐在八仙桌旁,接過勤務人員遞過茶碗呷了口茶,目光投向墻上鏡框里夾著的合影照。

解大頭風風火火從外面走了進來,熱情招呼道:“稀客,稀客,鄭將軍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呀。”

鄭旅長放下翹起的二郎腿,起身客氣道:“哪里哪里,鄭某深夜造訪,實在是打擾解兄了。”

二人寒暄了幾句落了座。

解大頭端起茶碗讓道:“旅座,請喝茶。”

鄭旅長重新端起了茶碗又呷了口茶,再次把目光投向框中的合影照,問:“解兄,此照是在南京道暑院拍的吧?”

解大頭放下茶碗,笑笑說:“都是老皇歷了。當年蔣總裁召見我們這些不雕老朽時合的影。”

鄭旅長敬重道:“解兄崢嶸革命數十年,乃我黨國之老同志,兄為以進大同嘔心瀝血而奮斗實令鄭某敬佩不已。”

解大頭:“鄭兄過獎了。”

鄭旅長發自肺腑地:“不,非是小弟夸口,老兄你的確是才略過人。特別是去年秋天的守城之戰,兄臺統兵郭外嚴陣以待,未使共軍越得雷池半步。”

解大頭連連擺手:“慚愧,據守城郭本為小弟應盡職責不足掛齒,鄭兄指揮有方功勛卓著。”

鄭旅長嘆聲說:“嗨,功啥喲?伍城戰役我軍雖取得了輝煌戰果,然而卻大傷了元氣。幾個月來,未能充分地養息供給,而今國防部電令我部火速奔赴前線。現在的戰局對我們實為不利,劉伯承千里躍進大別山,在鄂豫皖地區站住了腳,如同一把尖刀刺入腹內,后患無窮呀。這兩三天我的隊伍將陸續撤離伍城,我走之后,共黨游擊隊決不可能善罷甘休。今后,解兄事事還要多加謹慎,好自為之哇。”

解大頭激動地站起身來握住鄭旅長的雙手,眼含熱淚:“多謝鄭兄關照!”

93.警備司令部 日

解文卿身著保安團軍裝坐在打字機前,忙碌著打印文件。

國興漢手里拿著煙斗,吸著煙踱到解文卿身邊,關切地問:“大侄女,連日來,領著你那小元妹妹玩的是否開心?”

解文卿頭也不抬,冷冷道:“籠中之鳥有啥可開心的?”

國興漢笑笑說:“我并不希望她成為籠中鳥,你要開導開導她。看得出她是重感情的人,時間長了總會感化她的。這樣吧,晚上你開車帶她到軍人俱樂部來參加聯歡舞會,讓她能夠融洽到我們所需要的氣氛中。”

解文卿懶洋洋戰起身,隨口問:“可能嗎?”

國興漢噴了口煙,答復說:“但愿吧。”

94.舞廳 夜

宴會廳內燈紅酒綠,一些軍政要員、鄉紳名流聚集在大廳里。

舞池之中,一群男女翩翩起舞。

門外傳來一聲喝喊:“鄭旅長到。”

大家停止了跳舞,一起鼓掌歡迎。

鄭旅長走了進來,寒暄道:“諸位盡興,諸位盡興。不要耽誤了大家跳舞。”沖著樂隊示意道,“繼續,繼續。”

圓舞曲重新響起,舞池里人們跳起了華爾茲。

鄭旅長找了個僻靜之位坐下。

一名舞女走上前來,彬彬有禮邀請說:“鄭旅長,請你和我一起跳個舞好嗎?”

鄭旅長合手歉意道:“實在是對不起,小姐,本人不會跳舞,多有得罪。”

舞女點下頭,知趣地離去。

95.舞廳外 夜

一輛墨綠色小轎車駛到門口停下,后位上三名女別動隊員迅速地下了車,快步上前拉開了前車門。

駕駛位上的解文卿扭頭對旁邊坐著的山妹子說:“我想待在這里靜一靜,就不下車了,讓她們陪你進去好了。”

玻璃雙門被推開,女特務圍攏山妹走進了舞廳。

96.舞廳 夜

國興漢迎上前來,說:“怎么樣?這些天玩的還好嗎?”

山妹子把頭扭向一邊,沒理國興漢。

國興漢鬧了個沒趣,尷尬轉向三個別動隊員,問:“怎么,解小姐沒來?”

