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的姿態

□廖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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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的姿態

□廖靜

一

提出離婚時，米琳都蒙了。米琳是個后知后覺、沒心沒肺的人，要不是胡克的剖白，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已千瘡百孔。

胡克說，自當上婦產科主任后，整天埋頭工作，她平均一個月才動一次家里的鍋瓢、女兒一直都甩給胡克的母親，胡爸爸去世時她忙著評級面都未露……如此種種，反正米琳就是天上難尋、地下難找的不稱職媳婦。

米琳被批評得思維停滯，她呆呆地說：“我就這么不堪？離婚你已經決定了？”

胡克堅定地點點頭，這時，電話來了，醫院來了個危重孕婦，人命關天，米琳丟下離婚命題，急吼吼趕到醫院。等夜過三更手術回來，胡克不見了，桌上放著他擬好的離婚協議，他已簽好字。胡克還算厚道，給了米琳不少財產，他成立公司5年小有成就，從財產分割上，他也算對得起米琳。

在忙碌的工作夾縫，米琳把字簽了、把證辦了。她要求把女兒留給她，胡克沒反對，還答應如果她不方便，可隨時送去他那里關照。

整個婚離得悄無聲息、波瀾不驚，米琳幾疑在夢里，自己已經離婚了嗎？自己真是個不稱職的媳婦嗎？

婆婆不知他們離婚的事，繼續帶著米琳上小學一年級的女兒。

一天，有快遞員送來一個包裹，是胡克的。米琳猶豫了，該不該去找胡克呢？婚雖離了，起碼的道義還是要有的，畢竟他們從前也有過恩愛的日子。

因忙別的事給耽誤了，想起打電話時已是夜里11點，胡克接到電話很是驚慌：“你什么事？這么晚？”

電話那頭，一個清脆的女聲：“是誰？”

米琳呆住了，這么快胡克身邊就有了其他女人！她控制住疑問和激動說了原因，胡克松口氣：“謝謝你啊，我明天去取。”

米琳一晚上沒睡著，離婚才半個月，胡克就有女人了？

第二天，兩人見了面，胡克表情閃爍、底氣不足，對米琳一再道謝，并送了一袋時下最昂貴的水果。米琳問道：“她是誰？”

胡克尷尬笑道：“一個客戶，你知道的，我晚上公司也開門。”

米琳再后知后覺、沒心沒肺，也知道那女子與胡克關系非同一般。電視上這樣的橋段太多了，丈夫為了快速換妻，給前妻羅織許多缺點，虧自己前面還自責沒做好人妻本分呢！

想著想著，米琳的心口痛了。

周末，女兒巧巧回來了，離婚前巧巧周末會回父母那里度過，當然，米琳因為工作常常不能陪女兒。巧巧對父母離婚的事渾然不知，她說：“奶奶最近腿老痛，說是風濕性關節炎。媽媽你好久沒去看她了。”

米琳思潮起伏，婆婆人不錯，帶巧巧費了不少心。一個月前有老中醫給了她自制膏藥，本來準備給婆婆的，一耽誤就耽誤到離婚后的今天。

二

米琳和胡克離婚的事，最終還是曝光了。

同事欲言又止地說：“米主任，告訴你一件事你要挺住。您丈夫也算有錢人了，會不會也沾了有錢人愛染的壞毛病，例如找小三？”

原來，她看到了胡克和新歡親昵地招搖過市。米琳忍著眼淚和屈辱：“我們離了。”

“離了？胡克怎么也是喜新厭舊的混賬啊！那女人除了年輕，哪一點也不如你。米主任別傷心，這種三心二意的男人不值得。”

女同事安慰的話讓米琳聽了如同掌摑，難道自己這么倒霉，胡克早搭了小三？她做媳婦不稱職并不是主因？那是個什么樣的女人，一定要見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米琳離婚的事立刻傳遍婦產科。婦產科女人多，不缺怨婦。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將胡克及負心男人咒了個祖宗十八代。

米琳只聽不想說。說前夫壞話有什么意義？這不是她做人的原則，她高雅的嘴里也罵不出那些市井話。

一個產婦的母親看去像個知識分子，她對米琳說：“米主任其實都沒什么，夫妻沒做成，就做個好前妻吧，冤冤相報何苦來呢？好歹給孩子一點面子，這世道誰離了誰都能活。”

