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清潔工

文/小 窠

機場清潔工

文/小 窠

新津春子不是什么大人物，她只是日本東京羽田機場一名最普通的清潔工。她每天面對的，就是馬桶、洗手臺和人們根本不會留意的犄角旮旯。

這種體力勞動很枯燥，日復一日，可能很快就令人倦怠了，但新津春子沒有。23年來，她靠著一個拖把、一塊抹布，硬是把羽田機場打掃成全世界最干凈的機場。她也因此被人們稱為“世界第一清潔員”“日本國寶級匠人”。

早晨6點半，當很多人還在香甜的睡夢中時，新津春子已經走在上班的路上。中途路過一個50多級的臺階，她往往放棄旁邊的電梯，選擇爬樓梯。這是在為工作熱身。來到辦公室，她會拿出一對5公斤重的啞鈴，專門鍛煉腕部和腹肌。早晚各一次，有時候中午也會練習一會兒。因為做清潔工作強度很大，她擔心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會堅持不下來。

她經常蹲在地上，借著亮光觀察地板上有沒有灰塵，看到不干凈的地方，就快步走過去，同時注意拖把不碰到往來如織的行人。

打掃馬桶時，她除了擦干凈表面，還會拿面小鏡子，檢查內側是否有污垢。而且還用自己發明的小刷子清理水池的排水口。因為那里清潔困難，容易滋生細菌。她怕小孩子抵抗力不強，容易生病。

她不只是在清掃，還在時刻在別人著想。

她小心翼翼地登上梯子擦天花板，俯下身子彎下腰把墻縫里的污漬擦掉。

她能熟記80多種清潔劑的用法。看一眼污漬，就知道哪種清潔劑可以將其處理干凈，且不傷器具表面。

23年的清潔經驗，讓她如大師般胸有成竹。

從清晨到黃昏，她一直忙碌著，腳步不停地四處檢查，發現不干凈的地方就立刻奔過去，趕緊清理。

有人不理解，不過是小小一個清潔工，報酬不多，又很累，何必這么認真。

但這似乎已經無關工作，而是一種態度：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不糊弄，不懈怠。

說起來，新津春子選擇清潔工這個職業，在當初還是無奈之舉。

雖然“新津春子”是個典型的日本名字，但她的身體里流淌著中國人的血。

她的爸爸是當年抗戰時的日本遺孤，媽媽是地道的中國人。但中日混血兒的身份，給她帶來的不是便利，而是處境的尷尬。

17歲前，新津春子生活在中國。小學時，她曾因為父親是日本人受盡歧視，被同學孤立。

17歲后，父親舉家遷回日本，她去當地高中上學，再次遭到同學排斥。

她找不到自己，常常感到困惑：“我到底是誰？”

因為語言不通，新津春子只好去做一些不太需要交際的工作，比如清潔工。

即使是做最簡單的清潔工，也會遭到排擠。如果丟了東西，她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說！是不是你拿的？”

在這樣的人生泥潭里，很多人停止掙扎，自暴自棄，一不小心就被淹沒了。

新津春子也可以拿著微薄的薪水混日子，但幸運的是，她遇到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她的上司：鈴木優。

鈴木優最擅長的就是清潔劑的調配。跟著他苦學3年，新津春子深得鈴木優的真傳。奇怪的是，面對這么努力的徒弟，鈴木優沒有一句夸獎。

新津常追問他：“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而鈴木優每次都只回答一句話：“再用心一點。”

新津不服氣：“用心？難道我還不夠用心嗎？我的努力難道你都看不到嗎？”

在之后的一次全國保潔員技能比拼大賽上，自信的新津春子滿心希望一舉奪冠，證明給自己的師父看。但結果讓人失望，她只獲得小組賽第二名。

看著沮喪的新津，師父鈴木優說：“心態不夠從容的人，是沒辦法溫柔待人的。用心，就是時刻為他人著想啊。”

從此后，新津春子開始處處留意：她注意到小孩子喜歡坐在地面上，就會把地面拖得格外干凈；看到有人要扔垃圾，卻離垃圾桶很遠時，她會主動上前幫忙；地滑的時候，她會隨口提醒行人“小心”；遇到不認識路的人，她會停下手邊的事情指指路。

慢慢地，新津春子有點理解師父嘴里的“用心”是什么了。

她不再只是機械地完成每天的任務，而是把來往的人當成自己的朋友，把機場當成自己的家。

在第二次全國保潔員技能比拼大賽上，新津一舉奪魁。當她興高采烈地跑去告訴師父這個消息時，鈴木優只是微笑著說：“我早就料到了。你的努力，其實我都知道。”

想起這一幕，新津還是忍不住掉眼淚，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如此渴望獲得別人的認可。漸漸地，不

只是自己的師父，她的付出，連過往的路人也注意到了。以前，她說“請”的時候都沒有人搭理，如今有人特地跑過來，向她說聲“謝謝”。

如今46歲的她，也在這片土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歸屬。現在，她可以回答內心深處的那個問題了：我到底是誰。

我就是我。只要用心做事，無論在哪里都會被人記在心里。技近于道，用心做事的人最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