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魯威散曲的浪漫主義

付雅楠

摘 要：元曲作為有元一代文學之冠，后世莫能繼焉。有元一代，蒙古族統一中原，民族文化交匯融合，出現了眾多的少數民族散曲作家，阿魯威便是其中一位。作為元代的蒙古族散曲作家，他在散曲作品的創作中有著自己的獨特之處，濃厚的浪漫主義氣息是其創作的一大特色。

關鍵詞：阿魯威 散曲 浪漫主義

一、阿魯威的生平

阿魯威，和林人，蒙古族，字權重，一作叔仲、叔重、號東泉。漢譯文又作阿魯灰、阿魯單，時人多以“魯東泉”“魯東泉學士”“學士東泉魯公”稱之。元延祐間曾任南劍太守，約英宗至治間遷泉州路總管，泰定間遷經筵官，翰林侍讀學士，參知政事，后掛冠南游，退居杭州。阿魯威精通漢族文化，精通詩文，善作散曲，被列為散曲七十大家之一。他的散曲作品可以說是漢族文化與少數民族融合的產物，可惜作品傳世不多。現存的阿魯威的作品僅有散曲十九首，計《蟾宮曲》十六首，《湘妃怨》二首，《壽陽曲》一首。

二、阿魯威散曲創作的浪漫主義

阿魯威處在元代一個特殊的時代背景下，他雖然是蒙古族人，但仕途坎坷。政治的不得志讓他將情感更多地寄托在了文學作品的創作中，所以文學作品是研究阿魯威的重要資料。這為數不多的作品，透出濃郁的浪漫主義氣息。

1.創作題材的浪漫主義

阿魯威散曲中的浪漫主義首先表現在題材的選取上，這主要體現在《雙調·蟾宮曲》的前九首。阿魯威《蟾宮曲》前九首主要是仿照戰國時屈原的《九歌》而作，不僅散曲名稱和《九歌》一樣，寫作對象也和《九歌》相同。九首作品對九位天神進行禮贊和描摹，同時，又將人的思想情感傾注其中，創造了九位個性鮮明而又典型的“自然神”形象。每一首作品在保留原有《九歌》祭歌性質的基礎上，洋溢著濃厚的浪漫主義氣息。

《云中君》：“望云中帝服皇皇，快龍駕翩翩，遠舉周章。霞佩繽紛，云旗晻藹，衣采華芳。靈連蜷兮昭昭未央，降壽宮兮沐浴蘭湯。先戒鸞章，后屬飛簾，總轡扶桑。”《云中君》描寫了云神穿著華美的衣服，駕著龍車在高空中四處游覽的情景。“望云中帝服皇皇”突出其身份的尊貴，“快龍駕翩翩，遠舉周章”將云神在高空中疏忽遠逝、飄忽不定的特點展現在讀者眼前。短短幾句話，字字珠璣，一位身份尊貴、飄忽不定的自然神形象躍然紙上，充分表現了作者對云神的敬慕。而在完美塑造了云神這一形象的同時，尾句“先戒鸞章，后屬飛簾，總轡扶桑”也賦有了作者濃烈的情感體驗。作者化用了屈原《離騷》的幾句話，點出了內心的理想追求。“先戒鸞章，后屬飛簾”暗示在政治上可以有人為自己鋪路護航，而“總轡扶桑”一句中“扶桑”乃是神樹，是“日所拂之樹”，暗示自己渴望停留在政治的中心，實現自己的抱負。這種將自身情感寄托在神話中，寫神靈以抒己志的方法，洋溢著浪漫主義氣息。

《湘君》和《湘夫人》兩篇，是取自《山海經》中帝舜與其二妃的神話故事，寫湘水配偶神像人世間普通的男女情侶一樣幽會的情節。由將要相見時的急迫喜悅，“行折瓊枝，發軔蒼梧，飲馬咸池”，到久候而終不得見的失望與憂傷，“玉佩誰留，步馬椒丘，忍別靈修”，以及“君不行兮何故夷猶”的一系列內心活動，把傳說中的這對瀟湘情侶幽會的情節寫得惟妙惟肖。兩篇表達了作者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但更多的是對自身情感的抒發。《湘君》最后一句“玉佩誰留，步馬椒丘，忍別靈修”中的“靈修”實際上是代表君主，暗含自己不愿意離開君主，不愿意遠離朝堂政治。在《湘夫人》中，這種感情進一步深化。“渺渺秋風，洞庭木葉，盼望佳期”用外物襯托作者的內心世界，“渺渺秋風，洞庭木葉”正是惡劣的政治環境和作者自身糟糕的仕途經歷的寫照。但作者并不放棄，“盼望佳期”表明了他最真實的想法，他渴望與“靈修”相會的一天。作者將對自身政治抱負的炙熱情感寄托在幽會的情節中，不可謂不浪漫。

