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甲骨巫咒

倪方六+一博

中國有一種很古老的文字，與西亞楔形文字、腓尼基字母一起，并稱“世界三大古文字”。這種文字，就是“甲骨文”。

甲骨文，是寫在殷墟甲骨上的文字，也稱“契文”;它是當年商王占卜吉兇時，由巫師在龜甲和獸骨上刻下的卜辭，因而又稱“甲骨卜辭”。甲骨卜辭被國學大師王國維直接稱為，“中國學問上之最大發現”。但這一“最大發現”帶來的是一系列的災難。

巫師之咒，是民間流傳最為詭異的咒語之一，意思是，凡不當得到或是不該得到，會遭遇意外之災。甲骨文是商代巫師刻下的，也不知道這卜辭真有詛咒之靈性，還是巧合，早期接觸、收藏卜辭的“三大家”——王懿榮、劉鶚、端方均遭不幸。

識出甲骨卜辭第一人投井自殉

甲骨文與中國迄今發現的最大青銅器的后母戊方鼎一樣，均發現于今河南安陽境內，具體說是市郊西北幾里外的小屯村，至今剛過百年。這一帶被考古界定義為“殷墟”，系商代晚期都城和王陵葬區。

自盤庚遷都于此，至紂王（帝辛）亡國，共經八代十二王，歷時273年，甲骨文，就是商代近三百年間“國事”活動的原始記錄。

甲骨文最早被認出的時間，主流說法認為，是在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國子監祭酒、金石學家王懿榮，因患瘧疾服中藥，藥中有一味“龍骨”。家人從北京宣武門外菜市口中藥鋪達仁堂買來龍骨，發現龍骨上有刻劃極細類似篆體的文字。作為一位著名的金石學家，王懿榮有考古癖好，善于辨認鐘鼎銘文，因此他隱約感覺這些可能是上古文字。王懿榮馬上派人到那家藥鋪，問明來歷，選了一些文字較清楚的龍骨，并全部買下。

經王懿榮考證，龍骨上確定是商代的文字，他因此成為識卜辭、收甲骨的“第一人”。之后，王懿榮開始大力收購有字的甲骨，把自己的俸銀都全搭上了，甚至連女人的首飾金貨也上了當鋪，換成買甲骨的銀子。甲骨立馬身價大增，由普通藥材變成珍貴文物，一時間古玩商趨之若鶩。

王懿榮，字濂生，山東福山人。光緒朝進士，晚清歷任翰林院編修、南書房行走、國子監祭酒等職。王氏一生好古成癖，凡古籍、書畫、三代以來銅器無不精心鑒藏。

然而僅到次年，這“第一人”便成了故人。1900年正當王懿榮出重價收購有字甲骨，準備著手深入研究的時候，發生了“庚子之亂”，“八國聯軍”入侵北京。作為京師團練大臣的王懿榮坐陣拒敵，但終因寡不敵眾遭致失敗。王最后寫下絕命書，在自家花園里投井自殺，以身殉國。

王懿榮死后，清朝廷追贈侍郎銜，贈予謚號“文敏”，以彰其行為。如果王不死的話，對甲骨卜辭的研究和進一步發現，可能便是另外一種局面了。

王懿榮死后，約在光緒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初，其子王翰甫出售家藏古物時，這些甲骨轉賣于劉鶚。

“開山之作”作者遭流放客死他鄉

王懿榮死了，下一位中死亡之咒的會是誰？劉鶚。

劉鶚，字鐵云，號老殘，江蘇丹徒人。他是中國近代有名的金石家，而且劉鄂研究金石師出名門，曾投師于金石大家、蘇州人吳大澂門下。

得到王懿榮舊藏甲骨后，劉鶚收藏興趣大增，為了收到甲骨，他和北京琉璃廠的古玩商都有來往。古玩商趙執齋受劉氏委托，曾“奔走齊魯趙魏之地，凡一年，前后收得3000余片”。友人、鑒藏家方若見到劉鶚熱心收求甲骨，便把自己從范維卿處購得的甲骨300多片，也一并轉讓給了他。

劉鶚又派他的第四個兒子劉大紳，親往河南搜羅，搜得甲骨千余片。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內，前后加起來已逾5000片。

光緒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在晚清著名金石家、兒女親家羅振玉的鼓動下，劉鶚將所藏甲骨選拓1058片，編撰出了甲骨學開山之作——《鐵云藏龜》。羅振玉和著名學者吳昌綬均為此書作序，贊譽有加。

王懿榮因“庚子之亂”而死，劉鶚也因之惹禍。在當時的動亂中，劉鶚將倉糧販出，低價散給北京市民，這本是一番善舉，事后卻遭“問責”，被清政府流放新疆。1909年，劉鶚客死烏魯木齊，其所收藏的甲骨也隨之流散。其中，除了中央大學收藏的277片、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收藏的509片外，另有741片賣給了上海英籍猶太富翁哈同夫人羅氏，還有一部分輾轉流至東京，歸日本人所有。

“收藏甲骨第一人”遭砍頭

在王懿榮、劉鶚之后死去的“中咒”藏甲大家是端方，他死得比前兩位還慘。

端方是晚清著名的收藏家，身系晚清大臣，曾任陜西按察使。端方收藏與交際都相當廣泛，同盜劫中國西域文物的伯希和等人都有來往。端方有錢有權，他所收藏的都是國寶中的珍品，現藏于臺灣故宮博物院的毛公鼎，便是端方的藏品，此鼎是當年端方從大收藏家陳介琪的后人手中、以2萬大洋強買到的。

端方在當時收藏界有多個第一。如“收藏外國文物第一人”，借出洋考察之便，收集了不少古埃及文物;還有“收藏甲骨第一人”，僅在1904年一年中，便從古玩商人手中買到甲骨約1000枚。

“收藏甲骨第一人”是民國甲骨學權威董作賓先喊出來的，實際上，這頂帽子應該是王懿榮的。不論誰是真正的“第一人”，他們的人生結局都是驚人地相似——非正常死亡，而且死得都是十分地慘。

宣統元年（1909年），四川爆發了轟轟烈烈的“保路運動”，端方出任川漢、粵漢鐵路督辦，入川鎮壓保路運動，結果在資州被自己帶的人馬、起義新軍砍了腦袋。他的頭被割下后，為了防止腐爛，被放進浸滿煤油的盒子里，送給黎元洪的新政府，此事發生在1911年11月27日，距離辛亥革命發生不到兩個月。次年，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后，才得以派人把供在洪山禪寺的親家頭顱取回，與尸身連接起來，予以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