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杰貴
我和局長都是文人,都愛寫點微型小說。不過局長是領導,管著文化局和鄉鎮文化站上百號人,而我只不過是鄉鎮文化站的文化管理員。
前段時間,我的一篇微型小說在市里“年度優秀小說作品”評選中獲得一等獎,我第一次得到了局長的表揚和鼓勵,局長希望我以后能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其實局長一點也不了解我的難處,想寫出好作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由于我和老婆兩地分居,她在縣城帶著孩子還要上班,而我遠在幾十里外的鄉鎮,我天天在單位寫,都把夫妻感情寫沒了,也把孩子的學習給荒廢了。我除了星期六回家之外,就很難在家輔導孩子的學習了。為此老婆經常埋怨,嘮嘮叨叨的,這嚴重影響了我的情緒,我哪有什么心思寫作啊?就更談不上寫出好作品了。

近來老婆因為生病,受不了了,竟然提出:“你要是不能調回縣城,我們就拜拜,孩子我也不管了。”這可把我嚇壞了。可是,要想調回縣城,談何容易,我一沒關系,二又沒有雄厚的經濟實力,你叫我怎么調動啊?沒辦法,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找局長。當然,要到局長家,我不能兩手空空,送什么呢?送錢,這也太直接了吧,這不是行賄嗎?估計局長也不是那種人,何況局長是文人,文人是有風骨的。
于是,我拎了兩瓶好酒兩條好煙,價值兩千多元。這對于我這個家庭而言已經是夠奢侈的了。可是局長卻冷冷地說:“你的困難局里很清楚,可是沒有編制,你叫我怎么調啊?現在編制都讓上面卡死了,你就等著吧!”
這一等就是一年。一年后,我又帶著兩條煙兩瓶酒來到局長家。局長還是那句話:“你再等等。”不過局長在我臨走時說了一句:“小黃啊,我們都是寫小說的,相互交流一下也好嘛,你有空上上我的博客,我們相互學習學習!”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般情況下局長是不說這些題外話的,怎么今天會提出這么個問題?調動的事與他的博客有什么關系嗎?難道有什么玄機在里面?我抱著好奇的心理,晚上回來就上了局長的博客。看著看著,我拍案叫絕,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感嘆:局長就是局長,水平就是比別人高。
于是我對老婆說:“我的調動有希望了。”老婆很驚訝:“真的嗎?”
我說得花三萬塊錢。老婆大吃一驚:“三萬?這可不是小數目,是我們這個家庭兩年的純收入啊,你可別拿去打了水漂!” 我說絕對不會。老婆不信,說:“你怎么知道這樣一定能成?萬一不行怎么辦?”
我嘿嘿地笑著,賣著關子,不想說。老婆不高興了:“你不說清楚,我就不給你錢。”
我只好如實相告。原來,局長的博客里,有許多關于反腐題材的微型小說,有篇題為《起碼三萬》的微型小說里就說得很清楚:一個領導如何腐敗,下屬想調動工作起碼要送三萬;還有,升科長起碼要五萬;升副局長至少八萬。盡管是小說,這說明它是局長的心里標底,難怪我送了幾次煙酒,局長都無動于衷,原來是沒達到局長的心理價位。
老婆一聽,氣憤地說:“這不是明碼標價嗎?也太黑了吧!”我說:“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還是送吧,錢不夠可以去借點,誰叫我們是老百姓呢。”
就在我把三萬塊錢送給局長的第二天,我接到了局長的電話:“小黃啊,你明天就到局里來上班吧!考慮到你是個人才,編制的事我給你解決好了。不過,你回頭把那些煙酒拿回去,我們都是文人,我不能再要你的東西。”我一聽,心里說了句:我去!局長還真的很有“風骨”。
年底,局長的那篇微型小說《起碼三萬》獲得了市優秀微型小說評選一等獎。全局上下紛紛向局長表示祝賀。我向局長道賀的時候,局長一臉的燦爛,說了句:“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