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重返狼群》狼意象的陌生化探索

內容摘要：《重返狼群》是2012年李微漪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寫出來的一部記錄性小說，作品中的狼形象一改往常形象，給讀者帶來了全新的感覺，作品中的狼可愛、有人性、懂得感恩等等，作者在作品中根據自己的實際經歷描寫我們所不知道的狼的特性，是對“狼意象”寫作的一種陌生化探索，本文將主要分析小說中狼意象的陌生化以及作者這樣寫的意義。

關鍵詞：重返狼群 狼意象 陌生化探索

一.“陌生化”一詞的文學含義

文學的“陌生化”，不外乎是強調作品異于常態。“陌生化”是 1914 年由什克洛夫斯基通過構詞法創造出來的新詞，最初見于《詞語的復活》中，在其晚年口述整理《散文理論》時，將這一概念得以充實完善。在《作為技巧的藝術》這篇文章中，什克洛夫斯基指出，藝術存在的意義，是要讓人感覺到事物的存在，將對事物的理解從淺表的知道深化到心靈的感受。而陌生化作為一種藝術技巧，其作用就是使描述對象變得陌生，從而拉伸和延長這種感受過程，它僅僅是作為手段和技巧的存在，除此之外別無他用。他認為，文學藝術方面的創作，不能原封不動的描畫對象，而需要將這一對象進行藝術上的改造，使之陌生、變形，因為“藝術永遠是獨立于生活的，它的顏色從不反映飄揚在城堡上空的旗幟的色彩。”i在什克洛夫斯基之前，亞里士多德就提出了“不平常”、“驚奇”等說法，后來，黑格爾提出“驚奇感”這一概念。認為藝術是由人們關注事物時引起的驚奇感和新鮮感，而這種感覺正是藝術得以長存的動力。“作家創作作品時，應當總是試圖以嶄新的筆調描繪現實世界，通過帶給閱讀者以新的感受使他們能夠重新審視世界。但在德國形式主義理論中，技巧的作用僅僅是使人們擺脫僵化的思維，產生對世界的觀照，其作用更傾向于視角的回溯而非認知。”ii陌生化的基本構成原則可以理解為表面關系不大而內里存在聯系的諸種因素的對立和沖突，正是這種對立和沖突造成了“陌生化”的表象，給人以感官的刺激或情感的震撼。而藝術的樂趣一定程度上取決于事物的新鮮度。陌生化技巧產生的效果就是把熟悉的對象變得新鮮，吸引讀者的興趣，使它們產生了解這件事物的愿望，增加他們的審美情趣。《重返狼群》里“狼意象”的描寫對讀者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方式，開闊了讀者的視野和感官，讓讀者也大感驚奇和新鮮，這部小說中“陌生化”主要表現在主題的新穎和角色的塑造方法上。

二.主題和形式的“陌生化”

在《重返狼群》之前，也有以狼與人相處為主的作品，大家熟知的《狼圖騰》就是一部熱銷書，但《狼圖騰》里主人公與狼的關系還沒有那么親密，里面的狼跟陳陣雖然相處很久還是有很大的隔閡，對其他人都有敵視感，雖然人物是作者自己的原型，但還加入了塑造小說的其他成分。李微漪《重返狼群》寫的是李微漪本人和小狼每天的相處過程以及在作者和狼的共同努力下，小狼重新回歸狼群的故事。在《重返狼群》這部作品之前，被人養的狼都沒有成功地重新被狼群接受，沒有成功的重歸狼群，姜戎本人都說李微漪是中國第一狼女，能夠把狼成功的放回狼群中是一大突破。作者作品里面取得名字都是真實名字，女主角就是李微漪本人，作品中的小狼格林對人沒有防備感，而是有著親近感，作者也多次寫到她自己的擔心——格林這樣會很容易被人傷害到。作者每天都會為自己和狼的相處寫日記，拍照和拍視頻，所以這部小說是一種日記式小說體，作者把自己與小狼發生的故事通過小說的方式呈現給讀者，讀者置身作品中，能切身的體會作者與狼之間的情感，書中狼子與狼媽以命相愛的不可復制的故事更讓眾多讀者感動不已，筆者也是被深深感動的其中一位。

