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寒
在陳可欣的眼里,彭杰是她最鐵桿的男閨蜜,兩個人青梅竹馬、無話不談,雖然不是情侶,但比情侶更親密。十多年來,他毫無怨言地充當她的垃圾桶、司機、保鏢兼知心大哥,甚至當她要結婚的時候,他還親手為她裝修婚房。但是,在彭杰眼里呢?2015年12月21日凌晨2時許,四川省彭州市一個小區內,就在彭杰親手為陳可欣裝修好的婚房內,一樁血案正在發生……
午夜瘋狂殺戮,云泥之別一對青蔥兒女
2015年12月21日凌晨3時許,人們正沉浸在香甜的睡夢里,吳容華被一陣悉索的開門聲吵醒。她連忙起身查看,不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兒子彭杰抱著一個女孩往臥室走,口里喃喃自語:“可欣,我們回家了,我們今天就結婚……”他懷里的女孩沒有一點反應,臉上也沒有一點血色。吳容華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不由得魂飛天外?!皟鹤?,你殺人啦?”她哭著問。彭杰把女孩放到床上,看了母親一眼,突然沖到客廳拿起水果刀就要割腕。吳容華死死抱住兒子,待彭杰放下刀,她趕緊撥打了110和120。
彭州市公安局接警后立即趕往現場。醫生趕到后,發現女孩已窒息死亡。聽了醫生的話,彭杰如夢初醒般撲到女孩的尸體上嚎啕大哭。彭杰承認女孩是他殺害的,隨即辦案民警對他實施了抓捕。
死者陳可欣是彭州一家公司的財務主管,她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而她的婚房正是彭杰所在的家裝公司裝修的。彭杰為何要殺害陳可欣?他們之間有何恩怨?隨著彭杰的交代,一段令人唏噓的案情浮出水面——
時年24歲的彭杰是四川省彭州市人。彭杰的父母和陳可欣的父母是一家國企的同事,兩家住在一個單位大院里。彭杰和陳可欣同歲,兩人經常一起上學、放學,是一對鐵“哥們”。少年時光一晃而過。高三下學期,彭杰的父親查出肝癌晚期,花光了家里的積蓄還是走了,還欠下了一屁股債。彭杰高考落榜。為了供妹妹讀書,幫母親養家還債,他放棄了當設計師的夢想,上了彭州一家職業學校。陳可欣則被西南財經大學會計專業錄取。雖然命運從此有了分水嶺,但是兩人之間的情誼并沒有變。陳可欣到了大學后,常給彭杰寫信描繪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跟誰鬧了別扭,甚至哪個男生追求她,她都毫無顧忌地跟彭杰講。
2012年7月,可欣暑期回家,兩人在院子里碰到了。女大十八變,看見昔日的假小子搖身一變成了長發飄飄的窈窕淑女,彭杰的臉一下子紅了。他用實習工資請她吃飯、看電影、逛游樂場,看著她沒心沒肺大笑的樣子,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美。職校畢業后,彭杰在成都一家酒店當廚師。周末,他常去看陳可欣。2014年4月的一天,陳可欣在外做家教,返校時坐錯了公交。晚上11點多,車行至郊外,又下暴雨,她嚇得不知所措。彭杰接到她的電話后立即打車去接她,護送她回了宿舍。因為淋雨,陳可欣感冒了,彭杰給她送水果和感冒藥。兩個人在學校附近的小餐館吃飯,被陳可欣的好友趙丹撞上了。趙丹問:“這就是昨晚那位護花使者吧?”陳可欣連連否認,說是老鄉。彭杰有些失落。
當時,陳數和黃磊主演的《我愛男閨蜜》正在熱播,陳可欣有個男閨蜜的事很快傳開了。趙丹問:“你會不會像陳數一樣,和男閨蜜走到一起?”陳可欣搖搖頭:“我們都認識十幾年了,要有感覺早有了?!壁w丹又問:“那他呢?我覺得他喜歡你。”陳可欣想了一下,說:“那我管不了。”
6月,彭杰的母親做了手術,為方便照顧母親,他辭去工作回彭州。不久,陳可欣畢業了,她在彭州一合資公司當會計。得知陳可欣也回了彭州,彭杰欣喜若狂。他特意在西餐廳定了位子,慶祝她找到工作,還偷偷買了一條項鏈,準備向她表白。吃飯的時候,他把項鏈攥在手心,一直想著怎么開口。這時,一個小姑娘過來賣花,小姑娘勸說他買一支玫瑰送給可欣,他用熱切的目光看向她,陳可欣從花籃里挑了一支康乃馨,說:“康乃馨的花語是忠誠的友誼,愿我們友誼地久天長。”彭杰將項鏈又放回了兜里,鼓足了半天的勇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沒多久,陳可欣告訴他,她戀愛了!陳可欣的男友叫周校偉,是個富二代。周校偉請陳可欣去看演唱會,她不知該穿什么衣服,打電話問彭杰,彭杰不高興地說:“看個演唱會還挑衣服?”電話掛斷后,他又有些后悔,于是又發短信給她,說她穿白色的連衣裙最好看,像支百合。陳可欣發來了一個笑臉,彭杰也回復了一個笑臉,心里卻酸酸的。