《山鬼》寫山中女鬼追求愛情的故事：“若有人兮含睇山幽，乘赤豹文貍，窈窕周流。渺渺愁云，冥冥零雨，誰與同游？采三秀兮吾令蹇修，悵宓妃兮要眇難求。猿夜啾啾，風木蕭蕭，公子離憂。”第一句“若有人兮含睇山幽，乘赤豹文貍，窈窕周流”寫山鬼在山隈上苦苦等待情人，但最終什么也沒等到，尋愛無果。“渺渺愁云，冥冥零雨，誰與同游？”點明了她仍是孤身一人。對于山鬼的遭遇，作者在尾句“猿夜啾啾，風木蕭蕭，公子離憂”中表達了對她的同情，同時也是對自己仕途不順、政治抱負無從施展的郁結之情的抒發。作者的憂愁在“猿夜啾啾，風木蕭蕭”的情景下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縱觀這九首作品，每一篇都是以“神靈”為創作題材，塑造了九位個性鮮明的“自然神”的形象。而幾乎每一篇都是在描摹和塑造了神靈之后，尾句以作者的寄情抒懷之語結束。如《云中君》尾句的“先戒鸞章，后屬飛簾，總轡扶桑”，《湘君》尾句的“玉佩誰留，步馬椒丘，忍別靈修”，《大司命》尾句的“除卻靈均，蘭佩荷衣，誰制誰紉”，《少司命》尾句的“一掃氛霓，唏發陽阿，洗劍天池”，《東君》尾句的“直上空桑，持矢操弧，仰射天狼”，《河伯》尾句的“喚起豐隆，先逐黿鼉，后馭蛟龍”以及《山鬼》尾句的“猿夜啾啾，風木蕭蕭，公子離憂”都證明了這一點。總之，神話創作題材的運用，以及作者自身情感的抒發，讓每首作品都充滿了濃厚的浪漫主義情調，這是阿魯威散曲作品中不容忽視的一大特色。

2.語言風格的浪漫主義

眾所周知，阿魯威《蟾宮曲》前九首是以屈原《九歌》仿作而成，其中很多作品中的語句更是直接化用《九歌》中的語句。其作品的語言風格不可避免地繼承了屈原的浪漫主義語言風格，主要體現在語言的華麗和夸張的修辭手法的運用上。

阿魯威的散曲作品中有許多語言綺麗璀璨，但也不過分雕琢藻繪，別有一番韻味。如《東皇太乙》：“穆將愉兮太乙東皇，佩姣服菲菲，劍珥琳瑯。玉瑱瓊芳，丞肴蘭藉，桂酒椒漿。揚枹鼓兮安歌浩倡，紛五音兮琴瑟笙簧。”該作品用華麗的詞藻描繪了在良辰吉日里，人們陳設美玉瓊芳，準備桂酒椒漿，奏響琴瑟笙簧來迎接天神東皇的場面。短短三句話，將迎神場面的熱鬧奢華展現在讀者眼前。而所準備物品“玉瑱瓊芳，丞肴蘭藉，桂酒椒漿”的精美考究也充分體現了人們內心深處對天神的敬仰與企盼。“揚枹鼓兮安歌浩蕩，紛五音兮琴瑟笙簧”，讓莊重的氣氛中又平添了一絲靈動，透露出迎神活動的喜悅與熱鬧，婉約而浪漫。

《河伯》是一篇激昂風格的作品，突出表現了一個呼風喚雨、勇武霸氣的山神形象，但細微處可見其浪漫情懷。“望魚屋鱗鱗，貝闕珠宮。兩駕驂螭，桂旗荷蓋”這幾句便是最好的證明。作者在這幾個句子上用詞明顯比前后幾句華麗得多且充滿了浪漫的想象。一個用魚鱗做屋頂，用紫貝堆砌城闕，用珍珠裝飾的宮殿讓人讀來心生向往。出行的車輛更是別致且夸張，以“螭”為驂（“螭”在《說文解字》里解釋為“無角之龍”），用荷葉做車蓋，車上還樹桂旗。細細品讀，別是一番浪漫的韻味。

《大司命》：“令飄風凍雨清塵，開閶闔天門，假道天津。千乘回翔，龍旗冉冉，鸞駕轔轔。結桂椒兮乘云并迎，問人間兮壽夭莫憑。除卻靈均，蘭佩荷衣，誰制誰紉？”該作品描繪了大司命命令狂風暴雨為自己洗凈塵埃，打開天門的場面，將風雨都擬人化了，賦予了它們人的思想情感。第二句“千乘回翔，龍旗冉冉，鸞駕轔轔”描繪了出行時千乘車在空中盤旋飛翔，龍旗升起，鸞鳥駕車的浩大場面，充滿了想象和夸張的成分，將主壽命之神大司命的氣派展現得無與倫比。

《云中君》中“霞佩繽紛，云旗晻藹，衣采華芳。靈連蜷兮昭昭未央，降壽宮兮沐浴蘭湯”兩句用華麗的語言大膽地想象了云神穿著華服，光彩照人，降臨在云間宮殿沐浴蘭湯的一系列場景。而“先戒鸞章，后屬飛簾，總轡扶桑”一句更是夸張到極點。讓鸞鳥在前為其戒備，飛簾緊隨其后為其護航，自己在神樹扶桑下停留休息。作者通過這種華麗、夸張和充滿想象的語言，加上自身情感的融入，讓他的作品充滿了濃郁的浪漫主義氣息。

綜上，阿魯威雖是少數民族作家，但他深受漢族文化的影響，對屈原及其作品進行模仿和創新，形成自己獨特的語言風格。另外，從阿魯威對屈原作品的繼承情況，我們也看到了博大精深的漢族文化對少數民族作家的深遠影響，以及民族文化融合背景下少數民族作家作品的別樣特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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