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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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大蔥上北京
霍俊明
我能夠看出,母親很高興
菜園里的青菜和西紅柿就是母親的早年
水流過溝渠
那里有不容易發現的淺壑和緩坡
父親的鐵鍬已經禁不住老花眼的疲累
母親在整理那些大蔥
一棵棵放進薄薄的紅色大塑料袋里
如今這些大蔥已經跟著我上路
它們將陪伴我400華里的行程
步行,然后是汽車,然后是和諧號動車
然后是北京的地鐵,公交車,黑摩的
帶它們上十八樓
打開它們時,它們的根須上還有些泥土
是母親的老花眼放過了它們
而我多么感激這些蔥白上黑色的泥土
它們和我一起來到北京
它們在鄉下已經有成千上萬年的歲月
可現在,它們再也回不去了
不久的黃昏它們將被我洗掉扔到樓下的垃圾桶
或者更干脆些,直接沖進城市的下水道
【盧輝賞評】在我看來,一位住在詩歌“中心城市”卻想著生活在“邊城”里的人,他會是一位怎樣的詩人,帶著這樣的疑問,我試著和霍俊明一起“帶著大蔥上北京”。先看大蔥的“事實點”:“母親在整理那些大蔥/一棵棵放進薄薄的紅色大塑料袋里”;再看大蔥的“變動點”:“如今這些大蔥已經跟著我上路……/步行,然后是汽車,然后是和諧號動車/然后是北京的地鐵,公交車,黑摩的”;接著看大蔥的“發現點”:“打開它們時,它們的根須上還有些泥土”;往下看大蔥的“高潮點”:“而我多么感激這些蔥白上黑色的泥土/它們和我一起來到北京”;最后看大蔥(黑色的泥土)的“轉折點”(也是“結局點”):“不久的黃昏它們將被我洗掉扔到樓下的垃圾桶/或者更干脆些,直接沖進城市的下水道”。帶著大蔥一路走來,詩人恢復和凈化著人類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各個階段的努力可見一斑。在這“五點”成波浪線的詩行里,除了霍俊明一貫的對心靈意識的喚醒,對生命本質的凝望,對繁復當下的反思,對淵遠歷史的承攬之外,也表現出他對繁雜多變的現實生活的無奈感以及對個人生命有限性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