三.語言的陌生化

這部小說在寫狼用了許多現代化的詞語，有網絡用語、擬人的調皮用語等等，這些語言的運用也更容易讓當代社會的讀者接受，覺得就是與自己時代聯系密切的事件，以往寫狼用的語言都是非常嚴肅的，作者在這一點上是一個重大突破。例如寫狼和藏獒初次相遇時，格林搞定了藏獒“皇帝”，之間互相舔了一下以示友好，作者這樣寫到：“隔閡一旦被初吻打破，格林調皮的本性又冒出來了，他大著膽子往皇帝的身上爬，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父親一樣淘氣起來。”這樣一段情景被作者寫的非常的生動活潑，讓讀者更能感受到小狼的與眾不同以及人與狼之間的那種溫馨。還有小狼知道食物被李微漪偷吃的反應“格林剛把兔子抖了幾下，里面的壓縮餅干就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格林一愣，直挺挺地栽倒在雪地上，三秒不到，他就趕緊爬起來，風卷殘云地吞掉了所有兔皮肉和餅干”，這一段把小狼的反應用人的神情和動作表現了出來，狼的生動可愛也刻畫的栩栩如生。他們在城里搬新家后第二天醒來“小狼陶醉的哈欠潦草收場，脖子一伸，耳朵啪的彈立起來，一雙狼眼陡然睜得大大的，驚訝地張望著這新屋子，回了一下神，才恍然大悟地放松下來，大概回憶起了搬家的這回事吧。我咯咯一笑，看來這家伙的記性也不咋地。”寫出了作者對小狼的善意調侃。還有類似小毛球，小腦門，突突地等等，描寫小狼的神情更是獨具一格，傻了眼，暈倒，捧腹大笑，委屈的叫著等人性化的詞語的運用，讓讀者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小狼，一個可以和人有著共同特性的狼。

四.形象的陌生化

我們都知道姜戎的《狼圖騰》里小狼的形象已經帶來了一定程度的顛覆，狼不再是原來的兇殘、狡猾和貪婪的壞形象，而是勇敢和團結的形象，但在《重返狼群》中，狼的形象又得到了更深層次的了解，小狼是充滿智慧的，懂得觀察形式和察言觀色。格林知道在什么情況下該做什么，才能保全性命，會裝死，作者要把它當去城里養害怕會過不了關，事實證明小狼自己的表現非常好，“回家之前，我先在家附近找了塊沒人的綠地，讓夏朗吃飽喝足透透氣，然后讓小狼躲進紙箱子里，摸摸他的腦袋安撫他，心懷忐忑地念叨：小狼啊小狼，你可得沉住氣，接下來我們要一起闖關了。小狼機靈的眼睛骨碌碌地望著我，仿佛有所領悟似的，在紙箱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就不再動了，很快進入了“死亡”的狀態。我蓋上紙箱拍拍箱蓋，箱子里毫無反應，小狼“死”得非常到位。讀者了解了小狼的特點不禁會感嘆，小狼原來這么聰明。

在回到草原藏獒的養殖地時，格林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藏獒打成了一片，它能一眼看出來哪個藏獒是帶頭的，知道擒賊先擒王，把頭獒搞定就不怕其他藏獒的欺負了，“格林仰起臉嗅了嗅籠中的味道，猶豫了一會兒，竟然一步步向皇帝走了過去。這不光皇帝意外，人意外，滿屋的藏獒更是一片嘩然，詛咒驅趕憤怒的吠叫聲重又響起，格林已踱到皇帝面前，反客為主地嗅聞起皇帝來了，似乎不是皇帝審查他而是他在審查皇帝，格林的嘴尖已湊到了皇帝的大鼻子跟前……皇帝低頭猶豫著，臉上交替著復雜的深情，他抽抽鼻頭俯下脖子，還想再深度聞一下這個荒野小子的味道，突然，格林伸出溫熱的舌頭舔了一下皇帝冰涼的鼻尖……皇帝原本因警惕和遲疑而豎立的鬃毛剎那間伏貼下來，眼里閃現出一絲溫柔，他不由自主地放下身段，也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小格林窄窄的臉頰”。這樣藏獒們都不敢亂來了，漸漸的都接受格林了，后來還成為了互相玩耍的好朋友。所以說狼是一種充滿智慧的動物，能很好的適應環境的生存。