女別動隊員陪山妹子落了座。

一女別動隊員:“心里煩,車里呢。”

國興漢慨然道:“千金貴體有啥煩惱的?整個縣城唯她獨尊,沒人不羨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做人圖個啥呀?還不是享不盡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嗎?你是文卿小姐的干姐妹,書記長他能虧待你嗎?”給三個女別動隊員遞了個眼色。

三位女別動隊員知趣的起身走到其他座位上落座。

國興漢拿起兩個高腳杯斟了兩杯紅酒,一杯挪到自己面前,另杯推到山妹子跟前,繼續說“你在這里吃穿不愁多幸福呀,何必要跟著那些窮棒子、泥腿子去鉆山溝,過那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哪?好好想想吧……待會把你向上界名流介紹認識一下,對你今后的大好前途鋪展道路。”

在場眾人皆把目光投向山妹子,嬌媚的山妹子發髻高挽,玉簪翡墜金項鏈耀眼奪目,荷色旗袍外罩桃色毛衣,紅色高跟皮鞋長筒綠絲洋襪,紫紗網洞手套顯露出鉆戒和景泰藍鐲子,十指甲涂滿紅油。

人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著:“太美了,簡直是天上下凡的美仙女呀。”

一胖漢眼睛瞪得溜圓:“嫩的一朵花似的,捏一把都能流出水來。”

有一糟老頭想入非非道:“看看人家,咦,我那幾房根本沒法比。趕明兒個和興漢兄提一提,將她討來做我第六房姨太太。”說罷,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支舞曲演奏完畢,跳舞的男女眾人統統離開了舞池各自歸座。

國興漢來到麥克風前,大聲說:“靜一靜,請肅靜。今晚大家來到這里,為歡送鄭旅長即將率部開赴前線舉行的狂歡舞會,本人借用大家一點時間向各位介紹一位特邀嘉賓。”說完沖山妹子招手,示意讓她過來。

山妹子視而不見,不去理會國興漢。

三個女特務走上前來,小聲說:“姑奶奶,縣長有請!請甭為難俺們姐三。”

山妹子起身離座走到國興漢跟前,眾人齊把目光投向衣著艷麗身段嫵媚的山妹子身上。

國興漢一臉的笑容:“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解書記長的干女兒李元妹小姐。早在幾年前,李小姐的親生父母親被日本侵略者給慘殺了,為了生活,元妹來到了田家給漢奸省長的母親當了侍喚丫頭,過著下人奴役般的生活。在她生死存亡之際,是書記長救了她一命并且收養為義女。很不幸,由于可惡的戰爭將他們父女給散隔開了,這些年一直受共匪所挾持,掙扎在饑寒交迫之中。如今他們父女二人重新相認,為此,對元妹小姐棄暗投明之舉,我們表示歡迎。”說完帶頭鼓起掌來。

一陣熱烈掌聲過后,山妹子平靜地對國興漢說:“我能講幾句話嗎?”

“好哇,完全可以。”國興漢說完閃身讓開了話筒,退后幾步。

山妹子立于麥克風前,情緒激昂地望著眾人大聲說道:“你們聽著,我根本不是像他所言那樣,解書記長的干女兒純屬胡說八道。我只是一名曾經參加過抗日打鬼子的西山游擊隊員,去年秋冬,我受中共伍城縣大隊之委托進城來到國民黨伍城縣黨部找解書記長,希望能夠和平解決伍城爭端,結果被那些專以人民為敵的法西斯分子將我囚禁起來長達半年之久。開始,使用酷刑殘暴地折磨我的肉體,然而這一切根本不能令我屈服,便假仁假義送我到醫院接受治療,好吃好喝還派來專人伺候我,讓我過上奢侈豪華的生活,妄想以軟化方式來消磨我的意志。今天,他們認為時機成熟了,便設計了這場鬼把戲。他們將我扮成這樣人妖不分的怪模樣,企圖利用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來誘惑我上他們的圈套。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說罷摘取身上所有的珠光寶器一股腦地拋在地上,將蔑視目光盯在國興漢身上。

上前幾名記者舉起了照相機,鄭旅長起身憤然地離去。

身穿晚禮服的徐競從舞女行列當中走出,擋住記者們照相機的鏡頭,沖仨手下吼道:“你們干戳這里挺尸呀?還不趕快把她拉出去。”

三個特務緩過神來,慌不迭地架起山妹子走出了舞廳。

國興漢被晾在原地,像泄氣皮球般垂下了頭。

97.舞廳外 夜

三個別動隊員將山妹子送回汽車上,憋不住偷著樂出聲來。

解文卿啟動汽車,透過倒車鏡望見她們笑,轉過頭問:“笑什么?”

