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二題

陳禮賢

口 袋

城里的親戚來鄉下耍，見屋后竹林里一口地窖，問那是什么。我們笑著告訴他，那是口袋，土地的口袋。

地窖是我們儲藏糧食的地方。紅薯和土豆挖回來，一開始在屋里地板上堆著。到天冷起來的時候，就放進地窖儲藏起來。地窖暖和，來年春天，紅薯和土豆還新鮮如初。

地窖，每家都有一口，打在室內或室外。口小肚大，深可六七尺，直徑三四尺。可納物數千斤。地窖深入地下，寒氣不能侵入，糧食遂得不腐。

地窖，很像土地的口袋。當糧食不便保存的時候，我們就揣進這只口袋，叫它替我們收著。

室外的，窖口覆以柴草，上蓋泥土；室內的，蓋以木板。土地的口袋，捂得很緊。

囤 水

村莊在山梁上，十年九旱。秋天收過稻子之后，我們把一些田空起來，什么都不種，只將田埂加寬加厚，用來蓄水，以備來年春耕之用。這些蓄水的田，就是囤水田。

滿田的水，在綿綿秋雨中就囤起來了。到了冬天，下雨的日子少，陽光也不厲害，田里的水沒有消失，也沒有增加，好像總是那么多。水是很深的，表面粼粼的波紋從早到晚不住地動，水底卻是睡著一般的安寧。水極明凈，一眼能看到底。

這些田，我們是用來囤水的，在鳥的眼里，卻是村莊給它們準備的鏡子。它們在天空飛來飛去，就是想照一照自己的容貌。

白天，一田一個太陽，村里就有很多的陽光照著一樣，我們不覺得冬天有多么冷。夜間，一田一個月亮，村子極亮堂，走夜路就不用燈盞了。

吃的水，我們囤在缸里；用的水，我們囤在田里。把水囤在那兒，就像把糧食囤在倉里一樣，我們心里覺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