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為什么愛結伴上廁所
事實上對于很多女生來說,公廁不僅僅是一個解決生理需求的地方,而且是一個互相“八卦”和談論私人話題的“安全”之所,而這需要兩個人以上才能完成;公廁同時也是一個化妝和補妝的地方,那么如果能有個閨蜜幫忙參謀一下妝容也是很好的。

排隊無聊也是令女生喜歡結伴上廁所的一大因素
為什么中國的公廁特別臟?為什么女生喜歡結伴上廁所,而男生卻很少那么做?這兩個由上廁所延伸出來的千古難題,沒想到竟然在上個世紀就已經被人嚴肅地研究和解答過了。
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研究生Viki仔細地探究了香港的廁所文化。Viki表示,“便后不沖水”或“蹲在坐廁上”這種弄臟廁所的如廁習慣“不一定與個人的教育程度和公德心相關”,而是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文化建構的原因,使得市民“被迫”做出漠視公德的行為。
而在我們的文化世界中,即使是一個實質上徹底消毒打掃干凈的公共廁所,在文化觀念上也一定被認為比廚房要骯臟,而廚房也會被認為比臥室要骯臟。因此,人們其實是從一個相對的(而非固定的、絕對的)等級系統來判斷公廁到底是骯臟的還是干凈的。而我們總是相信我們自己的身體(和身體的排泄物)是全世界最干凈的(或至少是高于大多數人的),而我們熟悉和信任的家人朋友是次干凈的,而陌生人的身體和排泄物則總是充滿了骯臟和疾病的風險。因此,面對我們無法知道誰曾經使用過的公共廁所的時候,人們往往傾向于通過避免接觸公廁的設施來避免對陌生人可能骯臟的身體的間接接觸,從而維持自身的潔凈。寧愿蹲在坐廁上,是為了避免對馬桶圈這種充滿了不可知的骯臟風險之物進行接觸。所以,與一般的觀點正好相反,當人們不沖廁所或蹲在坐廁上時,他們的出發點恰恰是為了維持“潔凈”,而并非是在故意地不負責任地污損公共空間。所以,Viki通過她的研究建議,公共廁所增加自動沖水設施或腳踏沖水設施,以及配備充足的廁紙(讓人們可以鋪墊在馬桶圈上),就可以有效地減少不沖廁所或蹲在坐廁上等污損公廁的行為發生。
而“女生喜歡結伴上廁所”這一現象,其實同樣深深植根于我們對公廁的使用文化上。事實上對于很多女生來說,公廁不僅僅是一個解決生理需求的地方,而且同時是一個滿足文化和社交需求的地方——譬如,公廁是一個互相“八卦”和談論私人話題的“安全”之所,而這需要兩個人以上才能完成;公廁同時也是一個化妝和補妝的地方,那么如果能有個閨蜜幫忙參謀一下妝容也是很好的。
但是對于男生來說,他們不僅缺乏這種文化需求,而且在一個對“同性戀”不寬容的文化環境中,男生如果結伴上廁所反而會帶來被人嘲笑的壓力——男生如果結伴上廁所往往會被視為有同性戀傾向,因為男廁所的空間設計(站立小便處)可以為窺視男性的私處帶來更多的便利(相比之下女廁所全部由互相封閉和隔絕的單間組成)因此如果男性要求結伴上廁所,往往會被故意闡釋為伴有一種窺視他們私處的特殊癖好。
盡管上廁所是為了滿足十分私人的生理需求,但是它絕不僅僅是一件“私人”的事情,而同時也是關乎國家政治的事情。譬如,曾生將軍在談起他在上世紀60年代擔任廣州市市長時講到:我到廣州工作不久,在巡視市容時,就有不少市民投訴糞便管理很亂,清糞工具落后,木糞桶、木糞車既破爛又無蓋,一邊推一邊瀉,搞得街道臭氣熏天、蒼蠅滿地,極不衛生,要求市人民委員會盡快解決這個問題……只好將公共廁所、居民馬桶糞、化糞池的糞便分片劃給農業部門(即當時公社)清理,由各社隊自行組織社員進城清理糞便……
由此可見,在清運糞便這一過程中也正是國家施政和政府管理發揮作用的時刻。而且我們也可以從曾生將軍的講述中看到(“公社化后的‘大躍進’年代,農業生產需肥量增加,當時又適逢經濟出現了極大困難……”),即使“屎尿”一事也不可能獨善其身,不能逃脫被國家政治經濟大局左右的境地。
不僅僅是在中國,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加納的群眾革命取得了成功,其后在左翼政府的推動下,公廁成了一個開展社區公共生活、草根自助互助和組織動員群眾的場所——民眾對公廁的使用是免費的,社區公廁的清潔和日常維護則往往通過組織動員社區民眾的義務勞動來完成。而到了21世紀初期,左翼政府下臺了,新政府成立了新公廁管理機構,通過新自由主義式的市場化運作模式來管理公廁,并向如廁者按次征收使用費。于是,在新的政治環境下,公廁也成了一個新的(仿佛是新自由主義式的)政治競爭場所——不同的政黨有時候會通過贊助公廁來爭取社區選民的支持,或者獲得在公廁上刷上政治標語的權利。
當然,公廁的政治除了體現在比較微妙的“生命政治”視角中,也會體現在更為明確和激烈的“抗爭政治”問題上。譬如,黑人平權運動和女權運動都曾經或正在把爭取平等的如廁權利作為抗爭的切入點。在最近幾年里,性少數群體或性少數平權運動支持者也會將“廁所”作為一個權利抗爭的焦點空間,推動“跨性別廁所”、“中性廁所”的建立——白宮在去年就開始在行政樓內設置“中性廁所”,政府雇員與訪客可以根據“自己認同的性別身份”選擇使用。
當然,在廁所和政治的關系上,甚至還可以再簡單一點。在2014年的英國倫敦諾丁山嘉年華活動中,一個臨時露天小便池被貼上了英國首相卡梅倫的頭像,而挨在旁邊的另一個小便池則被貼上了反對黨工黨時任黨魁米利班德的頭像——于是,如廁小便成了一種直觀明了的政治站隊儀式了。
(《壹讀》2016.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