三位別動隊員齊把目光瞥向山妹子,山妹子豪情、暢快地大笑起來。

一個女特務大笑著說:“看到國大騾子那一臉的熊樣,真是讓人解氣。”

解文卿看到大家笑得開心,心中郁悶情緒一掃而光,跟著她們一起笑了起來。

98.保安團部 日

解大頭將登有山妹子照片的小報摔在桌上,帶有幾分譏諷冷笑說:“實在可惱,你看吧,這就是你的棋高一籌。我早就說過,小小一個丫頭片子犯不上大動干戈,弄死她算了,你卻說留著她有好戲讓我看。這倒好,戲演砸了吧?讓我看到的是你丑態百出。”

國興漢惱怒地抓起桌上的報紙扯成碎片,拋在了地上:“這個臭丫頭,軟硬不吃,氣死我了,恨不得挖個坑把她給埋了,方解我心頭之恨。”

正在整理文件的解文卿,聞聽不由一驚,抬眼望去。

國興漢抬頭與解文卿的目光相遇,不滿地對解大頭說:“都是你那寶貝女兒從中作梗,才使那個臭丫頭氣焰如此囂張。”

解文卿不滿地站起身來,氣呼呼地說:“論年歲你是我的長輩,擺出來理論見得了陽光嗎?”說完戴上軍帽走出房間。

99.街市口 日

大門口兩旁分別擺著寫有“伍城縣民團聯防大隊部”、“伍城縣保安警備司令部”的木牌。

解文卿心事重重地從大門口內走出,來到十字街心口茫然停住了腳步。

一名女兵上土從一間雜貨鋪內店中走出。

解文卿眼睛一亮,沖那個女兵招招手示意讓她過來。

上士走上前來敬禮道:“請問長官,是你在叫我嗎?”

解文卿還了禮,打量一眼俏麗的小女兵,問道:“聽說,你們的部隊就要離開伍城了吧?”

英姿颯爽的女兵長發披肩,頂戴船形帽,軍襯領口處扎著綠色領帶,筆挺之戎裝緊裹在苗條身體之上,足下一雙及膝棗紅色高筒皮靴,她立定站立,爽利答道:“是的,就在這兩三天之內。”

解文卿詢問道:“不知上士在何部門供職?”

上士:“旅部電訊處收發員。”

“好,好哇。”解文卿自我介紹說,“我是這兒警備司令部的,我叫解文卿。”

上士:“我認識你,一年前你曾隨解司令到段莊我部防務區域慰勞過全體將士。”

解文卿:“噢?我倒不記得了。”

上士:“不知長官喚我有何公干?”

解文卿:“不知上士晚上可有空閑?”

上士笑道:“忙里偷閑也未曾不可。”

解文卿苦苦一笑,央求說:“有件事需要你來幫忙。我有個表妹剛從南京來到伍城,看見了嗎,就住在前面那幢高樓豪華的旅館里。她覺得一個人太孤單了,非要我陪宿不可,我卻公務繁忙實在是抽不開身,能不能屈尊替我陪她一宿?”

女兵爽快地說:“我當啥事哪?沒問題。”

解文卿喜出望外,吩咐道:“說好了,晚上八點,你在這里等我,我好帶你過去。”

女兵應允地點了點頭。

100.旅館 夜

通道里,徐競暗暗地低聲分派著幾個看守的警衛任務,面露兇殘之相。

解文卿攜上士走上樓梯口,出現在通道里。

徐競見狀,馬上堆起笑臉:“喲,是解小姐。”

解文卿擺出一副無奈神色:“世芳也在哇?軍令在身,晚上也不得閑,這不找了個心理專家進去,再好好開導開導于她。”

徐競閃身說:“那好,你們進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也就不相陪了,告辭!”

