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河詩八首

□索河

?

索河詩八首

□索河

落葉的重量

我好像該放下

很久放不下的東西了

當我看到

落葉于熱瀝青中，一動不動

又被碾壓之后

牢牢地躺在黑色墓碑下

蘆語

河岸的蘆花搖晃了，骨瘦如柴的她才會回來

放心地說話

問問家里的娃，今年收成

陽光多好，她看見了

我抱嬰兒的手，長在田地里的雙腿

同她在矮墳里想象的一模一樣

溪水殘陽

牽著牛，趟過溪河

他和她，即便低頭不語

也不會留意進山點起篝火的城里人

只是在他推著車帶她從省城回來以后的

每個黃昏，他一個人牽著牛

會用很長的時間才會趟過這條有顏色的河

甚至，他還能望見

一粒金黃的谷粒，在另一個人

的手里，緊緊地攥著

就像那張X光片上的陰影

沒有人能拿掉了

梨花紛紛

梨花，月光下

已低垂了頭

干枝在篝火里

劈啪作響

山谷回音

抽出往事的

細節

那一年

梨花紛紛

于冷雨中落了

他躺在病床上

錯過了

一個故人的葬禮

他握緊鐵床架

把身體拽坐起來

指骨還能捏得嘎巴響

尚有梨花

頹敗前的溫度

和不甘，

可以打破

死亡一般的沉寂

我們被扔進人生

有一年

我在工廠三層平臺上

想你用舊毛巾擦臉

生活壓在頭頂

未出生的孩子埋于腳下

人生這條爛河

泡爛的愛與痛這個詞

人，人，人，倒下了

才會放下

而在爭搶著去往天堂

的路上，這個詞

墜落得很響

詩時光

總是因為

一點美好或疼痛

詩就來了

而后

反復鍛打

順著閃亮的尾巴

向前摸

它的獅腰，虎頭

練就了

一門手藝

它可以

換得散碎銀兩

也為不吐不快

奮筆疾書

或哽在喉嚨

甚至臥薪嘗膽

刻意磨礪

這是一個人的活兒

一個人的活法

詩人

這個名字

偶爾會忘了

胡須瘋長

不顧顏面

活在生活里

像一個被否定的人

瘦弱著

卻偷偷

把內心吃得很胖

聽葉子說

秋涼

我添了件外衣

怡情于山水

紅葉落如雨

捶打山谷的背。

一個老人不會這樣了

他就守在老店鋪的門口

盯著門前熱瀝青中的葉子

不挪動一步

樹蔭下的光斑，打在他身上

只有故去了，才能趕走它

我走過他身旁

他那件叫憂傷的褪色外衣

像是披在了我的肩上

可憂傷

本就我來此之前

已墜落了

與小人

切莫把小人

劈成兩半

那樣，他

就更不是人了

切莫過于心慈

替身為兩半的小人

收尸。

已經對不齊了

弄不好

又把它擺成了

“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