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夫
在過去的十一長假,你是窩在某處海灘發朋友圈,還在埋頭加班中?如果是后者,恭喜你,你已經具備高凈值人群的一項重要特征——忙碌。
在創業人群中,7x24的工作時間已然是新常態。盡管研究表明,員工超負荷加班并不能一定帶來公司銷售和利潤的必然增長,但大部分企業家還是選擇了工作狂式的生活:任正非在華為推廣床墊文化,鼓勵員工加完班直接睡在公司;蘋果CEO庫克每天早上四點半開始工作;史玉柱則喜歡在凌晨三四點開會,一幫高管寧愿站著討論,否則一不留神就會睡著;格力董事長董明珠據說每天只睡五個小時。
忙與閑的選擇
與大部分人的常識有所背離的是,全球范圍內,不僅是創業者、大企業家,整個富裕階層的工作時間正變得越來越長、休閑時間越來越短。
美國勞工局(BLS)2015年的統計顯示:周薪在1381美元以上的美國人每個工作日要工作時間最長,達8.55小時,比周薪在560美元以下的人平均要多出近半小時,而平均每日的休閑時間則比后者要少約半個小時,只有3.94小時。(附帶一句,高中以下學歷的美國人平均每日仍然會看4小時以上的電視。)而在超過25歲及以上的美國人中,擁有學士及以上學位的人比高中以下學歷的人每天的休閑和運動時間少了近1.3小時,為4.53小時。
中國盡管缺乏國民日常時間安排的官方系統調查數據,但是僅從春雨醫生創始人猝然離世在創業圈引發的哀悼來看,可以感性地推斷,中國的新富人群同樣承受著超強的工作強度和壓力。從一些社會零星調查數據可以發現,中國的高知、高收入人群的工作時間顯著高于社會平均水平,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調查顯示,2009年,北京地區的政府機構和企業員工平均每周工作時間為48小時,其中,企業經營者和擁有博士學歷的人周工作時間都在50小時以上;上海大學上海社會科學調查中心在2011年所作一項調查顯示,近四成的白領每天工作時間都在8小時以上,46%的受訪者平均每周要到加班1到2次。
十多年前的記憶
日本經濟學者門倉貴史在1990年代寫了一本書,描述當時多數日本人的生活狀態——終日奔波勞苦卻仍然過不上富裕生活甚至只是在溫飽線上掙扎,門倉貴史發明了一個概念來稱呼這幫忙碌而絕望的人們:窮忙族。在信息革命爆發之前,忙碌缺歷來是勞動人民表征:無論是中國《詩經》里描繪的“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里伐木工的怨憤,還是卓別林電影里流水線上工人的麻木,底層人民始終辛勞一生而依然食不果腹。
相反,地主、貴族、資本家則終日憂哉,哪怕是18世紀《傲慢與偏見》里伊麗莎白這樣的富農,一家五姊妹終日不是在打聽舞會傳聞、就是奔赴舞會的路上,更不用提像男主達西這樣年入數十萬英鎊的鉆石王老五終日游歷各國。與簡·奧斯汀相隔半個世紀的另一位英國女作家伊麗莎白·蓋斯凱爾,在其名著《南方與北方》中一掃奧斯汀的鄉紳田園風,代之以轟轟烈烈、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東西的蒸汽時代,書中的男主人公的人物設定不再是依靠繼承祖產的文藝闊少,而換做了脾氣暴躁、時常需要掄起胳膊和鬧事工人干一仗的紡織工廠主,那正是一個貴族式微、資本興起年代的開端,蒸汽機的出現使得財富的流轉除了代際傳遞的渠道之外,還拓寬了白手起家的可能。

整個富裕階層的工作時間正變得越來越長、休閑時間越來越短。而窮人的休閑,更多的是一種被動娛樂,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只能游蕩閑逛。
每一次技術革命的開端 都是富人忙碌的開始
蒸汽機、電力的發明,使得平民階層有機會通過科技的手段,快速積累財富躋身富裕階層之列,而大批沒落貴族則坐吃山空,在將近一百年的歷史中,依靠工業起家的人們迅速取代依靠土地發家的貴族,成為富裕階層的主體,工業新貴的后代又再重復地主闊少的紈绔,于是富裕階層再次沾上空閑的標簽。這一切直到信息革命的爆發,才迎來又一次的循環。如今,代碼取代了蒸汽、電力,成為新世界的權利鑰匙,金礦不再埋藏在地殼深處,而寄生在一堆代碼之中時,程序員、工程師、產品經理控制了時代的點金術。
時間——對于科技新貴來說就是一切。山姆·沃爾頓花了近四十年時間,把沃爾瑪打造成世界第一大零售商,然而杰夫·貝佐斯只用了十年,就把亞馬遜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萬有商店;Facebook股票三年漲了六倍,而埃克森美孚石油股價則橫盤多年;網絡約車從百團大戰到滴滴一統天下,傳統行業往往需要數十年的產業整合,被壓縮到短短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內刷完,一家四年前還不存在的公司,如今為一億人提供出行服務,互聯網一代的公司也由此被冠以“快公司”之名。對科技新貴來說,每一分鐘的休閑時間,都意味著巨大的財富機會成本流失,這就使得更多精英在辦公室里通宵達旦比休假,航海登山更接近經濟理性選擇。
比經濟利益更能驅動工作的是樂趣。如果不能從忙碌中獲得巨大快感,工作狂必然土崩瓦解。與卓別林時代、以及中國富士康代工廠里提供的乏味工作不同,現在,大量重復性的工作正在被機器所替代,越來越多的工作崗位需求的是知識、創意。一如德魯克在六七十年前所預測到的人類社會必然進入到知識社會階段一樣,從工程師、程序員到心理咨詢、旅行規劃師,無不需要大量專業知識和興趣支撐,正是知識、興趣和職業三位一體的結合,使得當今大量的白領工作變得不僅是獲取報酬的一個職業手段,更是個人興趣的錘煉平臺。2012年,扎克伯格的年度KPI之一就是每天都寫代碼,就在今年9月,他在尼日利亞回答當地開發者提問時還表示“我真的懷念寫代碼,那是一件優雅的事情。你想做什么,代碼都能夠幫你做到,而人就不一定了。”
相比之下,窮人的休閑,更多的是一種被動娛樂,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只能游蕩閑逛,在白發蒼蒼的公園里,在空曠的網絡上。