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見登美彥的溫柔秘密

萬媛

《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是澀甜的暗戀故事。森見登美彥有著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胡謅亂道能力極高，能夠煞有介事地把不著邊際的虛擬世界建構出來。奇幻青春與日本傳統的化合反應，莫名其妙又言之鑿鑿的愛情信條，只有少男少女才會有的奇怪舉動和微妙心情，爆笑空氣里溢滿了青春的甜蜜。男女主人公穿插交錯敘述的口吻十分自然，讀者時而因知曉戀愛的秘密和小心思為少男少女著急發慌，時而期待時光慢一點兒，讓兩個人的相遇再曲折一點，再多一點閱讀的樂趣。

森見登美彥的青春魔法與溫柔秘密，從“朋友之拳”開始。“將大拇指偷偷藏在拳頭里，想緊緊握拳也握不住。那根偷偷藏起來的大拇指叫愛。”擁有美麗優雅的人生是短發少女的追求，暗戀少女的學長時刻做著可愛的事情來吸引少女的注意。最普通不過的戀愛心情與故事，在森見登美彥的筆下，有了極為溫柔的魔力。

小說里少女和少男作為天然主角，性格的刻畫生動有趣。善良的少女對東堂大叔充滿同情之心，大象屁股少女和內褲總頭目的執著戀愛，少女探病的熱湯幾乎融化掉寒冷的天氣，好像整本書都寫著“美好”這兩個字。但并不是所有的人物都這樣陽光、活力：放高利貸、比拼偽電氣白蘭地的李白先生；養殖鯉魚破產，不得不販賣春宮圖的東堂先生；喜歡喝酒、性情古怪的羽貫小姐與“天狗”樋口先生；舊書市之神少年。森見登美彥在講述純情戀愛的時候，并沒有忽視、涂抹、遮蔽掉世界的暗面和生而為人那些并不矯情的苦惱。破產的東堂先生撕心裂肺地呼喚著他死掉的鯉魚，擔心著還不起高利貸，李白先生在一場感冒流中近乎喪命，搶劫和偷竊，舊書的瀕臨死亡，都出現在這個明亮故事里。這正是森見登美彥的美妙魔法，少女的仁愛之心和殷殷熱情，呼之欲出躲躲藏藏的戀愛萌芽，美好為一切丑惡都蒙上了一層柔光，軟化了悲傷和黑暗，蒙上了陣陣暖意。

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在森見登美彥的筆下自然流淌出來，涌動著生命的熱情。太多的情節讓人忍俊不禁，荒誕而可愛。森見登美彥的想象都基于感人的細節之上，學長為了尋找一本少女年幼時的繪本歷盡艱辛，“曾經愛過又罪孽深重拋棄的書，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中”，因為有了深深的愛意，奇跡才不斷發生。大膽的想象和幽默的筆法使故事的色彩鮮艷明麗。“結婚是要與對方共度漫長的人生，下判斷時必須審慎再三才合情合理。可是戀愛這種感情是無法合理說明的，與結婚這碼事原本就南轅北轍。再說，與心愛的男人結婚，必須經歷熱情逐漸冷卻的悲哀，但若是嫁給不愛的男人，就無從冷卻起，因為本來就沒有熱情。好處還不止這一樣。如果不愛丈夫，就不必為他的花心所苦，做太太的不會嫉妒，也就無須為無謂的煩惱束縛。如果從邏輯的觀點來思考，怎么想女人都該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明明這樣才對，為什么女人偏要嫁給她們愛的男人呢？她們都認不清真相嗎！”小小的生存哲學和智慧穿插調劑，給人輕松、愉快的感覺。

故事里的京都并不能和現實重疊起來，但是，黑夜里匆忙的人們微醺著換了一個又一個酒館直到宿醉，人們圍坐在熱騰騰的被爐里輪流夾著火鍋，學園祭里少男少女玫瑰色的校園生活，每一個情境都將日本的生活氣息濃濃地散發出來。除了傳統日本的生活氣息，森見登美彥還將日本傳統神話故事和歷史典故轉化為素材，在古都的背景下，和青春故事粘合在一起。天狗的傳說，紅色的吉利錦鯉，可愛的招財貓，每一個動物的形象都深深蘊含著日本的傳統和文化，這種來自歷史和遙遠過去的溫情恰到好處地同明亮的愛情故事結合在一起。

以森見登美彥為代表的一類作家在寫作中，暗藏著對文學的尊重和對前輩的敬慕，對書本和傳統文化的深情。學長在舊書市找尋那本繪本時候，“首先找到的是由巴瑞格德（WilliamBaring-Gould）做了龐雜注釋的‘福爾摩斯全集’，然后是儒勒·凡爾納的《桑道夫伯爵》（Mathies Sandorf），接著瞄了幾眼大仲馬的《基督山恩仇記》套書，看見大正時代出版的黑巖淚香的《巖窟王》以塑膠帶包得漂漂亮亮地擺在那里，內心一陣驚嘆……這下我真的猶豫了，然而我還是沒有打開荷包，而是轉而翻翻三島由紀夫的《作家論》，讀讀太宰治的《御伽草紙》。”這是國內青春文學寫作中少有的敘述方式。

《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的結局是，兩個人在咖啡店甜蜜地真正相逢。一切都會相逢的，因為這溫柔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