解文卿望著徐競匆匆下了樓梯,回頭吩咐守衛:“把房門打開。”

101.客房 夜

幽雅的房間,山妹坐在席夢思軟床上,望著走進屋來的解文卿和女兵,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問:“今晚準備又要玩什么鬼把戲來對付我呀?”

解文卿扭頭沖女兵笑了笑,說:“你看我這妹子,昨晚就因為沒有陪好她,現在還使性哪。”一指沙發,“坐,坐呀,別客氣隨便坐。”取下皮包扔在床上,然后坐在床沿邊,雙手搬動山妹子肩頭,勸說道,“好了,別再鬧了。昨夜都怪我不好,不該帶你到那種地方去,甭生氣了啊。”

山妹子扭動肩膀甩開解文卿的手臂,將身子扭向一旁不理解文卿。

解文卿從皮包取出香煙盒來,說:“來抽支煙消消氣。”又激將說,“不敢吸吧,我在這支煙里投了毒,你吸過之后就會全身腐爛,七竅流血,痛苦而死。”

山妹子奪過那支煙叼在嘴上,解文卿滿意地笑了笑,打著火機為她點燃。

解文卿自己也抽出一支為自己點燃,抬頭望了一眼上士,特意抽出一支煙卷,說:“你也來一支。”

上士坐在沙發上,欠身擺了擺手,說:“謝謝,我不會吸煙。”

解文卿走了過去,遞上前來:“怎么,你也認為這煙有毒?”

上士只好站起身來,雙手接過煙來,解文卿親自為她點上。

“哎,這就對了。”解文卿說著,走到酒柜前拉開了柜門,扭頭問上士:“來杯什么,威士忌好嗎?”

女兵靦腆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會飲酒。”

“現在是啥時代了,哪還興不會喝酒哪?”解文卿拿出一瓶洋酒和三個高腳杯,走回來放在茶幾之上,打開瓶蓋,斟滿了三杯酒,瞥眼望著山妹子說:“我在這酒里放了毒藥,你敢喝嗎?”

山妹子利索地起身下了床,趿著一雙緞面軟底的布拖鞋走到茶幾前,端起酒杯。

解文卿碰杯說:“為今晚我們三個人的友誼,咱們干上一杯。”

山妹子一飲而盡,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在文卿的臉上,冷冷地說:“我倒要看看你這葫蘆里究竟裝的是什么藥?”

解文卿滿意地放下酒杯,微笑說:“什么藥,待會兒你是自然見分曉。”

102.客房 夜

墻上鐘表報響了12時。

山妹子抱起昏睡的女兵放躺在床面上,回頭目光盯著解文卿。

茶幾上煙灰缸內,堆了許多煙蒂。解文卿坐在沙發上,悶頭大口吸著香煙。

山妹子逼問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挑明直說好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害我,但我不想牽累別人。”

解文卿將半截煙按進煙缸內,發話說:“聽我的,你就乖乖地扒下她的軍裝換在你身上。要是不聽,明天早上,我和她一起陪你掉腦袋。”

103.石榴園 夜

徐競抽著煙卷坐在一個紅漆木箱上焦急等待著。

木箱旁事先挖好的土坑,四周坑沿土堆上插著幾把鋼锨。

一越野吉普車悄悄駛到樹林外停了下來,車上跳下幾個黑衣人,從車后備箱內抬出一個大帆布口袋子,匆忙地朝林中奔來。

徐競問:“辦穩妥了嗎?”

五個女特務連連點頭。

(閃回)

旅館客房門被撞開,五名女特務闖入,來到床前將熟睡少女四肢用繩索捆綁起來。

姑娘驚醒,剛要呼喊,腳上一雙襪子被人扒下卵成團塞進她的嘴里,緊接著雙眼被布條扎蒙,整個人裝入布袋內束住袋口,五個人七手八腳抬出了房間。(閃回完)

徐競松了口氣,起身打開箱蓋,吩咐說:“快放進去。”

一群黑衣人將抬來的口袋強行按進紅油漆的木箱里,囚進袋內之人縮成團在箱內不住掙扎著,口中發出微弱呻吟聲。

徐競關上箱蓋,然后扣上箱鼻,隨后又落了銅鎖,不由得長嘆口氣:“大妹子,我敬佩你是個巾幗有膽有識,休怪我等手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你就安心上路吧。”轉身吩咐手下,“埋吧。記住,你們幾個守到天亮再撤,切記要做到萬無一失。”直徑出了林子上了汽車。