《重返狼群》中表現出來最大的不同就是狼和人完美融合的相處，狼懂得感恩，由于作者救助和收養小狼格林，完全把狼當成自己的親人，可以說是自己的孩子來照顧，從小對格林非常好，格林也非常懂李微漪，在李微漪生病時也是十分地擔心，對作者不離不棄，作品中的小狼是有些有肉的，有著人的情感，不再是之前那種冷冰冰的形象。在長期的相處中，李微漪和格林有著很深的感情，但狼還是要回歸大草原，而且李微漪一開始養狼就是為了將一匹真正的草原狼放歸自然，所以踏上了狼回歸草原的艱辛之路，我們知道，狼一旦脫離狼群很難再重返狼群，李微漪為了讓格林重獲狼性，采用了富有野性的訓練自然地生長，讓草原狼捕食環境的惡劣性來鍛煉小狼，讓它的狼性出來，學會自己獨立的尋求生存方法。李微漪對狼的好也得到了狼的回報，由于高原反應，得了肺水腫，這時格林“為了守候我，格林寧愿選擇不適合困苦，他不再四處閑逛覓食，也不再鉆回溫暖的獒籠中睡覺，而是堅定地臥在窗戶前等上幾個小時，就是為了見我一面，只要我靠近窗戶他就飛奔上來趴在窗上感受一下我的親切撫摸……不知睡了多久，聽窗口有動靜，睜眼看，格林跳躍著用堅硬的狼頭撞擊著玻璃一點一點推擠開了窗戶，朦朧中格林的眼神焦急而關切……平時拼命搶食護食的狼，真正到了親人危難的時刻，他卻毫不猶豫的忍饑挨餓，把自己的救命糧獻出來……狼臉摩挲著我的臉頰，狼吻親舔著我的鼻尖額頭，在這狼之愛面前，我竟然涌起一種虔誠膜拜的沖動，我覺得為格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作者和亦風在草原沒有食物和想吃肉的時候，偷了格林藏的半只野兔，格林知道后沒有怪他們，也沒有傷害他們，而是繼續把食物放在那里并且加些新的食物，“晚上，格林在屋外繞圈，我和亦風琢磨著，他該找小偷算賬了吧？這屋子里一定還殘余著濃重的兔肉湯味道……格林平靜地進屋來，聳了聳狼鼻子，像往常一樣親昵地臥在我們身邊睡覺，直到這時，我們才慚愧地放下心來……格林在雪窩子藏食的老地方放著一只夜晚剛獵來的野兔，拖出我們的壓縮餅干放在一邊”格林除了放進食物去竟然還會吃我們的壓縮餅干，這樣為了緩解食物的缺乏，要知道狼是肉食動物，而且藏食物的地方一旦被發現就不會再用了，格林這樣為李微漪和亦風著想，還自己餓著肚子，從來沒聽說過狼會這樣做，這已經不是簡單地人對狼的關愛了，而是狼對人展示自己的愛，它也像人一樣會關心人，把李微漪當作自己的母親來看待，在格林打獵的過程中，經歷了很多次的死里逃生，作者自己也多次與死神擦肩，在遇到這么多困難的情況下，作者沒有放棄，仍然跟著格林，全程親身陪練，甚至做好了自己可能成為狼群聚餐時的一道主菜的精神準備，這樣的行為令人深深的感動和敬佩，她不僅僅是活著，而是為了小狼的自由而活，這是一種“望子成狼”的母愛，由于舍不得格林，又想著把它帶回去，拿出了鐵鏈扣鏈環，“格林溫存摩挲著我，鐵鏈困不住狼，留下是因為我愛你”，最終還是放了格林讓它回歸狼群，格林快要回到小伙伴身邊了，“突然，他猛地掉頭，以十倍的速度狂奔回來，轉眼間就沖到我面前，格林拱我的手背，拱開我的手掌，把大狼爪在我掌心一印，我要忍住極力抱它的沖動，因為一旦抱住，就再也舍不得放開了，格林最后看了我一眼，放下前爪重新回到地上……我知道他將離開了，我強忍著不敢哭出聲，耳朵聽見格林留戀徘徊好幾次，終于，最后的足音消失了……”這段最后分離的描寫真的非常感人，作者的文章沒有華麗的詞句，而是用樸素的文字來描寫真摯的感情，除了客觀上作者和小狼帶給我們靈魂和生命的敬仰外，讓我們更加感受到了一個情字，作者與格林之間那種熾烈、純粹、不離不棄的人狼情感，這是不受一點污染的、不帶一點利益的，像草原一樣博大。著名作家張抗抗認為此書最打動人的地方是“充滿著母性的溫情”。她說：“愛”和“自由”都是這個故事的主題但彼此又是對立的很多時候愛是一個牢籠。作者忍痛割愛讓格林重返狼群，給它真正的自由。雖然是一個柔弱的80后姑娘，但她的行為至始至終都表現出了對狼的尊重和疼愛，對自由平等的尊求，讀到她和格林的故事，會感嘆原來人與狼可以有這么深厚的感情，原來狼也可以這么溫情，最后要分離的時候也不禁會跟著李漣漪一起留下這感動和不舍的淚水。

