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鄉村權力書寫是新世紀鄉土小說中的重要內容。大喇叭、公章、會議、派出所,這些現實中的權力工具,在新世紀鄉土小說中反復出場,成為作家有意設定的隱喻鄉村權力的意象。這些意象不但豐富了作品的意蘊,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社會形態的記錄。
關鍵詞:鄉土小說 鄉村權力 意象
鄉村權力書寫是新世紀鄉土小說中的重要內容。細讀文本不難發現,大喇叭、公章、會議、派出所,這些現實中的權力工具,會在新世紀鄉土小說中反復出場,成為作家有意設定的隱喻鄉村權力的意象。
大喇叭。“文革”中,大喇叭泛濫成災,它不但作為工廠、農村、機關、學校宣傳主張、通知事項的工具,而且作為“派性斗爭”的工具被廣泛地綁在樹上、房頂上、大街游行的宣傳車上。當代鄉土作家將這一現象藝術地表現于作品中,大大加強了作品的藝術表現力和可讀性?!掇r民帝國》中,紅衛兵進村“不大一會兒工夫村上的大喇叭都響了”,“大喇叭里一陣緊似一陣地催促全體村民,趕快到村西的批斗臺前集合”開批斗會,批斗會上“大喇叭里一陣尖叫,隨即響起了刺耳的口號聲”。[1]《玉米》中兩次使用大喇叭,一次是王紅兵出生,王連方的母親用大喇叭呼喚兒子回家;一次是彭國梁到王家莊相親,王連方的妻子呼喚王連方回家。大喇叭擴音器就安在支書的家里,連自家的私事也在大喇叭上吆喝,兩次使用都是有意炫耀,為“政治”服務,也象征著權力無所不在。作家畢飛宇說:“在我小時候的印象里,村莊的高音喇叭永遠在支書家里。當時我肯定沒有能力來理解這個場景,但現在它一次又一次跳出來。它對我闡述那個年代有特殊的意義?!盵2]正因為此,畢飛宇在《玉米》姊妹篇《平原》中,再次讓大喇叭出場,女支書吳蔓玲將大喇叭擴音器放在她屋里的床頭邊,一旦有緊急情況時使用,但她仍沒有逃脫“混世魔王”的強奸。
公章。公章作為權力的象征,在過去和現在,它的威力都不可小覷。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出門要開介紹信,以證明自己的身份。就當下而言,在沒有減少審批程序之前,跑一個項目要蓋幾十個公章。因此,新世紀鄉土小說中出現不少為“公章”而癡迷的場景,通過這些場景的描寫來彰顯人性。閻連科以戲謔、荒誕的“極端”書寫,向人性的深層挖掘,在小說《耙耬山脈》中,村長死后,李貴在為村長裝殮時把大隊黨支部的公章放在村長的右手下,并說“有這全都有了”?!堵犚埂分?,死后的老支書和村長在墳地里還爭搶公章?!抖∏f夢》中,賈根柱和丁躍進二人都患了熱病,臨死前還為公章裝進誰的墳墓而爭執,互不相讓。《農民帝國》中的郭存先要出門“砍棺材”過營生,需要開介紹信,當他去到大隊部找郭存富開信時,這個上了年紀、昔日常坐在墻根處曬太陽的老人卻頗為嚴肅、一本正經地與郭存先說話,要他當隊長。老人眼光異常,公章系在褲腰帶上,一邊漫不經心地蓋章,一邊還說著“就這還有人搶”的話。
會議。作為鄉村權力的象征,“會議”在新世紀鄉土小說中多有描寫,《湖光山色》、《過龍兵》、《炸裂志》、《石榴樹上結櫻桃》的選舉會,《羊的門》、《生命冊》、《古爐》中的批斗會……誰掌握了會議,誰就擁有話語權、主動權,誰就擁有了實現自己意志的制高點。文學中將“會議”描述得準確而精彩的莫過于《羊的門》中的一段話:“應該說,是會議照亮了呼家堡的漫漫長夜。這是呼天成的一個創造……會議成了呼家堡人的興奮劑,會議可以產生各種不同的妙用:對呼家堡的女人們來說,會議成了她們的‘戲臺;對呼家堡那些光棍漢們來說,會議成了他們的‘女人;對呼家堡的老人們來說,會議成了‘紅日頭……在會議上,呼天成成了真正的主宰,成了一呼百應的核心?!盵3]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會議的名堂就多起來了,如“斗私批修會”、“洗手會”……
派出所。現實生活中,派出所的職能是維護一方平安,打擊違法犯罪。在新世紀鄉土小說中,作家們把它作為一種展現鄉村權力的表征符號,在多部作品中出現。宋清海小說《猿山》中,丁文玉為了當上生產隊長,串通他在公社里當公安助理的表哥唐大嘴在選舉投票之際將競爭對手趙天安當眾帶走,去公社“接受調查”,令村民都覺得趙天安犯了什么事,就把票投給了丁文玉。楊少衡小說《啤酒箱事件》中,張貴生為了當上村長,設計使競選對手湯金山上當,出拳打架傷人后被派出所帶走,等于提前出局。湯金山之弟湯金水毀掉選票后,派出所介入調查處理?!逗馍缴分写彘L詹石磴、《城的燈》中支書劉國豆與派出所的人都很熟悉。更有《農民帝國》中的郭存先竟狂妄到建立自己的派出所,擁有自己帶槍的武裝,他們可以隨意地抓人打人,甚至致死人命。
文學從來都與社會形態保持著一種特殊的關系,它可以敏感地發現社會、描寫社會、進而影響社會變革。新世紀鄉土小說中的鄉村權力意象,不僅使作品產生遠遠超越于一般環境描寫的藝術效果而具有豐富深厚的精神意蘊,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社會形態的記錄。
參考文獻
[1]蔣子龍:《農民帝國》,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68、171、172頁。
[2]趙允芳:《20世紀90年代以來鄉土小說中的村長形象演變》,《南方文壇》,2008年第3期。
[3]李佩甫:《羊的門》,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87頁。
(作者介紹:呂豪爽,文學博士,洛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