“是。”眾人答應后,急忙動手將木箱放進坑里,一鍬鍬土锨進坑里。

躲在墳丘墓碑后的山妹子幾次欲起身沖出,均被解文卿按住捂住了嘴。

解文卿眼望林里的土坑很快被填平,眼噙淚花咬牙道:“國興漢,你好狠毒哇。”

104.道觀 日

鐘樓里,銅鐘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宏偉浩大的古老建筑道場被籠罩在晨霧之中。

布滿銅制泡釘的紅油漆山門左右敞開著,門洞頂嵌著石匾隸書“天仙元君宮。”

拜殿卷棚前,一個青銅焚香鼎里煙霧繚繞。

兩側經堂里,傳出道姑們悠揚的誦經聲。

后寢大殿里,暖閣中分別供奉著三位女神塑像,半躺半坐目光微合。

兩側塑立仙女諸神之像,神態各異。

解文卿捻香拜叨神靈,行三拜六叩大禮。

隨著一聲清脆的罄聲,解文卿站起身來。

住持起坐離身,揖手道:“無量天尊,解姑娘紅福齊天,吉人自有天相哇。”

解文卿客氣地微笑說:“多謝老仙姑的美言。”取出一疊厚厚的紙幣,遞了過去,“這是我給眾位仙姑們的添燈蠟油錢,請笑納。”

住持臉上堆著笑:“解姑娘的心意,我代大家心領了。”轉身喚過小童,“把錢接了去,上賬。”

“是,師父。”小道姑接了錢,閃身離去。

解文卿關心地問:“老師父,我那表妹的病體可曾康復?”

住持回答:“比先前好多了,我把過她的脈象,主要是氣血阻塞所致,連日來我讓小徒熬了幾副湯藥讓她喝了,如今也能下床走動了。”

解文卿躬身道:“讓老師父費心了。”

住持笑道:“這說哪里的話呀,應該的,應該的,走,我領你去她住處探望一下。”

解文卿客氣道:“煩勞住持頭前引路。”

105.偏院 日

住持與解文卿走進了一個僻靜的偏院里。

住持:“數百年來,本宮內羽化的坤道全都安葬在此。”手指遠處一幢石屋說,“你看,令表妹就暫居在那里。”

106.石房 日

屋內里擺放著幾件簡陋的家什。

山妹子靜靜地守坐在方桌旁,桌上擺放著干鮮果品,香爐上插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

長條幾上的木龕里,女兵上士的軍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里面。

石門推開,住持領著解文卿入內。

山妹子起身讓座。

住持:“不妨礙你們說話了,告退!”轉身走出石屋關上房門。

解文卿沖木龕深鞠一躬點了四下頭,眼中淚珠不覺滾落到臉頰。

山妹子自責道:“都怪我一時糊涂,只顧保全自己性命,卻反累害了又一個無辜生命。”

解文卿閉目搖了搖頭,說:“不,這都是我的錯,當初我只猜想他們要加害于你,于是拉上她李代桃僵,來個魚目混珠助你逃出虎口。只想第二天被發現已偷梁換了柱,有礙她是85軍的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樣。不料,他們竟在半夜動了手,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

山妹子:“等著吧,這血債一定要讓她們血來還。”

解文卿:“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走吧,伍城之內不宜久留,萬一讓人認出來,她的犧牲就不值了。雖然國興漢認為你真死了,卻放出風來說你逃跑了,四門設卡造出聲勢捉拿你,還要多加謹慎。而今正值國軍換防之際,你可乘此時機混出城去。你會開車嗎?”

山妹子搖了搖頭。

107.民巷口 日

一輛軍用吉普車歪歪斜斜駛向路邊,前輪撞在一棵大樹上停了下來。

解文卿一腔激奮:“八年了,人們盼了八年了,好不容易盼來了抗戰的勝利,可是內戰卻打響了。民國成立37年,仗也整打了37年。打!打!打!可惡的戰爭打到何時是個頭哇?民國完了,民國完了。”趴在方向盤上痛苦地哭泣起來。

山妹子站起身來心潮澎湃:“四萬萬同胞向往著和平,和平為我們帶來新的生機,和平能給祖國帶來繁榮。我堅信總有一天人民所期盼的日子就會到來,那就是新中國成立的日子。”

108.城關口 日

一身國軍美式軍服的山妹子,頭戴船形軍帽,鼻梁上架著黑色墨鏡,獨自駕駛吉普車來到拱極門前,被掛著“檢查”圓牌的欄桿擋住,停下車來。

手拿紅綠小旗的警察,懶洋洋地走上前來看了看山妹子,陰陽怪氣地說:“長的模樣挺嫩的呀,小小年紀就出來當兵。把你的證件拿出來。”

山妹子摘掉白手套,從衣袋內夾出證件。

警察打開證件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山妹子,合上證件還給了山妹子,疑問:“你是野戰醫院的藥劑師?”