小狼格林與其他的狼都不一樣，他是李微漪一手帶大的又重返草原狼群的一頭狼，有著其他狼所沒有的城市經歷和重返經歷，他對人友善，不會傷害，和人一樣懂得感恩和惺惺相惜。在李微漪的筆下，狼變得那么可愛，那么的富有人性。

五.“狼意象”陌生化探索的意義

自古以來，人與人之間對感情的一種極致的表達方式就是知恩圖報，《重返狼群狼》中的小狼格林是充滿報恩情懷的，蘊藏著濃厚的情感，作者在作品中給狼賦予這么一個形象，也讓我們懂得原來狼也有這么溫暖的時刻，跟我們人一樣充滿溫情，不管是任何一種情感，我們都應該尊重和愛護。在這些作品中，人與狼共同建立的真誠情誼，甚至超過了人與人之間的友情，人與狼不再是對立的關系，而是緊緊依偎的關系，他們之間刻骨銘心的深厚情感不停震撼著人的心魄。

進入新世紀以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越來越緊張，信任感越來越弱，在這時人性就要得到反思，為什么我們現在總是會有矛盾，為什么人與人之間就不能相親相愛。有的甚至要在背后捅刀，“人未必沒有獸心，野獸也未必沒有人心”iii狼作為承載作者圣潔理想的靈獸。身上凝結著中國傳統的優良美德，人性的丑陋和骯臟在這也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像王英琦在其散文《愿環球無恙》中指出的那樣，“人的心態污染才是最大的污染源！沒有人心的污染，豈會有生態的污染？拯救人心，改造人性，才是當代人類走出生存困境的最根本出路。無數事實已經證明并繼續證明，人類最大的敵人往往正是人類自己——人性‘惡。”iv《重返狼群》中人與狼的的單純、毫無做作與虛偽成分的關系與品性不僅讓我們感到汗顏，更讓我們對美好的人際關系和道德更品性發出渴望和向往。人狼和諧相處的故事叩響了人們對生存意義、生命意義的探索之聲，引發了人們對社會現實問題的熱切關注。作家們試圖通過對狼性的提煉、升華和贊美，與現代人的精神缺失形成一種強烈的比照。人與人之間應該充滿真情實感、充滿信任，人身上應該也應該重拾這些精神。

小說中的陌生化在文學創作中也發揮著重要作用。曾經有人說，新世紀是文學沒落的時代，沒有可以吸引讀者的作品了，沒有時代意義的呼喚了，可見要想創作出符合當代人閱讀心態的高質量文學作品，陌生化的運用是不可少和不可忽視的，陌生化理論可以使我們站在新視點上重新觀察生活，發現生活中的奇與新，也可以使人類重新認識到自身存在的價值。

六.結語

《重返狼群》的狼是與眾不同的，從小說中我們看到了狼還有溫情的一面，會和人一樣懂得報恩、會為人著想，“狼意象”在一定程度上已經人格化了，有人性的善，這也拉近了讀者和作品中狼的距離，狼意象在作品中的顛覆和陌生化的創新性帶給讀者很大的新鮮感，讀者也更愿意去了解這樣一個神奇的動物，這對作品、動物、作者和讀者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成功。在這樣一個時代，文學也需要這樣一種陌生化的探索。

參考文獻

[1]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

[2]什克洛夫斯基等.俄國形式主義文論選[C].方珊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89：38.

[3]趙瑩.論遲子建小說的陌生化敘事[D].東北師范大學，2013.

[4]楊柏峻，張震.列子[M].長沙：岳麓書社，1989.17.

[5]張蓉，于麗萍.生態視野下人與狼的糾結—郭雪波小說狼形象分析[J].溫州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09）：63.

注 釋

i什克洛夫斯基等.俄國形式主義文論選[C].方珊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89：38.

ii趙瑩.論遲子建小說的陌生化敘事[D].東北師范大學，2013.

iii楊柏峻，張震.列子[M].長沙：岳麓書社，1989.17.

iv張蓉，于麗萍.生態視野下人與狼的糾結—郭雪波小說狼形象分析[J].溫州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09）：63.

（作者介紹：李媚能，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