10月的一天,陳可欣和周校偉吵架了,她找彭杰傾訴。兩個人逛到星巴克,正說著話,周校偉打來電話道歉,開車將她接走了。看著車離開時揚起的塵土,彭杰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男閨蜜”轉正“臨時男友”,癡心守候換不來真愛
12月中旬的一個晚上,11點多,彭杰突然接到陳可欣打來的電話。她在電話里大哭,罵周校偉是個騙子,還說她不想活了,說完關了機。因為公司離父母家較遠,陳可欣在單位附近租了一套公寓單獨住。彭杰心急火燎地趕到公寓,按門鈴,沒反應,打電話,打不通。他慌忙叫來保安開門。進門后,只見陳可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旁邊是安眠藥的空瓶子。彭杰立即將她送往附近的醫院急救。
原來,陳可欣無意中發現周校偉劈腿,她跟他鬧,他卻提出了分手。就在這時,陳可欣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四處尋找周校偉,而他卻把她拉入了黑名單。陳可欣絕望極了,這才吞服安眠藥自殺。所幸彭杰及時趕來才避免一場災難。可欣是宮外孕,她不愿讓家人知道,央求彭杰幫她簽字做了手術。
手術后,彭杰盡心盡力照顧陳可欣。他為她煲湯、洗衣,變著花樣做可口的飯菜,為了買到正宗的土貨,不惜坐車到偏遠的鄉下。在彭杰的精心伺候下,陳可欣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彭杰的悉心照顧讓陳可欣十分感動。彭杰請她去看電影,看到動情處,陳可欣淚雨滂沱,彭杰憐惜地攬過她的肩頭為她抹淚,陳可欣順從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彭杰的心跳得厲害,低下頭吻了她……及至案發后,彭杰回憶起那段時光,他的眼睛里仍然閃著光芒。為了拉近與陳可欣之間的差距,彭杰還報考了設計專業的成人自考,期待將來親手為自己和愛人設計一個溫暖的窩。
案發后,趙丹告訴警方,陳可欣告訴她,她并不愛彭杰,也沒打算跟他結婚,只是在那段特殊的低潮時期,她需要一段感情來撫平傷痛。陳可欣的母親也不贊成二人在一起。她覺得彭杰善良、厚道,但若要談婚論嫁,他配不上陳可欣。她告誡女兒跟彭杰保持距離,但陳可欣不以為然。
2015年春節前夕,陳可欣的公司舉行年會,在年會上,她認識了公司財務部長的老鄉——銀行高管張皓。張皓28歲,金融碩士畢業,父母是公務員。張皓對漂亮的陳可欣一見鐘情,在部長夫人的極力撮合下,陳可欣也有些心動了。彭杰漸漸感受到陳可欣的冷淡。有一次,兩個人去張家界游玩,很多戀人在許愿橋上掛同心鎖,表達永不分離的愛情愿景。彭杰興致勃勃地也要掛,陳可欣卻并不積極,說:“都是小孩子玩的,你也信?!眱蓚€人鬧得有點不愉快。
為了消除隔閡,上班后的第二天,彭杰特意請陳可欣吃晚飯,陳可欣臨時被安排去參加一個商務飯局,忘記給彭杰說,讓彭杰撲了個空。彭杰打電話吼了她幾句,陳可欣氣得摔了電話。雖然事后他一再向陳可欣道歉,可是她不接電話。
幾天都打不通陳可欣的電話,彭杰惴惴不安。這天下午,他早早地來到她公司樓下等她。一直到晚上9點多,陳可欣才從公司出來,彭杰上前攔住她,質問:“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陳可欣不愿跟他走,兩人拉扯了半天。第二天,這事兒在公司傳開了,陳可欣覺得很沒有面子。
一周后,陳可欣主動請彭杰吃飯,彭杰以為她回心轉意,不料她竟提出來分手。面對陳可欣的決絕,彭杰傷透了心。這么多年來,他默默地愛著她,她戀愛、失戀、墮胎,都是他在她身旁照顧她。本來,就這樣守望著她,他也知足了,可沒想到,周校偉的背叛將她推向自己的懷抱。他一度欣喜若狂,覺得一切都像做夢一樣,現在夢終于醒了。
跟陳可欣分手后,彭杰心灰意冷。他辭去了工作,到表哥在成都開的一家裝修公司打工。此時,他已經拿到自考文憑,心里又憋著一股勁,學什么都很拼命。半年后,表哥在彭州開了分公司,派彭杰去任經理。他經濟上翻了身,貸款買了房,還交了一個女友段玲。20歲的段玲笑起來跟陳可欣有幾分相似,卻比她溫順,可他總覺得少一點什么,沒多久就分手了,可欣的影子不時在他腦海劃過。
“鐵桿好閨蜜”怒釀血案:我終究是個男人
2015年7月,彭杰被拖進一個高中同學的微信群,沒想到陳可欣也在群里。群里的同學大多數并不知道兩人的那段“插曲”。陳可欣在群里為裝修發牢騷,有同學搭腔:“這有啥好煩的,彭杰不就在干裝修嘛,找他啊!他坑誰也不會坑同學吧。”馬上有人@了彭杰,群里熱鬧了起來,大家紛紛要彭杰表態,彭杰只好現身,故作不在意地說:“老同學需要,沒問題。”