山妹子收回證件,重新帶上了手套趾高氣揚地說:“證件不是寫著的嗎,還問啥?”

警察喝道:“出城干什么?”

山妹子回答:“購買軍需藥品。”

警察:“上哪兒去買?”

山妹子:“共城。”

警察把眼一瞪:“扯淡,伍城這么多的藥店不能去買,為什么偏要到共城購買?”

山妹子不耐煩道:“虧你還是本地人,方圓百十里誰人不知共城素有藥城之稱?”

警察冷笑:“我看你八成是共軍的坐探,出城給八路通風報信。”

山妹子惱道:“胡扯,現在哪來的八路?你姑奶奶要是共軍的坐探,你小子的腦袋早搬家了。”

王文同從崗樓里走了出來,一邊打著哈次一邊不耐煩地問:“怎么回事?吵吵鬧鬧的連個囫圇覺都不讓睡。”

警察滿臉橫肉立刻堆成了笑臉:“長官,有位漂亮的女軍醫要出城去到共城買藥。”

王文同把目光轉向車內的山妹子,山妹子一手扶著方向盤,另只手悄悄地按在腰間槍套里左輪手槍的槍柄上。

王文同回頭吩咐手下:“放行!”轉身回到崗樓。

路欄桿被挪開,山妹子長出口氣,啟動發動機,腳上的高筒紅靴猛然踩下油門,汽車急速駛出城門,后面塵土揚起老高。

109.郊外 日

河堤上,山妹子脫去軍裝拋到后座位上,隨后將汽車掛了個慢檔然后自己跳下了車。

汽車自行從河堤沖下墜入河中,起火爆炸。

廣曠的田野上,山妹子僅穿身上一套內衣內褲,光著一雙腳丫歡快地在原野上奔跑。

山妹子順手摘下一枝蒲公英迎著陽光吹去。

陽光下,蒲公英在漫天飛舞。

山妹子的身影漸漸遠去……

110.城關口 日

字幕:1948年11月,我華北人民解放軍第14縱隊浩浩蕩蕩開赴伍城,這座古老城市歷經滄桑終于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畫外傳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歡快音樂。

解放軍部隊文工團女隊員們腰扎紅綠彩帶載歌載舞扭起了秧歌。

西山游擊隊員們穿上嶄新的軍裝,跟隨大部隊向前線開拔。

字幕:伍城解放后,縣地方武裝力量被主力部隊正式收編,隨軍南下。

軍樂團高奏《解放軍進行曲》,已剪成短發的山妹子身穿黃綠色的人民解放軍軍裝,夾在歡送群眾當中,頻頻揮手向李大山及戰友們告別。

111.山村古廟 日

字幕:李山妹參軍后留守地方主持軍管會工作,并兼任縣委組織部長。1953年初夏,由李山妹副縣長帶領著一支水利勘查工作隊進住西山區,繪制香泉水庫藍圖時遭到了隱藏多年的國民黨殘匪軍的偷襲,山妹子掩護自己同志安全轉移后,孤身作戰與敵周旋,直至彈盡糧絕在綠豆庵里慷慨就義,時年22歲。

綠豆庵院內,一棵絨花枯死老樹千瘡百孔,四周鐵鏈圈囤,旁邊豎立木牌上書“革命烈士英勇犧牲就義處”幾個大字。

一位女輔導員在為少先隊員們講述著烈士的英雄事跡。

112.水庫攔河大壩 日

一尊少女手持一株山花憧憬未來的銅像矗立壩亭中央。

輔導員老師、少先隊員學生們遙望銅像,莊重的舉手宣誓:“無數革命先烈為著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

紅梅綻放,一身戎裝的山妹子走在崇山峻嶺之巔……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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