做個好前妻？婚都離了，還在意做什么樣的“前妻”嗎？但是，和胡克還有血脈相連的女兒，和婆婆也有感情。就為了女兒和婆婆，更為了自己，讓一切息事寧人吧。

婆婆終于也知道了這件事，她打來電話：“閨女，胡克對不起你，你可要挺住。”

米琳哽咽地說：“媽，我挺好，我們以后還是一家人，和胡克無關。那膏藥還好用嗎？好用下回我再買。”

和婆婆真能繼續從前的情誼嗎？很快就會有新媳婦來代替她。米琳只想平心做事，再怎樣，婆婆是無辜的。

晚上回家，門衛給她一個包裹，是胡克送來的皮鞋，他在紙條上說：“謝謝你米琳，感謝你對我媽的照顧，雖然夫妻做不成了，我們還是朋友。”

米琳苦笑。朋友，什么樣的朋友？

三

那小三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在米琳心里一直是個結，但工作太忙，為了解脫痛苦，她逼自己忙得像陀螺。

沒想到那女人自己跑上門來了，她叫曉薇，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青春逼人，是中年有錢男人喜歡的類型。

曉薇找到醫院，說話挺客氣，但眼神充滿敵意：“姐姐，我們可以聊聊嗎？您要忙我在外面等你。”

曉薇果然是來挑釁的，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說：“3個月了，以后極有可能也在這所醫院分娩。您這方面認識的人多，請你高抬貴手別難為我們，我嫁胡克那么老的男人也很委屈。”

沒臉沒皮的女人，米琳真想一巴掌摑死她。她深吸口氣，讓氣運順了：“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醫者本分。”

“真的？那我就叫您接生。您知道老胡為什么這么痛快放棄巧巧的撫養權嗎？因為他想要我肚里的兒子。”曉薇夸張地說，米琳氣得血都要倒流了，但嘴里卻蹦出：“是男是女你無法斷定。如果你選擇我們醫院，我會盡職，只是你對我放心嗎？我的醫術也不高明。”

始終不溫不火的米琳，讓挑釁的曉薇沒了脾氣，全敗而歸。回到家里，米琳將胡克睡過的枕頭狠狠砸到地上。

胡克發來短信：“曉薇不懂事，你別介意，她難為你了嗎？看在她年紀小，就別放心里了。”

是在道歉，還是在炫耀新妻年輕？米琳沒有回，既然自己已是前妻，就做好前妻的本分吧。假如是其他前妻，可能會借此大罵，米琳不是不想大罵，但她忍住了。淡定從容，就是做前妻最好的姿態。

產房里展開“前妻”的話題，有的前妻忘不了舊情整日郁郁寡歡，有的為財產為孩子與前夫鬧得人仰馬翻，有的急于走出感情困局匆匆再嫁。

女同事笑道：“米主任，您想做哪種前妻？”

“只是想做最輕松的那種。”米琳說。

四

3個月后，米琳漸漸走出了離婚的陰影，這是她人生路上一段傷口，傷口雖流血，但總會好的。

傍晚，胡克喝醉了，他擰開了房間門，離婚后米琳沒想到去換一把鎖。

“我想和你聊聊，我們好歹8年的夫妻。”

米琳沒吭氣，桌上有她做的小菜，難得自己為自己做菜，胡克坐下就吃，米琳也沒有攔他，這個男人坐在桌邊多年了，現在卻成了客人。

胡克說了很多話，他數落米琳不是好妻子，光知道自己的工作，不關心他、不體貼他，不知道賣弄風情、撒嬌打扮。然后他又數落自己，受了年輕女孩的誘惑，如今發現曉薇缺點也不少，尤其疑神疑鬼、蠻橫無理，和自己母親相處很不好。

“她跟我大鬧一場，說要去打胎。當初離婚就是因為她懷孕了，現在孩子沒了，我也就輕松了。”胡克說著，伸手握住米琳。

米琳沒動彈，8年的夫妻了，不管離不離婚，也像左手摸右手。“你去吧，曉薇年輕，愛你才會失去分寸，她肚里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你要珍惜。”

“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如果愛，不是這種表現。”胡克吼道。

米琳淡淡地說：“愛也是過去時了，我現在只是前妻，我以前沒有做好你的妻子，現在只想做個好前妻。”

米琳并不是對胡克沒有感情，雖然他出軌，對她也有過許多恩愛。只是，與前夫保持距離是前妻的本分，做前妻是有學問的，不只是一個句號。

（摘自《人生與伴侶》2015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