陳可欣要裝修的那套房子,是她的婚房。跟彭杰分手后不久,陳可欣接受了張皓的追求。一個月前,兩個人在彭州護國路附近的小區里買了套130平米的房子,準備裝修好結婚。她在網上查了不少攻略,越看越覺得裝修里面貓膩太多。她先后找了好幾家公司,都不太滿意,于是在同學群里求教。
案發后,趙丹告訴警方,陳可欣剛開始也覺得別扭,但見彭杰爽快地答應了,心想他可能已放下了。沒過多久,兩個人又在同學聚會上見了面。彭杰再次當著大家的面答應幫陳可欣裝修。陳可欣打聽得知彭杰所在的公司口碑不錯,于是她打定主意找他了。
8月初的一天,陳可欣來到彭杰的公司,剛開始他有些猶豫,可心里又隱隱有種期待:他為什么就不能為愛再爭取一次呢?見彭杰答應了,陳可欣十分高興,專門請他吃飯,并將他介紹給張皓。張皓當時正準備銀行的崗位競聘,無暇顧及裝修的細節,裝修的事基本上都是陳可欣跟彭杰交接。
彭杰全身心地為陳可欣設計了方案。他們一起買材料、討論細節,有時會為了配一個櫥柜門跑遍半個城,有時還會為選哪盞燈具爭論不休。這樣親密的相處,讓彭杰不時產生一種錯覺。經過三個月的施工,婚房完工了,陳可欣和張皓都十分滿意。
12月20日,陳可欣請彭杰吃飯,表達感謝之情。晚上7點,彭杰來到酒店時,見陳可欣是和張皓一起來的,本來興沖沖赴約的他有些意興闌珊。張皓告訴彭杰,他和可欣準備下周領證,婚禮定在下月初。彭杰表面上祝福二人,心里卻極不痛快。張皓開懷暢飲,彭杰心情沉悶,兩個人推杯換盞,張皓不勝酒力,很快醉了。因為新房離單位比較遠,為了上班方便,張皓還住在宿舍里,陳可欣因為租房到期已經搬到了新房里。吃完飯,彭杰幫張皓攔了輛的士,自己則開著公司的五菱面包車送陳可欣回家。
案發后,據彭杰向警方交代:21日凌晨2時許,彭杰將陳可欣送到她新裝修好的家中,陳可欣已有幾分醉意,他扶她進主臥休息。當他走進主臥,見墻上掛著她和張皓浪漫的婚紗照,臉上不禁一陣抽搐。看到陳可欣面頰半紅,秀發散落肩頭,他心里像燃著了一團火一樣,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要親吻,陳可欣將他推開。她的拒絕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他瘋狂將她按倒在了婚床上。陳可欣掙扎著要爬起來,彭杰卡住陳可欣的脖子,瘋狂地說:“我這么愛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今天晚上我就要跟你結婚……”等他發泄完獸欲,他才發現,陳可欣一動不動。他試了試她的鼻子,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呼吸。頓時,彭杰酒醒了大半。他雙膝跪地不停呼喚:“可欣,你醒醒,你不能嚇我……”良久,他悲傷得不能自己,念叨著:“我帶你回家,今天我們就結婚。”抱起陳可欣的尸體帶回家中,于是,出現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彭杰對自己殺害陳可欣的事實供認不諱。2015年12月23日,彭杰被彭州市公安局以涉嫌強奸罪、故意殺人罪執行逮捕。2016年3月,此案移交檢察院。陳可欣的死給三個家庭都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也給世人留下深深的思索。
(因涉及隱私,除嫌疑人外,其余為化名)
[小編發言]
數據表明,80%的女性曾經有過“男閨蜜”。“男閨蜜”可以陪你哭、陪你笑、聽你傾訴,借你肩膀,也能從男性視角和你進行交流。在接受本刊采訪時,國家心理咨詢師董如峰剖析道,這是一種類似過渡性空間里的過渡性客體關系,就像毛絨玩具等物品是嬰兒的過渡性客體一樣,當媽媽不在身邊的時候,可以帶給嬰兒安全感和舒適感,趕走寂寞和焦慮。同理,“男閨蜜”不僅能給女性朋友帶來情緒上的安撫,還能帶來一些實質幫助,這也是女性朋友對“男閨蜜”產生依賴的原因。“男閨蜜”的存在無可厚非,但是這種關系容易讓人產生錯覺,讓人迷失惹是生非。因此,男閨蜜面對女性朋友結婚、戀愛時,要擺正心態,不能越位,以付出索取回報;而女性也必須有度,不可將“男閨蜜”當備胎和男友“使用”,令其心理錯位,生出事端。本案中,陳可欣把彭杰從“男閨蜜”發展成“臨時男友”,分手之后又重新希望他回歸“男閨蜜”的角色,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教訓不可謂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